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严瞇了一会儿,再次睁眼已过正午,徐宇明手上抱着一包小饼乾,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喜欢的卡通节目,蒋严坐起身,桌上还摆了张字条,徐宇辰说今晚会带着晚餐和行李过去医院,要蒋严待在医院里等他过去就好,蒋严愣是盯着字条看了好半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一旁的徐宇明频频拉着蒋严的衣角,他才把心神给收回。
    「辣椒酱哥哥,饼乾吃完了......我还要吃......」
    「你哥哥说,一天只能吃两包饼乾,你今天的饼乾不都吃完了吗?我不能再拿给你吃,不然你哥哥知道又要生气了。」
    「哥哥他出门了,辣椒酱哥哥你偷偷拿饼乾给我,我不会跟哥哥说的......」
    大概是朝夕相处的关係,徐宇明现在也不再那么害怕与蒋严相处,甚至他还知道蒋严这人只是脸臭了一点,但他可是比徐宇辰还要来得好说话,虽然徐宇辰不给徐宇明吃太多零食,但徐宇明这么哀求一下,蒋严很快就心软退让。
    「等等吃完午饭我们就要出门了,等会儿路上我再买小饼乾给你吃。」
    听到有饼乾吃,徐宇明当然什么都说好,他点了点头,奶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等等要去医院,晚点你哥哥也会到医院来找我们。」
    徐宇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指着蒋严左手上的石膏,又问:「是因为哥哥身上痛痛,所以才要去医院看医生吗?」
    这年纪的孩子总是特别好奇,什么事情都想一探究竟,但蒋严一时之间也很难向他解释清楚,蒋严只好顺着徐宇明的话回答,先把人骗出门再说,下午五点,蒋严带着徐宇明抵达c医院并完成陪病者的住院手续,他牵着徐宇明来到方子杰位于十楼的病房,一推开门他就看见病床上躺了个瘦骨嶙峋的耄耋老人,蒋严才刚踏进病房没多久,很快就引起方子杰的注意。
    「方先生您醒了吗?」
    床上的老人侧头看向站在门边的蒋严,哑声问道:「子淳......是你吗?」
    「方先生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子淳。」
    随着蒋严的走近,方子杰也看清楚蒋严的模样,他蹙了下眉,傻愣瞧着全身伤的蒋严,正当蒋严准备开口解释自己的来意,方子杰却猛然伸手拉住蒋严的衣角。
    「子淳你又和人打架了吗......你这么多天没回家......是不是又去外面做了什么......」
    蒋严见状,他再次向方子杰解释一次自己并非方子淳,只是奇怪的是,方子杰根本就没有把蒋严的话给听进去,仍是一股脑对着蒋严喊方子淳。
    「子淳啊......算爸爸求求你,别再到处惹事了好不好......不然你父亲回来见到你这样子,他一定......」
    方子杰越说越激动,蒋严完全无法与他沟通,到了最后方子杰竟拉着蒋严哭得泣不成声,考量到方子杰的身体状况,蒋严也不再尝试解释,只能先把他的情绪安抚下来再说,好生安抚一阵,蒋严总算是让泪流不止的方子杰收起眼泪,情绪缓过之后,方子杰注意到蒋严身后站了个年幼的孩子,他扯着蒋严的衣角,问道:「子淳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会突然带了个孩子过来,你的omega呢?今天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吗?」
    在与方子杰的对谈之中,蒋严意识到方子杰不只有身体的病痛,就连精神方面似乎也有问题,他不仅认不出蒋严并非方子淳,说起话来更是颠三倒四,他把医院当成是自己家里,一直要蒋严带omega回家给他看看。
    「爸,你先别着急,等等儿媳就过来家里了。」
    方子杰一听又惊又喜,他抓着蒋严追问:「子淳啊,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之前怎么都没带来给爸爸看看?我要去换件衣服,儿媳第一次来家里,我得穿得体面一点才行。」
    方子杰急着想下床,蒋严却又把他按回床上,安抚道:「爸,你躺着休息就好,我们都是自家人,他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
    「那我的儿媳什么时候会到?还有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蒋严温声安抚急躁的方子杰,他把徐宇辰的名字说给了方子杰听,还要方子杰耐心等人过来,在等待徐宇辰前来医院的期间,医护来巡房过几回,蒋严不时哄骗方子杰,说些让他开心的话,当徐宇辰提着大包小包赶到医院已是晚上八点,徐宇辰走进病房没多久,他就见到方子杰一直对着他喊儿媳,徐宇辰实在被方子杰的举动搞得一脸懵,为了不让场面变得太混乱,蒋严也眼明手快地接过徐宇辰手上的东西,连忙拉着徐宇辰走出门外。
    「你拉着我干嘛?还有你是对方先生说了什么?不然他怎么会一直讲些奇怪的话。」
    「我跟你说,现在情况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说?」
    「我刚进门的时候,他就把我认成方子淳,说话的时候也是让人摸不着头绪,后来我问了巡房的医护才知道,方子杰不只胃癌末期,他还有失智的问题。」
    蒋严接着解释,他在与方子杰谈话中发现,方子杰脑子里只记得过去的片段记忆,他还活在方子淳大约三十来岁左右的那段岁月里,虽然还不清楚这对父子的过去,但蒋严却也不想将方子淳身亡的事情告诉方子杰,失去至亲的苦痛蒋严也是经歷过,他无法想像若是方子杰听到这样的噩耗,他到底该如何承受丧子的打击。
    「我是想说,在医院这段期间我们就演场戏,让他好好走完最后一哩路。」
    徐宇辰没有多想,他很快就答应蒋严的提议,蒋严也大致说了一下方子杰的状况,以及待会儿进到病房要说些什么,在进病房前,蒋严又再次提醒:「对了,晚点你把明明抱出去哄一下吧,大概是到了新环境或是见到陌生人,他突然变得特别怕生,还有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对着方子杰喊爷爷,还有对着我们喊爸爸。」
    「好,晚点我再把明明抱出去哄,还有,方子淳现在在病房里面吗?」
    「恩,他就一直待在角落。」
    「那你......」
    「放心,我还没蠢到被他发现我要做什么。」
    再次进房,蒋严和徐宇辰表现的就像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夫,三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就像真的一家人似的,而因执念化为人形的方子淳,却是独自站在病房一角,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大概是见蒋严和徐宇辰太开心,方子杰今日的精神似乎特别好,一直到了午夜时分才愿意闔眼睡下。
    寂静的病房,唯独徐宇辰还醒着,他望向床上睡得安详的老人,不禁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刚过世的父亲,方子淳则是不发一语,他仅是站在病床边,默默望着熟睡的父亲。
    「那天谢谢你出手救了蒋严。」
    『别跟我道谢,我出手不是为了救他,只是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他不是你的手下吗?」
    方子淳冷笑一声,他说这一切都是黑吃黑,沉阳和竞争者里应外合设局杀他,当天那通来电,上面显示的名字居然是最近在和他抢地盘的同业,他因好奇而将电话接了起来,对方也不疑有他直接在电话里面脱口说了句,我人都替你弄死了,说好的那块地盘什么时候可以让给我,方子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沉阳勾结外人,表面上弄了个走投无路的债务人,怂恿对方来枪杀方子淳,实际上是他想藉由外人的手,趁机夺走公司的经营权。
    徐宇辰虽不明白黑道之间的恩怨,但他就怕自己和蒋严又会莫名捲入这场黑吃黑,他急忙问道:「我们那天在你家里偷了东西,现在真的能全身而退吗?会不会哪天对方为了寻仇而找到这里来?」
    『放心吧,公司内部现在乱成一团,少了点东西也没人会去注意的,后续的事情我也都处理好了,别担心会有人找上门,你们只需要专心照顾我爸爸就好。』
    方子淳说自己一死,他原先安排在医院的人手全被底下的干部给调走,眼下能照顾他父亲的人就只剩蒋严和徐宇辰,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有了方子淳的保证,徐宇辰也安心许多,他又紧接着向方子淳解释接下来的盘算:「今天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我和蒋严有私下讨论过,这段时间我们会暂时维持这样的关係,你的事情我们也不打算告诉伯父。」
    『恩,维持现状就好,千万别让他知道这些事。』
    「那你还有其他兄弟姊妹或是亲戚吗?我想伯父见到熟悉的人肯定也会开心,我是想说......」
    徐宇辰这么一说,方子淳苍白的脸庞却是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他强行打断徐宇辰,苦笑道:『不用,他就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你找其他人过来他一样认不出来,更何况他的人生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不需要浪费时间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你们只需要在他身边陪他演一场戏,代替我完成那些过去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不要求什么,只要他高兴,这样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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