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浓垂落下脆如蝶翼的眼睫,指尖轻轻划开,入目便是一大段的话,略去那些感动肺腑的关怀慰问,剩下的便是冬至汇报的台里最新情况:
    「姜主播,全台私下都在传您嗓子废了,好多主播都想抢下倾听,包括柳思悠。不过倾听这期的节目由梅时雨替您主持,据说台长点了头的……我有权怀疑,八成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风声。」
    「让您哮喘发作的新人化妆师被查了,没什么问题,倒是财经板块的叶芷被停职了。」
    「姜主播,还有个黑你的帖子——」看到最后,是冬至给她转发了条台里内部的论坛贴,讨论度极高,是有人出来匿名爆料她这次哮喘事件,实则是为了跟人争宠,才阴差阳错险些毁掉被人羡艳的嗓子。
    那晚在演播厅插播婚讯的新闻稿,其实没多少人看到,而看到的,心眼弯弯绕绕些的都懂得闭嘴,不敢往这种贵不可言的京圈大佬身上编造什么桃色事件。
    以至于帖子热聊了半天,也无人知晓姜浓到底是攀上了哪家的高枝。
    不过也不妨碍吃瓜群众的好奇心∶
    「我把台里的赞助商名单从头到尾翻了一个遍,姜浓到底被谁养了啊?」
    「被谁养不是关键,我更好奇养她的价是多少?]
    「?」
    「大家可能不知道,姜浓在校期间就是一位名人了,还没毕业就有富豪圈的有钱人对她一眼惊艳,还扬言说这脸,就算在娱乐圈做个花瓶也能火上个十年,就想专门搞个经纪公司来捧她,结果姜浓给拒绝了,毕业后规规矩矩的进台里做个新人主持。」
    「不染世事的人间仙子这称呼不是白来的,媒体敢这样公开点评她,各位以为真是就因为形象好?是听说姜浓私下都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家内娱公司来签她出道。」
    「这样一位人间仙子,能让她在演播厅自毁嗓子争宠的大佬绝非等闲之辈。」
    「听这么说,她争宠赢了没有啊?」
    .......
    赢了没有这个未解之谜,帖子里八卦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梅时雨悠闲地坐在茶水间,抖了抖手中的新闻晨报,上面傅氏家族排名第二的傅锦明和林氏掌上明珠林不语的联姻婚讯是极为抢眼,霸占了最黄金的板块。
    “还用说么,这都赢麻了——”
    梅时雨刚用讲散装粤语冒出这一句,躲在角落头的冬至刚和姜浓聊着天,下意识地抬起头,表情茫然地说:“梅主播,您说啥?”
    梅时雨从冰冷的白色高脚椅起身,卷了下这份晨报,往外走时,心不在焉似的敲了敲他肩膀:“我说,你小子是有福之相,记得好好伺候你主播。”
    冬至听得云里雾里的,握着手机小声地嘀咕着:“啊?我面相跟姜主播有什么关系?”
    梅时雨懒得搭理这个蠢蛋,路过一面玻璃墙时,长指整理了下端正的暗红领带,又端详了会自个这张精心养护的文雅脸庞,露出傲娇的笑。
    他也是有福之相。
    -
    姜浓的嗓子三天后才有所好转。
    虽没有彻底恢复,却不似一开始那般吐字都困难了,偶尔说慢些,也能跟人对答如流。
    午后微醺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笼着她轻手轻脚换衣服的身影,衣领系好之前,雪白的脖侧都是道道烙印齿痕,颜色浅下一点又被加重了几分。
    幸好她这几日都在室内没乱走,否则不知情的人怕是要误会。
    她口不能言,是让傅青淮夜里咬出来的。
    穿好后,姜浓绕过屏风走到外面偏厅,看到傅青淮姿态怠懒地靠坐在沙发上,鸦羽般的睫毛半阖,即便是在老宅,也是一刻都得不到正常休息,茶几上摆着不少文件和烈酒。
    从时间上看,夜晚重度失眠,这会估摸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姜浓是不想吵醒他的,走近的步声也极轻,却不料傅青淮已经微抬起了眼,看到是她纤弱的身影,很自然地拉了过来,抱在右腿上。
    “我要出门一趟——”姜浓轻声说,顺势将他领口解开了粒纽扣。
    傅青淮侧头看旁边的古董钟表,午后三点半刚过。
    随后,低沉些的嗓音溢出薄唇:“我陪你。”
    姜浓想他休息,轻轻一推就被他握住了白皙指尖:“床上没你睡不着。”
    这是哪门子歪理?
    她想收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了,只好抿唇柔声说:“我出门是为了还一个谢礼,两个小时内就回来,你要陪的话,今晚得答应我不许沾酒。”
    不沾酒?
    傅青淮似笑非笑看着她映在光里的极美侧颜,语调忽而压得极低:“我也提个要求。”
    姜浓为了不露声色让他戒掉烈酒,没细想什么,雪色的下巴轻抬:“提。”
    “叫一声三哥我听听。”
    傅青淮依旧将她指尖捏在掌心把玩,话像是会烫人一样。
    这是他几日里怎么哄,姜浓都开不了口的。
    门外有脚步声从远到近传来,听着,应该是粱澈端着午后甜点来了,还沿路跟人打招呼。姜浓没习惯光明正大坐在傅青淮腿上,生怕被人撞见了去,想起来。
    傅青淮不让,骨节匀称的长指扣住她,笑得懒散又好看:“嗯?”
    外面脚步声更近了。
    姜浓衣领的雪颈转瞬爬上点点胭脂红,被看得心乱的很,又挣脱不开,半推半就地扑到了他怀里,连带下巴都被轻捏住了,面朝着,只能红唇白齿地咬着那声:“三哥”
    傅青淮细品了片刻,尾音似透着一丝青涩害羞的情愫,还想听,但是姜浓要恼了。
    在粱澈叩门进来前。
    他总算良心大发,放开了手。
    姜浓提起裙子就立刻站起来,昂贵厚软的地毯收尽了声,走到窗边推开些。
    借着冷风平复心跳的同时,又听到身后,傅青淮语调平淡到不起波澜的吩咐还没踏入的粱澈:“去备车——”
    *
    地点沥城。
    夜幕降临时,高档会所的顶楼包厢内亮如白昼,宽幅玻璃窗外的璀璨夜景一览无余。
    也倒影着沙发那边,沈珈禾端坐着的身影,一袭开衩高腰裙勾勒着纤腰,从光线透亮的侧面角度看,美得稠艳如画。
    只是很快就整个人懒洋洋瘫在弹性极好的真皮沙发里,还在茶几的那堆杂志里翻出一本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
    在微微敞开的门外。
    戴霖盯着沈珈禾那张暴露在灯光下的脸,许久都没有移开过丝毫。
    直到姜浓站在旁边,莹润的手指缓缓给她递了纸巾:“我初见珈禾的时候,也以为是路央回来了。”
    戴霖很少在人前这样失态,快速地擦拭掉眼角的眼泪,顺着这话说:“太像了,就连这副没个规矩的模样都如出一辙,瞧着模样冷艳,其实就是个冷心冷肺的。”
    这句话,骂的便是路央了。
    戴霖至今午夜梦回醒来,都想去阴曹地府找路央要个说法,说好了领完奖就宣布退圈,去国外治疗,怎么就从高楼跳下去了呢?
    就算癌晚期不治了想死,那也得在走之前好好告别啊。
    留下遗书算什么?
    她这一跳是死了一了百了,却成了戴霖后半生都过不去的坎,如今看到沈珈禾……手指僵冷的将纸巾捏成团,转过头对姜浓说:“这个小明星我查过了,是被赌徒父亲做抵押物给了所签的经纪公司,想要跳槽,起码得赔偿两个亿的霸王违约金。”
    姜浓轻声问出:“戴霖姐,即是霸王条约,有办法毁约吗?”
    “你没混内娱不懂也正常,签字画押的东西哪有这么轻易作废。”
    戴霖直言的话,让姜浓略感失落。
    今晚会约在这里见面,是因为先前就答应了给沈珈禾一份谢礼,也心知她的经纪公司作风极恶,想着能不能牵个线,让她摆脱困境去风乐传媒。
    卷翘的眼睫轻垂,没等说点什么时。
    戴霖话锋一转,又道:“她运气不错,楚总那边答应了,会替她出面解约。”
    姜浓讶异的看过去,见戴霖已经若有所思继续盯着室内的沈珈禾,也不知她漫画看到哪集了,笑起来时把唇咬得艳红,这习惯,又是像极了。
    半响后。
    戴霖说:“即便只是这张皮囊像,我也希望它不要在这人世间继续受苦了。”
    ……
    姜浓寻了个理由离开,给戴霖和沈珈禾单独互相认识的空间。
    她沿着装修奢华的走廊往楼下走,在另一处的包厢内,此刻傅青淮和楚绥等人,正坐在牌桌上消遣夜长漫漫的时间。
    服务生端来的酒水,搁在旁边都许久无人去碰。
    楚绥难得近日有心情调侃,修长指骨玩着一张红桃:“傅总又戒酒了?”
    傅青淮今晚只喝茶,眼下被故意取笑也风轻云淡,往背椅上一靠,水晶灯的光是暖色系,恰好将他如寒霜的俊美脸孔衬得柔和几分,加上有喜事,连薄唇吐出的语调都是磨得沉缓带笑的:“家里那位,管得严。”
    楚绥拨弄的牌在指间骤停,微狭起狐狸眼:“看来我们是要恭喜傅总抱得美人归了。”
    能用家里那位来称呼,凭借着多年交情,在场的楚绥瞬间就懂了傅青淮的意思。
    只是没料到像傅青淮这种大家族的掌权人,联姻的未婚妻人选不止一个,且都是豪门精心培养出来的,而他千挑万选了这么久,一直拖着没结婚……
    遇见姜浓之后,就突然选好了?
    楚绥不免有些羡艳,低头去,摸出西装裤袋的烟盒,随意点了根。
    旁边,有人说出了他此刻心声:“还是三哥自由,年纪轻轻就上位了,婚姻大事没有长辈能指手画脚,不像我,为了未来能继承家业,直接丧失了择偶权利。”
    “得了吧,丧失择偶权利也没见你少交一个女朋友啊?”
    这话不假。
    包厢内的众人都跟着笑,楚绥也笑,却被浓浓的烟呛到喉咙,懒得抽了,懒懒散散的扔在玻璃烟灰缸里。旁边听到傅青淮低浅的问了一句:“那个跟路央有几分像的小明星就在楼上,不去看一眼么?”
    楚绥仰头靠在椅背上,觉得光刺眼,用修长手背挡着。
    半秒后,薄唇扯动,嗓子带着点儿抽烟后的喑哑说:“不去了。”
    气氛略微静了少许时间。
    不过楚绥此人,像只活在危险禁区里的狡猾狐狸,有无数面。
    他换了个姿势坐,轮廓冷冽的脸孔面色已经如常,端起一旁的烈酒喝,压下那股烟味,漫不经心地想要问了傅青淮个问题:“三哥。”
    楚绥平时都喊傅总,一叫三哥就没什么好事。
    傅青淮如玉的长指敲了敲桌沿,似警告般,不紧不慢地提醒道:“你最好夹好狐狸尾巴,想好了再问。”
    “聊点男人之间话题而已。”楚绥倾身凑近些,视线落到了傅青淮过分禁欲的侧影清冷姿态上,问出了多年来困扰他的一个未解之谜:“这么多年你没有女人,要么就是拿佛心守戒做借口,要么就是嫌避孕套脏,懒得拿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解决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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