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那么简单,也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
    但反过来想,真有那么复杂吗?
    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向菲菲老师给出那样的建议吧。他坐在柜檯里胡乱扒着便当,胡思乱想了起来。
    「小偷,你在干嘛?」
    「吃饭啊。」
    「喔。」
    「喔屁。喔对,我还没找你算帐,前阵子干嘛请那么多假,害我一直加班。」
    「屁咧,我请假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啊对吼。」
    自从上次和杨依柔为了伴奏谱的事冷战过后,他学到事情不能只看一面。他平时一直很注意的,但这次又不小心犯了老毛病。望着同事走进厕所的背影,他油然升起了一股歉意。
    话说回来,说到杨依柔。他正在为自己的衝动反省——对,他最近也重新认识自己了。
    原来他,江弈煒,就是一个衝动的人。
    他好想衝到过去把自己掐死,剁成肉酱之后再做成消波块。他到底为什么会乘着气氛跟她告白?不,那时候根本不是那个气氛,而且那番话矬到不像告白——钢琴以外的男朋友?就好像开心地宣告着「嘿!听着,我现在要把绿帽戴上囉!」一样。
    然后不晓得该不该庆幸,在那之后,杨依柔表现得像是从没听过他的告白一样。
    想来想去,他决定要把一切的错归咎到杨依柔头上。
    一定是杨依柔的魔力。你看,她打从一开始就耍诈了不是吗?先施法让他不小心踏上这艘贼船,再用这股魔力改变他的本性,让他忍不住想帮助她:像是帮忙租场地,他本来是绝对不会自愿揽下任何麻烦的工作的。
    还有答应高中同学的邀约也是。回想起来,杨依柔的魔力已经深植他心了。
    怪不得他老是想着她。他将吃完的便当盒丢到楼梯间的垃圾桶,进到大教室。这班是国中班,大多数的小屁孩都安安静静地在午睡。
    一阵低声却火药味十足的争吵声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闭嘴。」低沉的嗓音不晓得压抑了多少的慍怒。
    「我在教你耶?」
    不明所以地紧锁着眉心,说话的女生捲起外套的袖子,又把桌上的作业簿拉到自己面前研究。
    那男生骂了一句脏话,一把粗鲁地把簿子抢了回来。
    「我又没有叫你教我!滚啦!」
    「你干嘛这样!」
    「你成绩好了不起啊?」
    「我只是想教你啊!」
    那女生真烦。那男的不就说不需要她帮忙了吗?怎么还自顾自地这么坚持呢?就当江弈煒呆立在原地,不晓得该不该上前去缓解争执时,那女生说了一句,令他霎那间无法思考——
    事情果真没有他所理解的那么简单,他私自下了结论。
    -
    「子贤今天又没有来?」
    「没有!」「明天就要表演了耶?」「天啊!那要怎么办?」
    没有立即出声制止小毛头们的嘰嘰喳喳,杨依柔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们开始吧。」
    「老师!那如果他明天也没有来怎么办?」「对呀!我们明天就要表演了耶!」「他是不是不想演那个角色,才都不来啊?」
    杨依柔撑起笑容,挺起胸膛,「老师会想想办法。翰轩,今天一样麻烦你了。」
    说实在的,虽然少照顾一个小毛头多多少少会减轻一些负担,但这种团体活动就难以规划了。而且钱都缴了,还一直不来上课,这小伙子的家长是嫌钱没地方花吗?
    正当他想着该如何偷偷联络上这姚小毛头的家长,说他有一些资金周转上的困扰时,杨依柔唤了他。
    他感觉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甜。
    「江江老师,开始吧。」
    没多留他们眼神在空中交缠的时间,杨依柔转了回去。
    他当机了两秒,乖乖弹起了前奏的和絃。
    曲调充斥着哀戚的气息:这是一首g小调的曲子。应杨依柔的要求,他研读了他们那不怎么长的剧本。没记错的话,这时剧情正进展到了一群人遇到挫折的时候。看似有希望,然而星光渺茫。
    小毛头们稍嫌稚嫩的歌声,虽然和风格不搭调,却赋予听眾另一分想像:就好像回到了童稚时期,用最纯朴的眼界看待事物。
    他特别享受这首曲子的间奏。那时,杨依柔坚持这儿不能加上太繁复的技巧,他现在完全能够理解了:这个乐段是以空灵和简单的重复音为特色。
    「休止符也包含在音乐中。」
    演奏这首曲子时,他总是想到高中时,钢琴老师的这番教诲。弹着弹着,他彷彿回到了十年前——
    同一台钢琴,同样的双手,却与不同的人合作,以及怀着不同的心境。
    始料未及,在多年后,他竟会重回这个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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