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十几口人一起出动,那效率真的不是盖的。
    苏家制作的是最传统的碱水粽,所有的糯米都被稻谷秸秆烧成的灰加水,浸泡过一下午的时间,此时表面微微变色。
    再给泡好的糯米加上提前泡好的红豆,这就是粽子里面包裹的全部食材,没有现代社会那么的丰富多彩。
    一人拿起一片箬竹叶,一旋转一折,一个漏斗状的箬竹叶就出现在眼前。
    第一次参加粽子制作的苏渔,一时间还有些手忙脚乱,看起来这么简单,可她却频频出错。
    想着女儿的年龄也不算小,苏妈妈赶紧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转而扶着苏渔的手,开始手把手的教学。
    “你这里选择弯折的位置不要这么低,不然待会儿糯米经过炖煮会露馅,你看阿妈的动作,先这样,再这样,你自己做一遍。”
    两人这里的话语和动作全都被大家看在眼里,苏渔笨手笨脚的模样自然也让众人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谁能想到看起来乖巧柔弱的苏渔,居然会如此手笨?
    最终在苏妈妈的教导之下,苏渔包出来一个歪歪扭扭的粽子,和其他人的三角粽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物种。
    手残的苏渔立刻放弃挣扎,转而学起另一种类似枕头状的包粽子方式,这下子捆紧之后总不会看起来磕碜。
    十几个人一起开工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一木盆的糯米全部处理完。
    接下来就是最漫长的熬煮过程,因为明天全家人都等着去看决赛。
    因此除了需要参赛的选手和老人,以及苏渔这样的“孩子”之外,其他人都要按照分配下来的排班时间,轮流到厨房煮粽子。
    翌日,苏渔再也不敢睡懒觉,深怕自己错过最精彩的决赛。
    一下楼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粽子香气,从厨房向四周蔓延开来,就连她刷牙时刺激的味道也无法掩盖。
    此时东方未晞,热气从厨房的窗户和门不停地冒出来,苏渔赶紧进厨房 ,就看到大家伙都在享受刚出锅的粽子。
    看到她的身影,苏奶奶赶紧招呼道:“小渔快点来吃粽子,刚出锅的味道最香。”
    说着就从锅里捞起一个粽子,热气也在拼命从粽子里跑出来。
    她看着不禁感叹道:“好香呀!”
    经过一夜炖煮的粽子香气四溢,一口下去软糯粘牙,只吃了一个,苏渔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被塞满。
    这一天就连苏奶奶也亲自出动,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往码头的位置走去。
    还要就是没有大人管束就无法无天的苏明礼和苏明金两兄弟,也被压着去码头看比赛。
    大家顺便还带上了今天的午饭——粽子,免得还要多费一道功夫做饭,对于这么随便的生活,苏渔也接受良好。
    在比赛的最后一天,主要就是决出各项比赛的前三名,今天一共有6个项目,也就是24场比赛,时间比起前两天来说不是特别紧张。
    一到码头自然是和自己的小伙伴苏春兰待在一起,感受到自己失宠的李子和金子,只得不情不愿地挤在两人身边。
    苏春兰看着两兄弟被养得这么好,也是伸出自己罪恶的双手,在两人脸上逗弄。
    苏明金一脸不情愿地遭受来自春兰姑姑的“爱抚,”而后撅着嘴向苏渔投去可怜的目光。
    苏渔也凑热闹加入其中,看到金子的头发乱糟糟之后,才停下自己的罪恶之手。
    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自顾自地说:“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看比赛吧。”
    被两人玩弄的金子不服气地反抗,使劲往两人中间的位置挤过去,而后心安理得地坐在两人的腿上。
    原本李子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忽然发现蠢人也有蠢的好处,死死抱住苏渔的胳膊,小眼睛一直朝着金子发射不爽的气息。
    两个人私底下的小心思,现在都没人有空去留神,大家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对面的男子300米半决赛的比赛,只要赢了这一次,小河村就很有可能争夺冠军。
    随着哨声响起,大家的加油声也就越发猛烈,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嗓子都奉献在这里一样,苏渔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耳膜破了。
    一声声的叫喊,让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而后看着大家的嘴型一起喊着加油。
    因为昨天苏妈妈的交代,她继续以一种保有余力的方式叫喊着。
    江面上几乎都找不到两支队伍的身影,只能看到两团激烈的水花在江面上飞速移动,偶有龙头露出,引得看客连连称好。
    到了临近终点的时候,苏渔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无人之境,世间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直至小河村的队伍冲破重点线的那一刻,世界才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身边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分明就是嗓子用力过度形成的。
    今天还有人早有准备地带来了水,免得像之前一样,还要暂时离开自己的位置去找水喝。
    咳嗽声止,马上就是大家高兴的声音。
    “我们村的可真是厉害,你们看到了吗?刚刚我们可是超了对手两个身位,这都决赛了还这么有优势,我看今天的冠军依旧是我们小河村的!”
    “那是当然,去年输给我们,其他村的也不知耻而后勇,还不努力赶上,我看今年的奖金依旧是我们的!”
    “你们还真别说,我早就等着村里拿着奖金,准备下一次聚餐的时候用来做资金呢。”
    像是这种集体得的奖金,一般情况下,会分一部分给参赛的选手,其他的就留做村里公共事务的资金,这也是小河村约定成俗的事情。
    毕竟比赛的训练也算工分,其他村民则是负责村里田地劳作,大家都很辛苦,也算是凝聚人心的一种手段。
    大家骄傲满满的语气也迅速感染苏渔,接下来的比赛,苏渔更是沉浸其中。
    最后选手们也没辜负村民们的期待,荣获了本界龙舟比赛男子300米组别的冠军,在看见本村队伍第一个冲破终点的时候,码头处还有人特意燃放准备好的鞭炮。
    “噼里啪啦”一阵响,苏渔也惊诧怎么会还有人特地带着鞭炮来。
    被大家的紧紧盯着的杨大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而后解释道:“以前都光听泠水村放鞭炮,我就想着我们村获奖应该要自己来才是。而且村支书也同意了,不然你们以为我的鞭炮是什么地方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下次有这样的大好事提前告诉大家一声可以吗?”
    “我还说大树什么时候这么有钱?还特地给我们村的人放炮,现在看来还是我想的深。”
    被大家奚落的杨大树丝毫不在意,吊儿郎当地有拿起一根鞭炮,“还有两根,等着下次获奖继续放,你们别再说我没有提前提醒。”
    男子组的冠军可以说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女子组位列前三则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看见娘子军和另一队竞争决赛失败的对手,共同挣脱第三名的时候,大家的心狠狠揪在一起,内心是既期望又担忧,因为这已经是女子组500米组别的比赛中,成绩最好的一次。
    而当看到她们第一次冲破终点线时,这种激动的心情立刻到达顶峰,是比刚刚获得冠军更令人激动的心情。
    杨大树更是直接把剩下的两根鞭炮一起燃放,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这点疏漏。
    至于后面男子组500米也获得季军,大家的心也没有因此再起大的波澜。
    就此,小河村今年参加的所有比赛全部结束,参加四个组别获了三个奖,这在整个临江县都是可以骄傲的事情,也不怪村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今天除了比赛,也是端午节的大日子,一家人看完比赛结束之后,整整齐齐回家准备饭菜。
    因为前两天家里的菜色已经很好,苏奶奶心一狠直接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今天过节就喝母鸡汤。
    说起来最近几天的伙食和过年也差不了多少,天天都有肉吃,还有软糯的粽子。
    过完节,三叔一家也需要赶着回县城的木材厂继续工作,和苏渔第一次去县城差不多,赶最早的客船才有可能赶上上班的时间。
    不过这一切都和苏渔没什么关系,她依旧在床上和周公梦话。
    全村人也沉浸在取得佳绩的氛围中,见到的每个人不谈一两句比赛中的精彩场面,你都无法和其他人融入话题。
    可就是在这样欢乐的氛围当中,总是有那么一两个败兴的家伙出现。
    这不村里最讨人嫌的王婆子家又闹了笑话,苏渔原本是想陪着两个侄子,一起去秘密基地挖些茅草根,都是她最近沉迷学些,一时间没有顾得上两人,于是一大早就拉着苏渔出门。
    远远的就能看见她家门口聚集的人群,还能听见阵阵叫骂声,喜好看热闹的苏明金立即拉着两人转方向。
    一靠近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你这个老虞婆那里我的钱却不干事,还不赶快把我的钱还回来,不然,别怪我去村里告你!”
    王婆子双手叉腰,脸上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出现慌张的神情,而是一脸桀骜地骂道:
    “别以为你是知青就可以乱说话,我可是本本分分的农村人,不会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你说你把钱给了我,你有证据吗?有证据就拿出来,我王婆子也不是吓大的。”
    一张嘴喋喋不休,嘴里的口水还因为激动的嘴唇而四处飞溅,吓得周围的人情不自禁后退几步。
    苏渔此时也发现了和王婆子对骂的是李双双,两人之间有交情是她也没想到的。
    李双双也被王婆子的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也是没想到,终日打雁还有被雁啄的一天。
    “你全家都是泥腿子,每年挣的工分还不够一家吃喝,换钱就更不可能,那你家大孙子这些天吃的糖是哪里来的?”
    话音刚落,其他的村民也纷纷出言佐证李双双的话。
    “你们还别说,前些天我家孩子说看见王大宝吃糖,拿在手里舔一口又拿出来展示,还施恩似的让我家孩子舔一口,怪恶心人的。”
    “就是,前些天我还在自家院子里闻到王婆子家传来的肉味,我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呢,现在看来就是她们家把钱拿去买肉了。”
    “这样看来,王婆子家最近是得了一笔钱,就是不知道这些钱到底是什么地方得来的。”
    王婆子听到大家怀疑自己的话,脸上青白交加,而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刚刚说话的人怒吼。
    “我们家怎么就不能有钱,我家可是有好几个女娃子,送东西回娘家不行吗?”
    此话一出,大家眼神里的鄙夷更加浓厚,恨不得朝王婆子身上吐口水。
    “你个丧良心的还敢说这种话,谁不知道你不是嫁姑娘而是卖姑娘,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出得起钱就把自家姑娘嫁出去。前些年被打死的唤娣该来找你索命才是!”
    “还有招娣、来娣一个个出嫁后根本就没回过娘家,你说这话也不亏心!”
    “你以为谁都像你家儿媳妇一样,就会把自己家的东西往娘家搬,我看你们家就是骗了李知青的钱。”
    哪想到这句话直接点燃了王婆子的怒吼,她一转眼就往自己儿媳的位置看过去,咬牙切齿地说:
    “你又把家里的东西搬去娘家?你还记不记得你还有个儿子要娶媳妇?再敢回娘家,我就把你的腿打断!金来,还不赶紧把你自己的媳妇管好。”
    “好嘞!妈,你还不快点回家去,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我们的乖儿子都还没有吃早饭,快去做饭。”
    围在四周的人却有些不耐,没好气地说:“谁要听你们王家处理家事,还不赶紧把李知青的钱还上,我们可没这么多时间来听你们叽叽歪歪。”
    “谁要你来的,不上工吗?我们王家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而且不相信我一个村里人,却相信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知青,我看是你们没事找事。”
    “我们那是不想看你玷污我们村的名声,刚刚才获得三个奖,被你王婆子一通闹,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了。”
    “就是,赶紧处理,你可别害我们村的名声。”
    这边的吵闹也终于引来了村里的干部,来的正是村长杨志国,看见这边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站在人群外喊道:“让一让,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村长来了,快让让!”
    村长的到来,大家赶紧给他让出一个直达圈中心的小路,看见来人,李双双和王婆子脸上也有一瞬间的不对劲。
    杨村长一来就看见熟悉的王婆子,内心是无奈地叹了好几口气,又是他们村的这个搅屎精。
    “说说,王婆子你又犯了什么事?之前还好都是村里人,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没怎么让你难过,你现在惹到了知青,我要处罚不力,人家县里的知青办可不会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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