早晨,小雪醒来就喊饿。胡刚借着昨晚的思维对她说:“舅舅带你去吃饭,吃了饭,就去溶洞取那幅画。”小雪的眼光呆滞,但是点了点头。
    胡刚和胡柳带着小雪去用早餐。路过佛堂时,正看见一个老和尚在和一身黑衣的鄢脂说话。和尚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要削发出家,本寺理当接收。可是看你伤痛在心,恨怨未了,恐是一时之念,不如回家静待数日,如能全然放下,心中澄明,再来不迟。”鄢脂听了这些话,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抹泪。胡刚他们三人从她旁边经过,她也全然不觉。
    三个人进了饭堂低头用餐,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点沉闷。饭后,胡刚去小卖部买了三只手电筒,一人一只,进溶洞用得着。
    从灵慧寺后门出去,便是去溶洞的路了。雨后的山中湿漉漉的,好在路上铺有石板,这让去溶洞的路并不难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路变得险峻起来,人得从陡壁上向下,一直下到一个幽深的峡谷里,溶洞便到了。它的洞口很大且奇形怪状,有无数细细的水流从洞里淌出来。
    胡刚对小雪说:“你走前面,找那幅画,我们跟着你。”小雪一路上的状态还不错,也许是空气清凉的原因,她一直处于半清醒状态,这有助于她想起那幅画的位置,胡刚对此很满意。
    小雪踩着流水中的石头进了洞,洞里怪石林立,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他们都打开了手电。这时,洞里出现三个岔洞。小雪停了下来。好像在分辨该进哪一个洞。
    胡柳似乎有些胆怯,她凑近胡刚耳边说道:“这样深的洞,又潮湿,那幅画能藏在这种地方吗?”
    胡刚小声对她说:“没问题,藏画的人总会有保护办法的,再坚持一下。”
    小雪站在岔洞口,仿佛在回忆,过了好一会儿,她向左边的洞里走去,这个洞只有一人多高,并且有哗哗的水声在怪石下面喧响。空气变冷了,胡刚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胡柳拉了一把胡刚说:“不对头,叫她回来。”
    胡刚低声吼了她一句:“别打退堂鼓!”
    洞里一片漆黑,水声越来越大,手电的光在这里也只能照亮脚下的一点路——这不是路,而是散落在水中的一块块石头,他们踩着这些石头绕来绕去地走着,像在捉迷藏。胡刚突然发现,看不见小雪了,他朝着前面大喊:“小雪!”没有小雪的回应,只有洞里的回声。他回头对胡柳吼道:“都怪你,走得太慢。”胡柳急了,不顾一切地追上来。胡刚说:“我们快往前赶!”
    洞里越来越险,有的地方出现了深沟,深不见底,胡刚正要回头叫胡柳小心,忽听胡柳一声惊叫,紧接着是“扑通”一声,胡刚心里一惊,糟了!胡柳掉下水里去了!
    胡刚回转身来,用手电晃着,果然不见胡柳的身影。他往回走了几步,听见胡柳惨叫道:“快救我呀!”他循着声音用手电照过去,看见一个井口似的洞口,再用手电向下照,胡柳正站在洞底,这洞有五米以上的深度,洞壁如井壁般笔直光滑,洞底的水齐腰深,不小心掉下去的胡柳正在喊“救命”。胡刚也急了,蹲下身趴在洞口向下喊:“别急,别急,我想法救你。”正在这时,他感到身后有手在推他,还没来得及抵抗,他已被推下了洞沿,整个身体沿着洞壁一下子滑了下去。
    胡刚本能地发出了尖叫,刚落入洞底,上面有手电光射了下来,同时传来小雪的声音:“胡刚,你也有今天呀!”这是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
    胡刚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一时还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啊,精神病人是会伤人的,他怎么就忽视了这点呢?他绝望地向上喊道:“小雪!小雪!我是你舅舅呀,快去外面找条绳子来救我!”
    洞口上面传来小雪的哈哈大笑:“胡刚,你的戏演完了,就这样剧终吧,我可要走了。”
    胡刚很久没听到小雪这样清晰而坚定有力的声音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没疯,或者突然好了?这不可能!他朝着洞口大叫:“小雪,你别走,你走了就是杀人罪呀!”
    小雪又哈哈大笑起来:“杀人罪,那是你呀,你说说,你家的冰柜里藏着什么?你早就杀人了,要不是我反应快被迫装疯,我打开冰柜后也走不出你的家门了。”
    胡刚一阵晕眩,天哪!他被骗了,他一直以为小雪是被冰柜里那颗头颅吓疯的,没想到,她是为了逃脱鬼门关而装疯的。她装得很像,一直到医院里都这样,原来她是在等待逃脱的机会。
    胡柳抓住他的肩膀哭了起来:“我们完了。”她说,“你是天下第一笨蛋!”骂了胡刚,她仰头向上叫道,“小雪,我可是无辜的呀,你得救我上来,不然我会死的。”
    上面传来小雪的声音说:“你们不是有水喝吗?三天之内死不了的,到时警察会请你们出来。”
    胡刚绝望地叫道:“小雪,你不能这样,你把我交给警察,你也没好日子过,你窝藏你爸留下的那幅画,该当何罪?你救我们上来,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小雪在洞口坐了下来,平静地对下面说道:“坦白地告诉你,我从不知道有这幅画的事。你倒说说,这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呀?”胡刚无比沮丧地说,“你爸有这幅画,千真万确,是你爸的司机讲出来的,大约是六年前一个台湾商人送给你爸的。你爸案发后,这幅画没有被收缴。唉,我怎么就认定是留给你了呢?既然这样,那幅画只能在另一个女人手里了。”
    “谁?在谁手里?”小雪问道。
    “你救我上来,我告诉你。”
    “你别想骗人了!”小雪哼了一声道,“那幅画不管在谁手里,我都没有兴趣,我不会要那东西的。”
    胡刚在洞底长叹一声道:“小雪,我算栽在你手里了。那天在我家里,我真该杀了你,你靠吃一只蟑螂就让我相信你疯了,我真是愚蠢透顶!更蠢的是,要那幅画我不该找你,该找燕娜,早有人说她有嫌疑,可是我没相信。”
    “燕娜?”小雪惊讶地问道,“她怎么了?”
    胡刚又生起了希望,侥幸地说:“你救我上来,我再告诉你。”
    “别做梦吧!”小雪叫道,“你不说也罢,够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要正常的生活,我要走了。”
    “不——不——”胡刚对着上面大叫,胡柳也同时发出绝望的尖叫声,这些声音在洞里回响着,可是上面已没有一点动静了。
    小雪坚定地向外走去。走出溶洞时,她对着天空做了个深呼吸,有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淌了下来。
    2
    燕娜在床上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多钟。她仍感到头昏,因为她睡下时窗外已经发白。昨晚,刘总在这里几乎发了疯,一会儿说他要完蛋了,这都怪燕娜没把他的上级拉下水,没人救他了,那些告发他的人准能得逞;一会儿又说今宵得过好,于是喝了酒将燕娜压在床上疯狂。可是,燕娜像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这让他大为恼火。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婊子,只想攀高官,我看见你和那个副市长走在一起时小鸟依人的样子,怎么和我就变成木头人了?这事我要说出去,你早就身败名裂了!”
    燕娜说:“你霸占了我这么久,我也算还了你的情了。”
    “霸占?”刘总跳了起来,“你今晚敢这样和我说话,一定是那个老相好的魂附到你身上了。告诉你,他是个贪官,是个死鬼,你是死鬼的婊子!”
    燕娜突然怒目圆睁,一个耳光就向他打去。刘总愣了一下,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你反了!”他吼道,“我明天就去电视台报告你的底细。”
    燕娜掰开他的手说:“你报告去吧,别忘了报告你也是一个贪官。”
    这男人一下子泄了气,坐在床沿发愣。过了一会儿,他下楼去把红酒拿了上来。“把你的安眠药都拿出来,”他说,“咱们一起死了算了。”
    燕娜说:“要死你自己去外面死,我可不奉陪。”
    燕娜冲口说出这话后,等着刘总的歇斯底里,可是,他把酒瓶放在地板上,在一把皮椅上坐了下来,脸上竟然滴下了浊泪。
    “那个副市长,对你是真爱吗?”他问道。
    燕娜答道:“真爱。”
    “我在瑞士那个小镇看见你们俩时,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他又问道。
    “无可奉告。”燕娜说。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独自用酒杯倒上酒喝起来。
    被这个男人纠缠以来,燕娜今晚是第一次敢于维护自己的尊严。曾经的情人已告别人世,但他的影子今晚却总在她眼前晃动。她走过去给自己斟上酒,一仰脖子便喝了一杯。刘总疑惑地看了看她,给她斟上酒,与她碰了碰杯说:“官场险恶,红颜命苦啊!”
    燕娜一觉睡到上午,被豆豆的哭叫声惊醒。她翻身下床,看了一眼在床上还睡得像死猪一般的男人,心里又涌起一阵酸苦。她走出卧室,站在门外的儿子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眼泪汪汪地叫道:“妈妈,妈妈,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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