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持风候在门外,见燕熙出来,撑了伞来替燕熙挡风。
    燕熙抬手做了个不用的手势,看着廊道外侧那半垂的竹帘说:“这几日我好了许多,帘子已经挡了一半的风,不打紧。”
    卫持风忙收了伞,对外头摆了个手势。
    立刻有侍卫先到回屋的路上,把沿途的竹帘又往下放了些。
    “你们啊。”燕熙失笑道,“这也是三爷说的?”
    “三爷事无俱细的吩咐过,王府有一批暗卫专盯着殿下的起居,锦衣卫那边也被三爷反复敲打,兄弟们互相盯梢,没人敢松一口气。殿下,这都是三爷的心意。”卫持风一路跟着燕熙到了内院,听到院门里传来脚步声,忙止了步子。
    燕熙听到动静犹自往前走,被侧后方伸来一只手拦住:“小公子往哪走啊?”
    “回房。”燕熙略停住身形,偏头斜睨着高大的男人说,“爷要一起么?”
    “你这样的大美人邀请,爷却不之恭,自然是要欣然赴约。”宋北溟勾住了燕熙的下巴,倾身说,“就是不知小公子,要如何招呼爷?”
    “那要看爷喜欢什么。”燕熙今日办的文书顺利,三郡交上来的月报很漂亮,这场冬雪之下三郡冻死的人只有往年的零头,下头人还在抓紧做越冬准备,粮食也充足,西境样样向好。
    他这总督当得顺心,不由起了玩心,顺着宋北溟沾着雪沫的手指,把侧脸贴进那掌心说:“美酒没有,只有美人,爷要不要?”
    “爷就爱美人。”宋北溟看燕熙面色终于添了红润,他被那明亮的眸光和俏皮的笑勾得胸中滚烫。他的殿下在不经意间露出的狡黠,有如庙堂初见那般灵动,这个美人似乎经历什么,都不会在身上留下疤痕,他把人捞膝抱进怀里,“陪爷洞房去。”
    燕熙没料到宋北溟突然来抱,轻呼一声,用没伤的右手搂住了宋北溟的脖子问:“三爷今日瞧着特别高兴,是有什么喜事么?”
    “大喜事。”宋北溟步履如飞,晃身就转过了廊道,用身子挡住了侧边蹿过来的冷风说,“我和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婚事要成了。”
    “哦?”燕熙错愕道,“我父皇要赐婚了?”
    宋北溟垂首,瞧着怀里的人,忍不住轻轻吻了那两片恢复了色泽的唇说:“我方才收到二嫂的信,说今日要去提亲。”
    他们在被长风吹得轻晃的竹帘里,接了一个吻。
    两人因着燕熙受伤,一直都忍着,此时一个风中的吻,让两人意犹未尽,勾起了久违的情动。
    燕熙伤的左手,手指还不能用,但臂已经能用了,他用手肘抵着宋北溟的胸膛,轻喘了几声,才惊疑地问:“就在今日?”
    “按信里说的,大约就在此时。”宋北溟抬脚踢开正房的门说,“二嫂大约不愿让我难办,算准了时间,叫我现在才知道。”
    -
    正房里的炭刚升起来,还不够温暖,燕熙被抱着放在外间的圆桌上,被宋北溟双臂锁在怀里,沉思半晌说:“依我来看,父皇不会答应。”
    “是么?”宋北溟却似很有信心,抵额说,“我暗中筹谋许久,只等这日,正巧赶上如今靖都的形势,二嫂聪明,想到了这个法子,既能解你的血统困局,又能定下我们亲事,一举两得。汉宋两家联手,靖都得掂量苍龙军、踏雪军和禁军的忠心,为着江山,用一门亲,换天下太平,是能做的买卖。”
    燕熙喜欢宋北溟那种无人能挡的气势,仰面与宋北溟鼻息相缠说:“我父皇不会答应。一国之君,被三军威胁,天下人都瞧着,皇帝是大靖唯一的主人,绝不会服软。”
    宋北溟一怔,蓦地沉默下去,托住了燕熙的脸,良久才说:“你是说,嫂嫂此举,逼得太紧了?”
    燕熙手指点在宋北溟鼻尖,沾到了那瞬息间就浮出的冷汗,他被宋北溟的浓烈的情意烫到了,手指滑到宋北溟的唇边,轻抚说:“不过,正是因为这步棋不留余地,叫父皇无从答应,反而成了一步绝妙之棋。”
    宋北溟没有放过送到唇边的手指,将那截葱白含进嘴里,含糊地问:“请太子殿下赐教。”
    “父皇会反其道而行之。”燕熙被含得一下乱了呼吸,他把左臂小心地搭上宋北溟的肩头,附耳轻轻呵气说,“父皇大约会下旨说‘朕闻北原宋家有次女北溟,年二十有一,蕙质兰心,端丽冠绝,知书达礼,宜家宜室,特指为我儿燕熙妻室’。”
    宋北溟愣住,怔忪间松开了那潮湿的手指,偏头去瞧燕熙。
    燕熙轻轻吻在宋北溟唇角,说:“孤要明媒正娶你为太子妃,不知宋三小姐可愿意啊?”
    第131章 大雪新兆
    “求之不得。”宋北溟接住这个口勿。
    燕熙因着手伤, 不敢乱动,这让他无处借力, 只能仰头迎接宋北溟, 无伤的右手撑在身后。
    顾着燕熙的伤,他们已经大半月没做过,“枯荣”相贴, 就怂恿着他们做坏事。
    宋北溟把美人亲得月要 月支下压,入手是柔韧的窄度, 这是大靖最美的春色,只有他能丈量。宋北溟在这种掌控中感到了豪情万丈, 他微微退开,去瞧燕熙的眼。
    果然眼角红了,宋北溟想到了在床笫间的很多时候,太子殿下很快就要盈出泪来, 会轻轻地哭,哭起来的轻颤会要了他的命。
    很奇怪, 越是亲密的时刻, 燕熙越是有一种纵容他毁灭一切的感觉。
    燕熙后仰得辛苦, 宋北溟扣住燕熙的后脑勺,贴额问他:“微雨,你到底是不是神明?”
    燕熙微微一怔, 似笑非笑道:“我或许真的是神明, 你怕我么?”
    “我爱你, 此生不渝, 顾不上怕。”宋北溟被那盈动的眼波勾住了, 指腹抚着漂亮的眼角说, “你若真是神明, 那便是月神,暗夜里的皓月。微雨,你在夜里追过月亮么?无论你跑得多快,月亮一直保持着同样的距离,永远明亮,永远追逐不上。”
    “因为它太远了。”燕熙用古代的语言科普地理知识,“所以,在那渺远的距离里,人的每一步甚至不及秋毫之末,所以无论怎么追,月亮都跑在前面。”
    “我会一直追逐我的月神。”宋北溟的手指往下滑,流连在唇角,“无论你在多远。”
    这话似意有所指,燕熙愣住,定定瞧着宋北溟。
    “太子殿下能否网开一面,不要离我那么远?”宋北溟挑起燕熙的下巴,勾过来,似要亲口勿,“给点好处?”
    燕熙压下心中惊疑,缓缓分唇说:“孤也为难啊,父皇和天下人都不让我嫁你,如今得看你到底是宋三小姐还是宋三爷了?”
    “我嫁你时是宋三小姐。”宋北溟盯着那润泽的唇,“在榻上,我还是你三爷。”
    “宋三小姐的身份是要写进史书的。”燕熙松开撑案的右手,靠月要 部力量后仰,抬手摘掉宋北溟的发冠,勾住一缕发凑在鼻尖说,“往后史官写你,就是燕熙之妻宋氏、太子妃宋氏,等孤登基了,你就是宋皇后。对了,孤还要给你拟个封号,宋三小姐想要什么?”
    “我都可以。”宋北溟的手指滑到了喉结,屋里头烧起地龙,这会炭的热气也上来了。他轻轻一扯,挑开氅衣,白裘滑落,太子殿下披着白裘诱得像妖精,而露出里面的素衫则变成冰清玉洁的读书人,宋北溟觉得热,解开领口说,“殿下亲赐的,臣妾都喜欢。
    “安王。”燕熙认真思忖时眸光流转,他把字含在舌尖轻轻咀嚼,“礼部给你拟的‘安’字,据说问过老师。安字很好,平安是福,安天下、安百姓、安家室、安平生。师父说要我‘平安喜乐’,我也想要我的梦泽‘平安喜乐’,你的封号就叫‘安’吧。”
    燕熙一时间月匈腔中烧起来,他凝视着宋北溟说:“我的太子妃,为夫余生所愿,要你‘平安喜乐’。”
    “‘安’字,臣妾很喜欢。”宋北溟被看得心猿意马,他探指去逗那若隐若现的舌尖说,“臣妾谢过太子殿下。”
    “为夫——”燕熙目光放远,在爱人一声声的“臣妾”中,不可自抑地开始勾勒未来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日子,光是想着,他的心都怦怦直跳,长久的陪伴,果然才是人间至甜。他轻轻启唇,接纳了宋北溟的手指。
    他含糊不清地还想再说点逗弄宋北溟话,就被口勿住了。
    在那强势的力度里,他仓促地吞咽着,喉结滑动,右手轻轻搭在宋北溟前襟,缓缓攥紧了。
    燕熙这次伤后,明显比从前恢复的慢,这让他多了几分病弱的美感,像是白到极致的细瓷,过分漂亮,轻轻一碰就要碎。
    可他偏偏有着太子殿下不可侵犯的高贵,纵使在被情潮覆盖时,也是那高不可攀的神明。
    宋北溟不动声色地停下来,燕熙抬脚把人往近处勾,宋北溟顺势握住那脚踝,退去短靴,除去净袜,再那脚心握进手里。
    燕熙急促地轻哼一声,绷不住身子了。
    软了身子的太子殿下被按在圆桌上亲,柔韧的月要 被弯折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发冠被摘了,青丝铺了半桌,有一部分滑到桌沿外面。
    燕熙光着的脚逃不掉,人被抵得往前滑,他的脖颈极力仰起,去接住那密集追来的口勿。
    宋北溟太急了。
    燕熙很快便维持不住从容的仪态,他被拉进急涌的热潮里,毫不设防地被剥开衣裳。
    枯荣相触,烧起来了。
    -
    汉临嫣在宫门跪了半日,淳于南嫣陪着跪了半日。
    燕灵儿着急地张罗宫人给他们铺软垫,内阁派的内监也来了,大家劝说许久,都没办法让汉临嫣用上垫子。
    太医院也派人来,就候在一旁,备着救人。
    靖都的百姓争先恐后地来看,文武官员、学生、百姓把宫门外围得水泄不通。
    天玺帝的圣旨出来的时候,听旨的人不约而同地屏息着,待听到“宋三小姐”时,诺大的广场静止了。
    直到汉临嫣领旨谢恩,淳于南嫣进宫请罪,燕灵儿摆驾进宫。
    宫门口才猛地爆发出声音。
    “宋家这亲算是求成了?”
    “算……算罢?”
    “那……宋三小姐,真是指的安王爷?”
    “‘北原宋家次女北溟’,还能是谁,宋家统共三姐弟,老三就是宋北溟。”
    “可他怎么成了女子?这么些年一直女扮男装?”
    “他那模样和身量……咳……我们是瞎了这么多年么?”
    “想窄了罢。”有人意味深长地说,“宣总督都能被宋家空口白牙说成是女子,陛下自然也能信手拈来说安王爷是女子。到底他们是不是女子,谁是女子,这满朝文武、大靖内外,有谁的身份足够高,敢去扒他们裤子确认?只要陛下不当着满朝的面去验身,圣旨说谁是女子,谁便是女子。”
    “那宋北溟还是王爷吗?还能带兵吗?”
    “你看太子妃娘娘……哦不对,该改口叫淳于小姐了,她都能领着禁军,还有宋大帅驻守北原多年,再往前的苏红缨王妃也是有军职在身的,咱们大靖在当今御下这些年里啊,这男女之分,算是慢慢放开了。”
    “那这……以后会不会有女太子?”
    “这谁说得准?不过是天子一句话的事。”
    -
    这日是大雪,天上重云密布。
    老人们仰天喟叹:“要下雪喽,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
    靖都风向急转,人们喜笑颜开。
    百姓们一连几日津津乐道汉宋求亲之事,“太子与太子妃谁是女子”一时成为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再是,有人缓过劲来,认识到汉宋求亲,是在以西北边军、禁军以及汉宋两家多年的根脉替太子殿下保江山。
    而那些之前还在喊要改立太子之人,还在苦苦挣扎,一口一个天玺帝父子是窃国者,口口声声要改立太子,纠正血统。
    之前人人义愤声讨的话,如今已经无人肯听,甚至许多人主动反驳:“当今殿下的功绩,随便一件,都足以服众。改立太子?听说长公主已经永远变成‘公主’了,甚至连公主都不如,男人没了那东西,连后代也留不下来了,改立他又如何?下一代已经没有燕氏子不了,到时候江山就要拱手送给他姓!”
    “大靖难得换来如今的太平盛世,改立之后……呵呵,”有人挤眉弄眼说,“我敢说定然是天下大乱。”
    想的更明白的人哼气道:“有汉宋淳于三家保着,有清流支持的太子殿下,有文仕追随的新科状元,重新夺江山都够了,还用得着窃国么?”
    “两姓结亲,乃是最深的结盟。有太子殿下和宋三小姐坐阵,大靖内外,谁敢不服?要我说,咱们老百姓啊,只管着乐呵地过日子,燕氏血脉跟我等庶民有什么关系?”
    “太子殿下功绩无极,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燕氏血脉,他登基了,就算把国号改了,我也全家赞成!”
    “要我说,当务之急,迎太子归都才是正事!听说太子殿下在西境两次重病,那地方天寒地冻的,要是把殿下冻出个好歹来,咱们大靖可就要天崩地裂了!”
    “请愿,迎太子归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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