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他的命,你得先取了我们的首级才行。”
    释鉴啐了一口血唾沫,脸色阴沉,可却笃定至极。他脸部线条绷紧,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在探听着将至的袭击。
    辩真取下了手腕上的红佛珠串,丢给了玄一。它砸在了沈青君的面部,惹得女孩儿蹙了蹙眉。
    “好孩子,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快些收好。它蕴藏的执念颇深,才引得你入魔三分。如今,我想那赤如红豆的珠子,已有了别的情意。或许,不会再对你有所桎梏。既是遗物,应当……由你保管。收好吧!”
    辩真一边说着,可却时时警惕着周遭夜色。他左顾右盼,长剑准备随时出击。
    霍澜渊看着十几个僧人将玄一围在了中间,拍了拍手,“真可谓感人至深啊!玄一,我可真是羡慕你。有十几个僧人将你视如他们自己的孩子;明明是个和尚,可却能引得青君对你情根深种。你说说你,从头至尾,到底有何处胜过了我?我竟怎么也想不明白。”
    玄一先是无话可说,看了看怀中的姑娘。然后他面色决绝地抱着沈青君,一步一步走出了师叔们的包围圈,“你既是来杀我的,就只取我一人的性命吧!我把沈青君还你,你把伽蓝还我。这十几位师叔,我求你,不要动他们。”
    “玄一,回来。”辩真大喊,他眉间横起数道褶皱,那总是温和,仿若看破万物的双目,发起了如鹰般的暗光。像极了沈父沈平如的眉眼。
    “玄一,你没有这个资格来同我谈条件。我会拥有她的,不需要你的施舍。她已是我的妻,已是……我的妻。”霍澜渊大笑了数声,笑得身子晃荡不止,笑得眼泪在眶中萦绕,“沈青君,你听见了吗?他又一次,想要把你推开啊!”
    沈青君的手指动了动,扯动了袖口些许微晃。
    玄一面色不变,跪在了地上。他前不久才失血过多,那本就煞白的脸,现在更是没有丝毫血色,连嘴唇也是惨白的。
    他身穿白色葛布僧衣,皂色金边袈裟。这全身上下,唯有那艳红的眼珠,逃过了黑白二色的束缚。
    沈青君被他轻轻地放在了地上。或许是秋天地凉,这姑娘甫一着地,那面色便差了几分,身子有些哆嗦。
    玄一取过红佛珠串,他抬起了沈青君的一只手,将佛珠套上了她的腕。他细细凝视着她的眉目,浅笑了一下,“竟被你说对了,你我此生注定没有缘分。呵,原来,你不是在骗我。而真是天意弄人,要我们无法白首不相离。”
    “好孩子,听话,快回来。”释鉴轻轻地相劝。
    玄一摇摇头,“方丈,师叔,我虽还是一知半解,但也想明白了一些,原来这伽蓝竟是为了我而建的,而你们,也都是为了我才留于此地做和尚的。
    我现下终于知晓了,那一句‘我是你们的希望’,不是空口说说的。你们总说是你们束缚住了我的小半生,可此番想想,这从头至尾,都是我将你们困在了此地。
    我……该还债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没有困住我们,没有。”辩真声嘶力竭,想要玄一改变主意。
    霍澜渊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们这出戏要演到何时去?这大敌当前,竟还如此相让了起来?几位,我想你们没有这个余地吧!呵,你们大家都要死。若有话,何不等上了黄泉再说?”
    他走过了几步,直至玄一跟前,拍了拍手。
    哐当,哐当……有什么东西应声被拖动而至,入了伽蓝,入了后殿。
    是一个差不多一人高的,被红布盖着的物体。看起来有些分量,需四个大汉同时拖动。
    释鉴和辩真面面相觑,似是已知此物为何。
    霍澜渊示意一个大汉接下了红绸,朗声道“这是陛下让我给伽蓝送上的大礼。我虽不明陛下何意,可我想,在场的几位,兴许能为我解答一番。你们说,此物到底作何用处?”
    数十道光线同时注目而去。
    玄一有些诧异,他认得此物,因为这佛像的最后一步,是由他来铸造完毕的。
    “金身施像,佛光悠扬。天佑大唐,国祚绵长。父亲在天子的寿宴上,送上此尊佛像,惹得龙颜大悦。一时之间,我霍府风光无限,这府邸门槛都快被访客踏破。如今,陛下却让我将此佛像送来伽蓝,到底有何深意?”
    霍澜渊似是在自问,也似是在问这十几个僧人。他知无人会告诉他答案,便实则还是依靠自己的思考。
    “有道士说,天子久病不愈,与我霍家脱不了干系。然后,我父亲便被捉入了天牢,痛打了数十大板。这……是开端,随后便牵扯出了沈氏谋逆案。”
    霍澜渊揉着太阳穴,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沈青君的身上,他仿若无意,也状似有心,在思考之时,还顺带着抱起了沈青君。
    他一手将辩真裹在女孩儿身上的袈裟取下,给沈青君调整了一下姿势,又开始踱起了步。
    此时,无人插话,也无人有所动作。
    天子的人,是因为要听从霍澜渊的调派,无人敢僭越身份。而伽蓝的人,是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只待一个点,掀起惊涛骇浪。
    “沈氏谋逆的证据,只有几个人证,说是看见过沈平如与突厥人在不夜天彻夜长谈。而物证,也只是几封没有什么重点的书信。要说是牵扯到一百六十几口人的大案,也确实是有些牵强。
    更何况,此案不经中书门下,不经刑部,直接由天子审理,也不合规制。倒像是,陛下在主导此案快快了结。”
    霍澜渊细细回忆,他只知沈家确有谋逆之事。可如何谋逆,还有待斟酌,绝非只有私通突厥这么简单。或许说,私通突厥,很可能只是个幌子。
    “陛下如此震怒,肯定是沈平如有更直接的谋划。若是……这沈家想要的,是天子的命呢?”霍澜渊将目光投射在了眼前的金佛上,那金佛双目邪祟暗生,有些不祥。
    “金佛入宫后,天子便生起了大病。难道说,这天子的大病起于金佛?”
    。九天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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