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些好奇,便没有阻止,只看着那千户。
    千户见顾西洲没说不成,便只当是可以说,小声道:“昨儿南宫的宋清河被人下毒了。”
    顾西洲猛地站起身,盯着眼前的千户,眉头皱成了麻花,“中毒?怎么回事?怎的没人来报!”
    千户作出为难的模样,苦笑着,“指挥,是您上回说不许属下禀报南宫之事的。”
    顾西洲被他一说,也想起这回事。
    成国公夫人与他闹成那般,他也不愿叫宋清河因自己遭了难,便远离了她。
    为免自己忍不住靠近,顾西洲不许手下将宋清河之事告诉自己,已是有些日子了。
    难怪方才那千户欲言又止的,原是因为这个。
    锦衣卫本就忙碌,时日久了,顾西洲一心扑在公务上,也是忘了这茬。
    如今被这千户提起,他才想起来。
    不仅想起来,脑中更不受控地浮现宋清河的身影。
    顾西洲用力闭了闭眼,许久才问:“怎么回事?谁下的毒?”
    千户见顾西洲没怪罪自己,松了口气,忙答道:“明面上说是谢贵妃,可瞧着皇上未曾发落她,想……该是有隐情的。”
    顾西洲抬眼,心中登时有了计较,又问:“还拿了谁?”
    千户说:“一中毒便拿了福泉宫的小刘子,之后还拿了谢贵妃身边的福慧。至于谢贵妃本人,留在福宁宫的刑房内,不经锦衣卫的手。”
    办案这事儿,锦衣卫是行家。
    阴险龌龊的事,锦衣卫也是行家。
    昨夜这下毒的事儿,顾西洲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若真是谢玄姝下的毒,那如今她便是没死,也该在锦衣卫诏狱。
    虽说这锦衣卫诏狱一般是关大臣的,但沈允信一向爱好将人都往诏狱扔,倒是不分什么内宫外宫的。
    “拿了这二人如何了?”顾西洲又问。
    “小刘子就剩半口气,属下正要进宫问问,到底留还是不留。至于那福慧,自昨夜送来还未动过,也需得等皇上的意思。”千户答道。
    如此听来,这幕后黑手,该是那叫福慧的宫女了。
    顾西洲眸色一沉,冷笑,“我去瞧瞧。”
    说完,顾西洲站起身,往诏狱方向走去。
    千户跟在身后,刚要说什么,便听不远处传来动静,又隐约听见人说皇上来了。
    顾西洲脚步微顿,转了方向,忙往外跑去,赶在沈允信进门时到地方,跪下请安。
    “臣顾西洲叩问皇上圣躬安!”顾西洲低着头,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朕安。”沈允信瞧着心情不错,还亲自扶起顾西洲,脸上挂着笑容,“顾卿昨日不当值,可是错过一出好戏。”
    “不知是什么好戏,臣竟是错过了。”顾西洲也笑,却没抬头,只接了话往下说。
    沈允信偶尔就爱演这些君臣和睦的,明明与顾西洲倒也算不上多好,也并未有多拉拢他,但却要作出这副样子。
    不知是给谁瞧,兴许不是给谁瞧,也兴许就是给谁瞧的。
    “朕往诏狱塞了两个人,顾卿与朕去瞧瞧。”沈允信笑着,走在前头,明显是叫顾西洲跟上。
    “是。”顾西洲跟着,也不多问,只等着沈允信先开口。
    到了诏狱,沈允信并不往小刘子那儿去,而是目标明确的,往关押福慧的牢房走去。
    顾西洲更是确信,这个福慧,也许就是对宋清河下毒的幕后凶手。
    他看着沈允信在牢房前停住脚步,笑意带了几分阴森,直盯着福慧看。
    福慧本胆子大着,好似有很大的自信,觉得此番定然不会死一般。
    可沈允信看得久了,她忽的没底起来,神色间隐隐显露几分害怕。
    “将人提到福宁宫的刑房。”沈允信最后却只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开。
    顾西洲有些惊讶,摸不准沈允信的意思,只给手下使眼色,叫他们去办。
    而他自己则是跟上沈允信的步伐,一同前往福宁宫。
    -
    福宁宫,刑房内。
    四周一片黑暗,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谢玄姝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也许不过一日,也许已经过了一周。
    她滴水未进,也不曾有人递进来饭食。
    她感到很饿很饿,锦衣玉食许多年,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这样的黑暗,这样的冷待,又冷又饿,又惊又俱。
    哪里是寻常人受得了的。
    如此的煎熬,到了后来,谢玄姝甚至想,这样关着,倒还不如叫沈允信狠狠打她一顿!
    可谢玄姝摸不准沈允信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如今是不是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事儿。
    若沈允信真觉得是她做的,那……那可就危险了。
    谢玄姝指甲陷入肉里,隐隐能闻见血腥味,想是用力到那掌心沁出血来。
    这时,紧闭了不知多久的门打开了。
    露出外边的光亮,叫在黑暗中待了一整夜的谢玄姝忍不住缩了缩。
    “玄姝,昨夜在刑房待得可好?”沈允信走进来,示意锦衣卫点上灯,目光停留在角落里发丝凌乱的谢玄姝身上。
    “皇上……”谢玄姝嘴唇颤抖着,一时间更摸不准沈允信的意思。
    而这时,一个狼狈的女人被推了进来,脸朝地被锦衣卫死死按在地上。
    伴随着挣扎呜咽声,锦衣卫扯着那女人的头发,将人给拽了起来。
    谢玄姝这才看清,那人竟是福慧!
    “这……”谢玄姝想问,抬眸对上沈允信那似笑非笑的眼,却又不敢出声。
    生生止住到了嘴边的话,缩了缩身子,只看着沈允信究竟要做什么。
    “你很聪明,也什么都明白。”
    沈允信朝福慧走去,声音没什么太大起伏,却比有起伏要更为可怕。
    “你明白自己是贵妃宫里的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无论你做什么,无论贵妃知不知情,都能将贵妃拖下水,所以你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给宋清河下毒。”
    谢玄姝愣住,没想到沈允信竟什么都明白。
    可他什么都明白,又为何要将她关入刑房呢……
    “你自认了解朕,明白朕既警告了贵妃一回,那第二回 下毒,一定要了贵妃的性命。”
    沈允信声音骤冷,嗤笑一声。
    “可你不明白,朕最恨耍小手段之人,仗着有几分聪明,便将朕当傻子。”
    沈允信话音落下,锦衣卫立即上前,唰唰几下,将福慧的指甲尽数拔了。
    血溅了一地,起初福慧还惨叫着,到后来却痛得只能哑声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喉间只发出啊啊的嘶哑声。
    谢玄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不敢看福慧的凄惨模样
    可沈允信却发现了她的动作,走到她身后,从背后环住她,硬是掰着她的下巴,命令道:“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不听话的……东西,是什么下场。”
    谢玄姝发着抖,不敢不去看,生怕不去看,便与福慧是同样的下场。
    沈允信见谢玄姝听话,也高兴了几分,莫名想起宋清河来,想她看似是个听话的,实则是不听话的。
    倒也不全是不听话,更像听不懂。
    单纯,白纸一样,好叫人在上边染上自己的颜色。
    沈允信舔了舔牙,心头对宋清河的渴望,又是多了几分。
    顾西洲在一旁看着,虽说在锦衣卫许久,这样的刑罚不过是小打小闹。
    但沈允信拿福慧来恐吓谢玄姝,还是让他生出几分惊讶来。
    疯子一般,只希望再多数什么变故,不叫这疯子真对宋清河下手。
    顾西洲暗暗想。
    沈允信自从进刑房来,便没去注意顾西洲如何。
    他只拍了拍谢玄姝的脸,笑着看向福慧,“杀了吧。”
    话音落下,锦衣卫拽着福慧离开。
    路上都是血,叫屋内的血腥味又重了几分。
    她也不叫,只瞪着眼看谢玄姝,似是想说什么,却被掐住脖子不许说话。
    谢玄姝看着福慧,用力闭了闭眼。
    她不知道福慧会被带去哪里,她也不知道福慧会如何死。
    她只知道,今日之后,自己怕是再见不到福慧了。
    第39章 除夕
    宋清河在沈洺的监督下, 又喝了几日苦了吧唧的药,才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林太医。
    林太医并不老,与宋清河想象中的太医很不相同。
    但也不算年轻, 猜测该是与沈允信差不多的年纪。
    但这些对宋清河来说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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