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能在意,也根本不在意。
    纪炀挥挥手:“今日吃酒,不提这些事。以后也不用查了,大家身上差事还嫌不够多吗?”
    岳文塞道:“此事可大可小,皇上那边?”
    说到这,岳文塞跟鲁战竟然心安了。
    皇上肯定没问题,估计这会皇上比他们大人都生气!
    这倒是真的。
    但徐九祥这会生气,不止因为他们诋毁纪炀,更因为司天监卜的卦象,还有招来的僧道说天降寓言。
    什么寓言?
    自是他不敬生母,所以天降罪责。
    只要皇上及时醒悟,上天便会免除这次的灾祸。
    不敬生母。
    徐九祥的生母不是太后,这个事朝野皆知。
    以前从未有人提起。
    但现在“上天”给了暗示,说他如今九五之尊,生母却在宫殿受苦。
    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今年即将要来的大灾,就是对他这个儿子的惩罚!
    徐九祥听此,如何不愤怒。
    第147章
    皇上生母是谁, 朝野上下皆知。
    先皇初登基时,承平国一片混乱, 杀良除贤, 时局动荡。
    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在收拾之前留下的烂摊子,那位是撒手死了, 承平国都快完蛋了。
    所以那会先皇后宫有多少人,有谁,朝堂也无暇顾及。
    就连先皇本人也不在意的, 他跟皇后年少情谊,根本不需要第二个人陪伴。
    接下来做的事更是多。
    看武侯跟林大学士没有多照顾自己儿子就知道, 他们身负天下大任, 怎么会在乎家中事。
    所以等先皇, 等朝堂反应过来,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如今太后主动纳妃等等这种自不必说, 基本满朝皆知。
    而先皇在当今圣上出生后头一天,便把孩子抱到皇后宫中这件事, 更是没有避讳。
    再说,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 名义上她是所有孩子的母亲。
    那生母是被先皇下令不许随意出自己宫殿的。
    到徐九祥登基的时候, 也有人小声提过。
    但徐九祥对太后的感情不亚于他人对于生母,他是在父皇母后慈爱中长大的,自然不会在他处寻求亲情。
    所以纵然见过生母几面, 也只是客客气气,让她的生活更好了些, 至于其他的, 徐九祥并未多想。
    说白了。
    一个从小父母疼爱的孩子, 纵然知道母亲不是生母,他也是不缺爱的。
    不缺爱的孩子就不会把爱寄托在没有感情的人身上。
    而且他受的是正统教育,他受过太后真心疼爱,并不在乎其他。
    延续父皇的做法,更是徐九祥觉得正确的。
    现在有人说,他错了。
    因为他错了,所以才会让暖冬出来。
    所以纪炀提前预防病虫灾。
    身边人刚要说话,徐九祥冷笑:“借着上苍来降罪于朕,降罪于纪炀,是吗?”
    伺候的内侍从未见过皇上这般冷笑。
    他印象里的小皇帝,总是温和,谦逊。
    帝王一怒,勤政殿自然跪倒一大片。
    徐九祥坐在龙椅上,脸色并不算好。
    “宣纪炀。”
    纪炀很快进宫,在他也听到传言的时候,就知道皇上要见他。
    只是没想到,徐九祥看到他,眼里竟然有些泪光,随后很快隐去,开口道:“近日之谣言,冲着你我。”
    纪炀叹口气。
    刚过十八的皇上,确实难免为这种事生气。
    毕竟把天灾归结于一人身上,很少有人能扛得住这种压力。
    但能迅速抽丝剥茧,找到问题症结,也算不错了。
    这件事,确实冲着他们。
    准确说,冲着他们查土地,查粮仓。
    纪炀拱手,认真道:“皇上,臣有不同看法。”
    见皇上点头,纪炀继续道:“他们着急了,正说明我们作对了。”
    “若我们做的事,不痛不痒,那他们就不会以此反扑。”
    “如今要面对的事确实很多,但多,就怕了吗?”
    纪炀越说,徐九祥表情越轻松。
    对啊。
    那些人为什么着急,为什么急哄哄推他的生母出来。
    不就是因为他们做的事,让这些背地见不得光的人着急,生气,从而昏招频出。
    他们越这样。
    自己等人就要越不在意。
    但不孝这个名声,还是太过骇人。
    “纪大人,可有什么解决方法?”
    纪炀善智谋,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
    纪炀却反问:“敢问陛下,道家老子有一法,您可知?”
    “顺其自然?”
    “对,就是顺其自然。”
    如今暖冬初现,这些人便迫不及待出来。
    因为他们怕,怕错失“暖冬”这个天灾之名。
    所以不如顺其自然,看看老天到底给个灾年还是给个丰年。
    给个正常年份,那他们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倘若真碰上灾年,他们提前准备,自然会减少许多损失,不是真的束手无策。
    纪炀继续道:“如果按照他们的步伐,真的去解释这件事,真正陷入其中。”
    “那带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们总能提出无数借口跟诽谤,而我们,总不能把所有精力放在跟他们缠斗上。”
    “不如顺其自然,让老天给我们出题。”
    “而不是等着他们出题。”
    徐九祥觉得豁然开朗。
    是了。
    他们这些人散播谣言的目的,就是阻止他们年后进行最后的土地清查。
    更是阻止深查下面粮仓。
    真要为这些事伤神,那事情还做不做了?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
    有工夫愁眉不展,伤心难过的内耗。
    不如打起精神。
    徐九祥这时好像才真的看出纪炀的一二分。
    他从来都是不屑用谋略的。
    都说他擅谋略,其实他所做的所有事,都会有清晰明确的目的。
    从未陷入到真正无休止的政斗当中。
    政斗,从来不是他的目的。
    所以他在灌江府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用宗室的徐铭,到了汴京,文学士等人老实做事,他也从不针对所谓政敌。
    连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跟金家争权的时候,他跟金家似乎又达成微妙的默契。
    徐九祥更是明白,为什么父皇说纪炀可信,可尽信,但不忠心的原因。
    有这样的臣子,他可能不会达到每一个帝王想要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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