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迟冷笑,“你亲眼看到了?你是扒人家床缝了还是门缝了,那么清楚啊。”
    面对严迟的咄咄逼人,妇女也当仁不让,“附近周围的人都在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自己不检点,好好的一个男人做女人才能做的事,不害臊,说两句怎么了。”
    严迟乐了,“什么叫不害臊啊,在床上岔开腿就是不害臊啊,你家男人做那事的不张腿,还是说你做那事的时候不张腿,你都不害臊,凭什么要求人家害臊。”
    妇人被严迟说得面红耳赤,羞得直想找地缝,严迟可以不要脸直白大胆地说出这番话,她却是不能,最后只得讷讷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严迟目光如刀般盯着她。
    “我……我……我……”妇女被严迟说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清楚严迟是个不好惹得,没准还要打人,心有戚戚,最后一跺脚满面羞红地往楼下走。
    结果迎面撞上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通红的脸瞬间白了又白。
    其他妇女见正主回来了,看他那暗沉的神色,也不知在楼道口听了多少。
    自知理亏,纷纷息鼓,神色仓皇地离开了二楼与三楼接壤的楼道口。
    严迟在看见苏遇的那一刻,眉心也忍不住一跳,心里没由来的一慌,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点他会回来。
    刚才他那一番怼人的话,声音也不小,他多半是听见了。
    一向挺不要脸的严迟不由得停住了呼吸,表情也有片刻呆滞。
    “欸……那什么……”
    严迟抓了抓头发,张了张唇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感觉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尤其是他看到苏遇低垂着的眼睫颤了颤,紧抿着唇,似在隐忍着什么的样子,就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四周仿佛静止了下来,连空气都不会动了。
    半晌后,苏遇才缓慢地抬起他那双笔直的腿,一步一步挪了上来,穿过严迟的肩膀,径直打开了家门。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在他快要进门的时候,严迟张了张唇,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嗯。”苏遇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带着点浓厚的鼻息声,快速进了家门,把门关上,隔绝了严迟的一切视线。
    听见那声迫不及待的关门声,严迟摸了摸鼻子,他不会把人给说哭了吧。
    想到那声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严迟顿了顿,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一个文化人,哪里受得了他们这些小人物的粗鲁的脏话。
    揉了揉头发,显得有些局促。
    昨晚人家费劲巴拉把他给拖回家,又是换衣服又是喂解酒药的,今天还当着人家面说了一堆荤话。
    不哄哄,好像过意不去。
    歪头想了想,又爬上了四楼,进屋找出一个薄薄的钱夹。
    从里面抽出最后的两张红票子塞进衣兜里,重新下楼,朝他上班的修车店而去。
    4s店倒闭后,他就随便找了个修车店先干着,外面的店哪有4s店轻松,什么车都修,工作又脏又累,但有个好处,自由,老板人也好说话。
    “老袁,借你摩托车用一下。”严迟到了这家老袁修理店,递过去一支烟,两分钟不到,就拿到了老板御用摩托车的钥匙。
    老袁看着严迟那条大长腿骑着的摩托车,轻轻笑了笑,“不白借啊,没油了你得给我加满。”
    严迟在手机上查了查距离,勾了勾唇,“放心,绝对能在油耗尽前回来。”
    距离发工资还有七八天,他全身上下就剩两百块钱了,吃饭都成问题了,那有钱加油。
    何况这车又不是他的,他就跑这点路程,加一次油怎么也得一两百,向来只有占老板便宜的,哪有老板占他便宜的。
    “走了。”拧开阀门,启动车身,严迟脚尖一点,打了声招呼,就呼啸而去。
    在摩托车的引擎声中,老袁望着严迟那潇洒离去的背影,笑骂了句,“臭小子。”
    严迟一路驱车到了一家高档蛋糕店,他记得偶然在楼下碰到苏遇回家时,手中就会提着这家蛋糕店的盒子。
    他从没哄过人,也不会哄人,只觉得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应该会心情好点。
    把车停好,大咧咧走进去一瞧,玻璃橱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蛋糕,每个都精致好看,当然价格也十分美丽。
    巴掌大一块小蛋糕,价格一八八。
    严迟,“……”
    这不是蛋糕,这是金子!
    吃了要升仙那种!
    “老板,给我来个蓝莓的。”心里这样想着,严迟还是没有半点犹豫地从兜里扯出两张叠得有点皱的红票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块紫色的方块蛋糕,爽快地付了钱。
    从蛋糕店出来,一手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一手捏着找零的十二块钱。
    严迟揉了揉眉心,先回去还了老袁车,又步行去杂货店,买了两把面,一把六块钱那种。
    穷的最高境界——连袋装方便面都吃不起了。
    第5章
    苏遇关上门的那一刻,背靠在门边,隐忍的唇角骤然松开,向来冷清的脸上露出冁然的笑容,犹如雪山融化般震撼。
    那里有半分要哭的模样。
    垂在腿边握成拳的手也缓缓松开,指尖微微颤抖,配合着唇边绽放的笑颜,分明就是一副兴奋颤栗的模样。
    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洒落在这间收拾得纤尘不染的房间,给没有温度的屋子渡上了一层暖光,无端照亮了人的心房。
    苏遇在门边默默站了会,好半天才收拾起自己振奋的心情,脚步发虚地走向餐桌,给自己倒了杯水,冲缓了些身上的心悸。
    刚放下杯子没多久,就听见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愣了愣,确认没有听错后,快步走向门边,稍稍打开门缝的一角,看见屋外的人,再次怔住。
    “你……”
    门一打开,严迟也木了片刻,他没有想到苏遇会这么快开门,原本只想把蛋糕放在门边,悄悄走人,这会倒是弄了个尴尬。
    “碰巧买了个蛋糕,我也不爱吃甜的,你介不介意帮忙解决一下。”严迟不会哄人,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遇目光下垂,从严迟的脸上挪移到手上,有个极为精巧的蛋糕盒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他经常去光顾的那家店。
    凭借那家店的消费,严迟再怎么碰巧也不会碰巧到里面去买个蛋糕,那么其目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这是……
    特意为他买的。
    喉结滑动,心尖刚刚压下去的那股悸动又开始躁动起来,而且比起刚才更为猛烈,就这样站着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严迟一直注视着苏遇的神情,眼睁睁看着他眼角泛红,隐隐有水光溢出,唇角轻轻颤了颤,哑了哑嗓,“不喜欢啊,那我拿回去了……”
    说完就准备提着东西要离开了。
    苏遇,“……”
    “等等……”苏遇声音有些暗哑,带着几分隐晦的轻颤,“……喜欢。”
    严迟顿步,只开了一角的门,遽然打开,无声地在邀请他。
    作为一个租客,严迟其实与苏遇的交集并不多,像这样第一次被邀请进他家门,这还是头一回。
    往几次,他都是站在门边匆匆说几句话就走了。
    房间的布局与它的主人一样,冷冷清清,连桌上的水杯都摆放得一丝不苟。
    严迟坐在偏冷色调的蓝色沙发上,眼角余光打量着这间几乎没有温度的房间,略有些局促。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黑色的冲锋衣外套随意套在身上,里面穿了件黑色短袖,身下是他一惯穿的黑色牛仔裤,可能因为刚骑了摩托车的缘故,裤腿边缘还沾了些灰尘,落在黑色的牛仔裤上尤为显眼。
    像个误入仙境的孙猴子。
    严迟想到这个比喻有些想笑,果然没文化,打个比喻都都不会。
    “家里没有饮料,也没有茶叶,白开水可以吗?”苏遇宛若没有看见他那一身的尘土一般,径直走到桌前,替他倒了一杯白开水过来。
    “随便。”严迟的视线在那双端着透明玻璃杯的双手上停顿了几秒,而后迅速挪移开。
    “嗯。”苏遇似乎也知道他与严迟没什么共同语言,放下水杯,又转身回了餐桌处,慢条斯理地拆着蛋糕包装。
    一时间静谧的屋里只剩下窸窸窣窣拆包装的声音,气氛静止到可怕。
    包装打开,露出里面紫色精致的糕体,正是苏遇最钟爱的蓝莓。
    蛋糕的香甜喂在空气中扩散,连带着静止的气氛也沾染了些许甜味。
    苏遇稍愣过后,纤细的指尖微微颤抖地捏起勺子,小小地挖了一口送入唇中。
    他其实也并不喜欢吃甜食,只是有时候不得不吃。
    但今天这块蛋糕,他非常喜欢,喜欢到他得不细细品味,才能一辈子记住它的味道。
    一口又一口,吃得小心又珍重,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他稍翘的眼尾。
    严迟坐在沙发上,稍稍偏头就能看到正在缓慢吃蛋糕的苏遇,慢条斯理的,一块一八八的蛋糕,愣是被他吃出了一万八千八的感觉。
    一点点乳白色的奶油沾在他浅淡的唇边,严迟不置可否的咽了咽口水。
    “我能抽根烟不。”打火机在指尖来回跳转旋转,忍了又忍的烟瘾涌了上来,最终严迟还是决定不压抑自己。
    “可以。”苏遇含着勺子,呆了一瞬,颔首同意了。
    啪地一声,打火机响了,旋即沾染了甜味的客厅里又多出一缕烟味,两种味道交.缠在一起,使得屋里的气氛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吞云吐雾中,严迟骤然回忆起一个月前。
    那时他刚发工资,想起这个还算人好的房东,买了些菜到费扬哪儿整了些烤串,带回来给这个从来没收过他房租的房东,也算作谢意。
    碰巧苏遇在洗澡,他急急来开门,全身上下只穿了件四角裤,露出他奶白色的皮肤,线条柔和又流畅的身型一览无遗,配合着还没来得及擦拭的正在皮肤上滑落的水珠……
    严迟都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回去之后,足足在浴室待了三个小时。
    冷静下来才发现,原本应该给苏遇的烤串又被他给拎了回来,而且已经凉了。
    最后那些烤串全进了他的肚子。
    一缕白烟散去,严迟的理智稍稍回归了些,他从茶几上抽了张纸抖落手上的烟灰,眼帘下垂,遮住锋利深邃的眼角,修长带了些薄茧的手指握住洁白的纸张,指尖轻轻点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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