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休息一下后,艾利希拿出背包里的温热薑茶,让所有人身体回暖。
    「来,多少喝点,暖和一下身体。」
    走上前递到了坐在被削出来的木椅上,一脸五味杂陈的西司面前,他抬头一看,只见艾利希笑得柔和又心痛的面容。
    而他也能从他传来的感受中,明白了他一直希望传达给他的那一真诚且无杂质的心思。
    你背负的太多了……至少,在这一刻,多依靠别人一些。别什么都自己承担……
    「啊……谢谢你,艾利希,多亏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饮品。」
    一听,艾利希微垂下了头,泪眼盈眶,眨了眨眸子,将泪水给收了回去。随之,西司又一抬首,微笑了一下。
    「本来就是我可以做的事,没有什么。而且,记住主人的喜好,也只是我个人的喜好而已,没有什么奇怪的。」
    西司的感受,何尝在场的人都没有感受到。即使感受到了,他们也不多做表示,让那个人能够在此地再多休息一下,或者说……
    能够将这可能在不久之后,即将奉献出自己生命的人,再多挽留那么一点时间……
    时隔千年之久,短暂的相遇,又是一场离别。这对一些人来说,是何其的难以承受,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
    人生一瞬,精神永存……此刻……或许可以说,久远以来,他们已多少从中体会到了那一丝道里……
    即使人不在了,那人所留下的一切都不会因此消失。都会透过他人之手,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
    然而,他们也希望那人能亲眼看见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
    不提年轻的生命,长久陪伴走来的人们,也许才是最希望这个人能够存续下来的人了。
    其中,除了珞,莫属雪熵了,这一名被西司视如珍宝的孩子,反之,雪熵也将其视为亦父亦兄来看待的人了。
    然而,不同于千年前,这一次……
    「……」
    艾利希一抿唇,久久不语。静静地在旁看着被侍奉的人一口又一口地喝完了他手中的饮品。
    在某些方面,他们这些人都很相似,都是为了他人,甘愿奉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却毫无怨言。然而,心中的那一抹遗憾,又有谁能明晰?
    想必除了自己,也别无他人了。
    「一切都会没事的。接下来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完成的。」
    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西司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一如当年那虚幻飘渺的笑顏,稍有不同的是,这笑容多了一丝不可动摇的坚毅。
    「……」
    雪熵侧过了身,一手摀住了脸,抿起了唇。他很清楚,他这么做,几乎无疑是在送他最爱的父亲,最后一程。
    「你要不要乾脆去改行当侍者就好了?」
    珞强顏欢笑地调侃了艾利希一下,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为了舒缓一下此刻的气氛,谁知道,一说出来的话,听来却是如此尖酸刻薄。
    而他不知道的是,对于十分重视某个人也要付出所有的人来说,这一句话,无疑是一种侮辱。
    若先知晓了,立场一翻转,想必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吧?
    「随便就被怪东西给附身的人,还真会说话啊。」
    艾利希微冷下了脸,倪了发言的某人一眼。
    「……!」
    一听之下,珞心一痛,面色微丕变。艾利希所言,无疑是在他内心的伤口上撒盐。
    任此地的人都知道,这两人虽然有族规的手足相系之情,实际上,他们的感情不怎么好。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了什么?就算有,也可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艾利希……可以了。家人之间,不要这样。」
    西司难过地笑了笑。这一笑,令正想说些什么来反驳的艾利希,一时语塞。
    「珞,你也是。」
    西司瞧向了一旁的珞,又一笑。
    「……」
    珞不语,只是把脸撇向了一旁,不再做任何的发言。
    在人们于苍凉的氛围中,侃侃而谈时,西司的目光不经意的瞥见了一旁不远处先前看见的刻纹,隐约感觉到有些异样,他将手放在环绕在雕刻中间的位置,试图往上推时,喃喃一语。
    「这是什么?」
    「发现什么了?」
    珞的话一下,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跟着被转移了过去。
    「感觉这地方,有些奇怪。」
    西司微瞇起了眸子,微语。对此,珞反倒是轻笑了出来,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会不会是通往树顶的暗门?不过我想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这么无聊,又在这里搞什么花招了吧?」
    然而,这一句,却也很明显地将矛头指向了在场中的某一个人。
    「哈哈,怎么可能?」
    一听珞的发言,艾利希笑了笑,单纯地认为这只不过是个涂鸦性的刻纹而已,并没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有些事不去尝试看看的话,是不太可能会有结果的。」
    西司回以一笑,一边将手往上推去,却意外地将其给向内推动了。
    「……!」
    在西司惊愕之际,内推的木盖被往上掀了开来,他身后的一大片木墙连着木製椅背整个向旁掀了开来,显现出了隐藏在那之后的向上攀上微弯式的阶梯,多半能猜出是一道螺旋式的阶梯。
    原来这张椅子并非单纯供人休息,而是作为台阶而使用的。
    沿着扶手垂下由许多绳子相互缠绕而成的绳索,在开啟下,随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蓝紫光芒,漂浮在了半空中,不偏不倚正好就在通道的正中间。
    想必,这很可能是始作俑者为了某一时刻,而事先做好的准备也说不定。
    这一幕,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要不是方才有珞赶紧把他拉起来扶好,西司现在可能早就倒栽葱了。
    「……」
    看着这一景色,清凉的沁风从入口中飘散了出来。
    这下,他终于知道,当初记忆中的雪熵,是怎么把卡希洛和另一人的遗体给带上去的了。而且,还用不着太多的魔法和耳目……
    「啊……这个……」
    雪熵一见,面色一变,顿时慌了阵脚,完全失了方才哭丧的模样。
    「雪熵,很开心你给了我这个惊喜。不过,若之后还有机会,我希望能和你好好谈一谈。」
    说一此,西司和蔼的笑顏上蒙上了一层阴霾,看得眾人为面色铁青的自家族长好生同情,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对自作自受的人站出来说话。
    俗话说,个人做事,个人担。
    「久违的现世报啊……」
    对此,艾利希一脸呆愣地给了如此感言。
    「这根本不是现世报了好吗?」
    珞一瞬无言,依然颇有馀力地吐槽了对方的说词。
    「他自找的。」
    飞罗说的十分毫不留情,一脸淡定的不行。从他的样子来看,恐怕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回事了,只是不曾透露出来而已。说到底,可能只是想看一看某个险些走上某个「前人」后尘的小屁孩吃鱉的样子……现在已经不能称做是小孩子,而是老狐狸最为贴切了。
    毕竟,要是不让人治一治那小子,多半他或许会做出更让人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可惜,光说不练,又有何用?
    每个改变都给人这么一个机会由心去转变,若非如此,而是由外在去进行的话,也只不过是在给空盒子裹上一层不一样色调的包装纸,内容物没变,又有什么用?
    「雪熵,记得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对此,西司冷冷一笑。
    「咿……!」
    这一听,雪熵面色惨白,险些昏了过去。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年轻人的争吵,然而事实上根本差了十万八千里,八竿子打不着。
    不去想自家族长之后会被怎么对待的一眾族人,纷纷回避了。
    「青呢?」
    珞望了一下四周,却没发现另一个人影。
    「去做他的事了。」
    飞罗回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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