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下去?”
    孟萍萍微不可见地点头。
    “咱们从后面走,悄悄地溜下去,再迅速溜走,让他们找不到咱们。”
    杜清檀牵着孟萍萍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后面走,一不小心,踩碎了好几块瓦片。
    孟萍萍看着杜清檀白得发光的侧脸,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五娘,咱们能讨回公道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相信,即使现在不能,将来也一定能!”
    仇恨已经结下,死亡还会远吗?不过就是再等那么几年而已。
    杜清檀扶住梯子,示意孟萍萍:“你先下去。”
    孟萍萍颇有些顾忌,东张西望,就怕有人看见。
    幸亏人们都集中在外面,没人在这里。
    她飞快地沿着梯子溜下去,杜清檀紧随其后:“我们走吧。”
    “嗯!”孟萍萍莫名有些激动:“你要带我去哪里?”
    反正那个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了。
    杜清檀也不知道。
    她还没打算搬家呢,毕竟女皇给了她特许,她怎么也得再缠绵几天,以表示自己舍不得女皇。
    不过,像她这种人,自然是早就做好准备的。
    房子已经买好了,只是里头没有人,也没收拾,也不知道孟萍萍这种小兔子会不会害怕。
    “要不,你去我之前买的房子里暂时住着吧……”
    杜清檀拉着孟萍萍要走,就听一声炸雷响起。
    周医令站在距离二人不远的地方,怒发冲冠,手插着腰:“就这样算了吗?竟然胆敢就这样溜走了?”
    他刚才差点被吓死了,这会儿里衣还是湿的,风一吹,整个人冷得要命,双手双脚还该死的一直抖个不停。
    孟萍萍张了张口,想说赔礼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杜清檀倒是冷静得很:“不然呢?让姓张的小子来给我们赔罪?行,我们等着,烦劳医令去把人带来。”
    周医令的怒气倏忽消散,只剩下心虚。
    “那个什么……”他左顾右盼,突然想起来,瞬间神气:“你们踩坏了太医署的瓦,必须赔付!”
    杜清檀瞅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太医署还欠我俩一大笔医药费呢,先把那个赔付了再说吧。”
    “……”周医令沉默片刻,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病人等着开方子呢!我得走了!”
    威严的老男人三步并作一步,很快就溜得没了影子。
    (ˉ▽ ̄~)切~~
    杜清檀冷笑了一声,拉着孟萍萍往前走:“咱们从后门溜出去。”
    孟萍萍小声道:“可是,独孤和彩鸢还在前头等着呢。”
    他们肯定有很多话要问,只是可能顾忌她难堪,所以才没一窝蜂地涌过来。
    虽然她确实不想见到他们,但是就这样溜走也是真不对。
    杜清檀无所谓:“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就这样了。”
    两个人埋着头往前走,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立着的独孤不求,以及他那瞬间变黑的脸。
    走出太医署的后门,孟萍萍整个人都放松了,她问杜清檀:“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杜清檀招手叫来一辆马车,示意她坐上去:“就在你爬上屋顶寻死的时候吧。”
    第376章 要看六郎怎么做了
    杜清檀领着孟萍萍在尚善坊的一间小院前停下来,踮着脚在门头上摸啊摸,摸到一把钥匙,开了门。
    “进来吧。”她把孟萍萍让进去,关上了门。
    不远处,阿史那宏奇怪地问独孤不求:“咦,你不是在温柔坊已经有房子了吗?怎地又在这里买了?”
    彩鸢道:“那不一样,尚善坊过了桥就是皇城,当差多方便啊,温柔坊还是远了些。”
    “原来如此。”阿史那宏羡慕地道:“独孤,这房子买成多少钱?”
    独孤不求黑着脸不吱声。
    阿史那宏转了转眼珠子,恍然大悟:“啊,不会吧,这宅子其实是杜司药自己买的,你不知道?”
    独孤不求冷冰冰地瞅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和彩鸢说道:“你跟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彩鸢看出来他大概是不高兴了,有心转圜,忙道:“您不是要询问案情吗?刚好两位娘子都在……”
    独孤不求淡道:“她们都是醉得人事不省,能知道什么?我已经问过你,够了。倘若她们不问,你也不必提及此事,省得她们心里难受,懂么?”
    彩鸢恍然间明白过来,这都是为了体恤两位当事人的心情。
    人言可畏,孟萍萍被家里摧残得不成样子,从而要死要活,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杜清檀瞧着无所谓,但实际上,谁又知道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呢?
    那天早上,杜清檀刚醒过来,见到她时,问起的那些话,终究是藏了几分忧虑害怕的。
    “婢子知晓了。主簿,您真是个好人。”
    彩鸢看向独孤不求的眼神里充满了敬重,外表张狂,实际内心细致温柔体贴的好郎君啊。
    “多谢您救了萍娘。”
    彩鸢突然跪下去,给独孤不求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迅速起身,朝他笑笑,转过身朝杜清檀的房子奔去。
    “啧啧……”阿史那宏摇头晃脑,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独孤啊,总觉着小杜并不怎么把你当回事呢。
    我家采蓝就不一样了,隔几天总要给我一封信,再带一双袜子,两块手帕,一双鞋,一件衣服什么的。
    这不,天冷了,绵袍又带来了!上好的春丝填的,又轻又暖,花的全是她自个儿出诊、给人调理身体得来的钱。
    这傻姑娘不听话,我说别那么辛苦,钱不能全花在我身上。可她非不听,非不听……”
    独孤不求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冷笑:“那是她傻,也没什么眼光,只好倒贴咯……白瞎了小杜教她医术!”
    阿史那宏气得跳脚:“好你个独孤不求,自己没人爱就嫉妒别人……”
    独孤不求懒得理他,眼瞅着杜清檀的院门开了,立刻回身上马,打马就走。
    杜清檀赶出来,刚好看到他的背影,就道:“独孤,你来啦,怎么也不进来?”
    独孤不求这才懒洋洋地回转马头,轻描淡写地笑:“我瞧着你挺忙的,可能没空见我,打算改个时候再来。”
    阿史那宏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就装吧,就装吧!
    分明就是故意让彩鸢进去报告,他就在门口,好让杜清檀出来找他。
    一直不走,看着人家门开了才假装要走,再装腔作势地来这么两句……装到家了!
    杜清檀想了想,说道:“也行,我现在确实没空招待你,我得安置萍娘。我看你也挺忙的,就不留你了,改天见!”
    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和依依不舍之类的情绪,她折转身就把门关上了,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无情无义的女人!
    独孤不求恨得咬牙,转头对上阿史那宏幸灾乐祸的表情,就无所谓地一笑。
    “我看你也挺忙的,就别跟着我了,去穿你的新绵衣,新鞋子,新袜子吧!”
    这回轮到阿史那宏着急了,他赶紧地追上去,揪着独孤不求的袖子嚷嚷。
    “好你个独孤不求!要用我的时候好兄弟,这会儿立刻就要见功劳了,就想把我甩掉?你做梦!”
    独孤不求笑而不语,任由阿史那宏“叽叽咕咕”地念叨着,一起往前走。
    这桩案子案情很明朗,并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去查。
    真正难搞的是后续处置,不过更操心更难堪的人应该是李岱,且让他先难受着罢!
    忽见一个中年男子从道旁跳出来:“独孤主簿留步!”
    却是凤阁舍人韦素的随从简群,之前独孤不求面见韦素时,他一直守在门外,心腹无疑了。
    独孤不求停下来:“何事?”
    简群看一眼阿史那宏,笑道:“许久不见您,正好有人送了我一坛子剑南烧春,我让店家做了几个精致小菜,咱俩一起享受享受?”
    他本是奴仆,见了独孤不求不该以此种称呼行事,这样做,就是不想暴露身份。
    独孤不求言简意赅:“阿史那不是外人。”
    简群这才给阿史那宏见礼:“那就一起吧。”
    三人走入附近一家酒肆,韦素早在雅间候着,见了阿史那宏,就道:“这就是那位阿史那?”
    阿史那宏高兴得很:“您认识我?”
    韦素捋着胡须微笑:“那是自然,独孤六郎一直夸你做事踏实认真,这件事啊,你出了大力。”
    阿史那宏羞涩地摸摸后脑勺,用肩膀轻轻碰了独孤不求一下。
    他还以为,独孤不求不会提起他呢。
    毕竟像他这样的无名小卒,从来都是官员们晋升的垫脚石,早就习惯隐入尘埃,无声无息。
    所以,独孤不求这样做,他特别感激,特别高兴。
    独孤不求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韦素看在眼里,笑道:“我还以为六郎心情会不好,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话里有话,说的是杜清檀这桩案子。
    独孤不求一振袍脚,微笑入座:“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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