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沉烟没有甩开。
    ……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比如,陆清玄开始把奏章挪到长秋宫来批复。
    长秋宫是有书房的,但夏沉烟更喜欢把重要的书籍都放在寝殿里。
    于是长秋宫的书房,变成了陆清玄的书房。
    他还总叫她过去陪他。
    夏沉烟有时会答应,有时会拒绝。
    陆清玄常常在批奏章批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跑过来抱她,吻她,或者摸一摸她的头发。
    他的动作总是很温柔,于是夏沉烟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忽略他这点时不时的骚扰。
    毕竟他批阅奏章的时辰实在是太长了。
    有一天,夏沉烟问他:“陛下没有想过让别人帮忙处理这些奏章?”
    陆清玄沉默片刻,如实告诉她:“我不放心三公。”
    ——他的自称也不知不觉,从“朕”变成“我”,就像他唤她“沉烟”。
    夏沉烟没有再说,她知道陆清玄总是有办法的。
    夏至那一天,夏沉烟躺在长秋宫书房的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正是午后,树木苍翠,蝉声鸣叫,书房的侍从已经被挥退。
    房间的角落放了冰盆,因此夏沉烟临睡前,在小腹上盖了一条绒毯。
    陆清玄安静地批阅奏章,忽然听见什么东西滑落在地的声音。
    他抬起头,发现是夏沉烟的绒毯掉了。
    她已经睡着了。
    他犹豫片刻,把毛笔搁在笔山上,缓步上前,把绒毯捡起来,盖回夏沉烟身上。
    盖完之后,他忽然想到,这条绒毯已经掉脏了。
    他又把它拿起来,想让太监换一条新的。
    陆清玄轻轻地推开门,对太监吩咐道:“再拿两条新的绒毯来。”
    太监应是,恭敬退下。
    夏沉烟失去了绒毯,在梦中皱眉。
    陆清玄看了看自己的奏章,预测今日能早些批复完。
    他想,耽误这一点时辰,应该也没有关系。
    他走上前,坐到美人榻上,把夏沉烟抱在怀里,用身体给她取暖。
    夏沉烟的眉头不皱了,陆清玄低头,安静地看着她。
    风日晴和,书房中的香炉散出袅袅白烟。
    陆清玄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拂开她鬓角碎发。
    半晌后,他没忍住,低头吻她的额头。
    非常轻的一个吻,像雪花落入湖面,寂静无声。
    夏沉烟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陆清玄瞬间坐直了身体。
    夏沉烟有些困倦,她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陆清玄膝上。
    她已经习惯了,因此只是懒洋洋地问道:“陛下今日的奏章也不多吗?”
    “不多。”
    陆清玄嗓音平静,夏沉烟却读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她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入眠。
    陆清玄没有再吻她,只是轻柔地抱着她,用宽大的衣袖盖住她的小腹。
    不一会儿,太监拿着绒毯入内。陆清玄接过,给她盖好,方才继续批阅奏章。
    可是他有些失神。
    笔尖的墨汁滴下来,差点晕湿了奏章。
    他写完这封奏章,把它放到一旁。
    他意识到,原来在理政时,也会想她。
    哪怕她近在眼前。
    第35章 偏爱
    夏沉烟醒来时,天色将晚,书房燃起了灯。
    陆清玄坐在桌案前,垂眸批复奏折,动作似乎没怎么变过。
    夏沉烟瞥了他一眼,低下头,揭开自己的绒毯,想去外面走走。
    她的动作略微停住。
    她还记得原先盖的是一条百花织金毯,现在却是一条鸟衔花草纹的绒毯。
    她抬眸望向陆清玄:“妾身这是……换了一条绒毯吗?”
    陆清玄“嗯”了一声,“你原先那条掉地上了。”
    夏沉烟:难怪她在梦中感觉被人亲了一下。
    竟然不是错觉。
    陆清玄迟迟没有等到她回话,看过去,却发现夏沉烟只是望着他。
    他垂下眼眸,拿起一封新的奏章,问道:“沉烟有何事?”
    他唤她名字时,略带几分生涩,似乎尚不习惯这样称呼一个女子,但他的嗓音十分温柔。
    夏沉烟问:“是陛下给妾身盖的绒毯?”
    “嗯,朕担心你着凉。”
    夏沉烟顿了顿,把绒毯揭开,搁至一旁。
    她本来打算说些什么,但想到陆清玄对她一贯的温柔,她决定也假装不知道那一吻。
    ……
    过了几日,便要到万寿节,也就是陆清玄的生辰。
    太后娘娘打发了一个太监过来。太监见到陆清玄,行礼说道:“见过陛下,见过娴妃娘娘。太后娘娘说,她准备在宫中设万寿节之宴,陛下可携娴妃娘娘前往。”
    陆清玄问道:“太后可愿在西山行宫举办万寿节宫宴?”
    太监心想,太后娘娘果然料事如神。
    ——一开始,太后娘娘说,你到了行宫,恐怕会在陛下身边看见娴妃。你要像敬重陛下一样敬重她。
    太监果然看见了娴妃娘娘,她正窝在美人榻上读一本棋谱。听见他们的对话,她头也没抬,似乎完全不感兴趣。
    ——接下来,太后又说:“罢了,虽然他每年生辰,哀家都给他举办宫宴,但他今年恐怕不愿回来。若他问哀家可愿在行宫举办宫宴,你回个‘是’便是了。”
    此刻,太监听到陆清玄的问话,他微微笑道:“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一切谨遵陛下心意。”
    陆清玄点了点头。
    万寿节那天,太后抵达西山行宫,为陆清玄举办了宫宴。
    宫宴上,除了几个太后带来的嫔妃,还有内外命妇与宗室亲王。
    每个人都呈上了礼物,精美的礼物堆满长桌,陆清玄却望向夏沉烟。
    夏沉烟遣宫女送上一幅字画。
    字画是卷起来的,陆清玄接过。
    ——他独独亲手接过了这份礼物。
    他摩挲了一会儿,没有打开,只命令大总管将它收好。
    宫宴热闹地进行,丝竹之声缠绵,灯火摇曳,宾客们言笑晏晏。
    夏沉烟听了一耳朵的奉承话,有些许厌倦。
    她想到现在正是夏季时节,景致正好,不如外出逛逛。
    她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
    太后没有多问,微笑着允诺。
    夏沉烟携带宫女,溜出了宫宴。
    外头已是夜幕低垂,寂静的月色笼罩大地。
    夏沉烟顺着廊道往后走,她知道这座宫殿后头有一池芙蕖,此时就着夜晚的宫灯看花,或许更有意趣。
    她走了没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夏沉烟停住步伐。
    陆清玄走到她身侧,低头望她,须臾后,清和地问道:“怎么忽然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
    陆清玄轻笑,“打算去哪里透气?”
    “妾身想去看宫殿后头的那一池芙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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