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重回学校的日子。
    三月中,古人称之为桃月的月份,气候虽寒冷依旧,春天却已然悄悄到来。
    「妈妈!我出门了。」
    推开我家大门,便看见微笑着朝我招手的彦雨和打着大哈欠的以君。
    学校里依然有部分人对我议论纷纷,不过我并不在意。我已经明白了人只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资讯去相信,而我也有可以筛选自己要听什么声音的权利。
    早上到学校、上几堂课、考些小考、几堂下课、中午用餐、午休。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距离上次做这些事却好像已经隔了好久,令人格外怀念。
    要说如今的日常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中午一起用餐的饭友,多了彩璇和雨蝶——不仅如此,这两个形影不离的女孩开始追起了星——经常可以听见他们俩讨论着今天宋羲的穿搭、今天宋羲发的动态、宋羲长宋羲短,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我和彦雨总插不上话,只能略显无奈的相视而笑。
    以君倒是没怎么在意,大伙聊到他没兴趣的话题就开始滑手机配饭。
    「对了,嵐。关于今后的路你考虑得如何了?」以君的视线忽然从萤幕里移开,抬头望向我。
    今后吗?我停下手中的筷子。
    「我想……我还是喜欢影视工作者的工作,但见识到演艺圈的黑暗面之后,老实说,我有点犹豫。」面对自己推心置腹的好友们,我相当坦白。
    「没事,好好想清楚也好。时间很长,可以慢慢沉淀再作打算。」彩璇笑着鼓励我。
    而平日会和彩璇一同出声鼓励我的彦雨,今日却有些反常的低头沉默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彦雨……你还好吗?」我出声关心。
    「嗯?」他这才回过神来。「啊……没事啦。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他朝着我温和地笑笑,让我别担心。
    说是这么说,但我身为他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于是我便计画着,找一天要和彦雨一同来夜景餐厅用餐,抽空好好聊个天。
    为此,我今晚特地一个人出门,前来探勘网路上推荐的五星评分夜景餐厅。
    「您好!小姐几位?」绑着俐落高马尾的女服务生灿烂地笑着询问。
    「啊……一位,谢谢。」我压低白色鸭舌帽的帽簷说。
    不确定是因为夜景餐厅很少有独自一人来用餐,还是因为我除了羽绒外套还加了鸭舌帽和口罩的缘故,女服务生虽然笑着,看着我的眼神却有些怪异。
    应该都不是这两个原因吧!
    我在露天用餐区,分明看见左手边角落有个将连帽外套的帽子戴起,单独一人用餐的男孩子啊!
    ——等等。
    这件眼熟的黑色外套,这个身影,这头帽子下的红发——不就是宋羲吗?!
    我忽然升起想小小恶作剧的念头,轻手轻脚走到他的餐桌旁,锁定他右手边空着的竹编椅子便一屁股坐下。
    察觉到动静的宋羲扭过头来。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咦?」话都还没说完,我便拉下了口罩。他一认出是我便马上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
    我扯开了个大大的淘气笑容。「嗨!」
    「……呼。」他放下餐具。「还真是猝不及防啊。」
    「这真的是意外,我其实只是来探勘的。听说这间夜景餐厅评价很好,但我还是想来亲自吃吃看。」我解释道。
    「真是身体力行啊。」藏在黑色帽簷底下的他轻声笑着。
    「嗯!好啦,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的。不打扰你独处的时光啦!拜拜!」说完,我拉起口罩就准备起身。
    「……等等。」他伸出那隻大大的右手,轻而易举地一把抓住我因穿着羽绒外套而大了至少一倍的手腕。
    我有些困惑地望向他。
    「都巧遇了,一起吃吧。」
    虽然在剧组也常常一起吃饭,不是第一次一起用餐了,但总觉得还是不太妥当,想婉拒他的邀约。
    「但是我——」
    「不是一直想答谢我吗?何况,你真觉得你能总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宋羲有些坏坏地勾起了嘴角,打断了我还未说出口的拒绝的话。
    完蛋了,这下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该作死的,当不认识不就好了吗?皮什么皮啊!
    不等我脑内的小剧场演完,宋羲便笑着闭上眼睛松开了手。
    「开玩笑的,我刚刚只是在练台词。去找位置坐吧。」
    但我一直都想好好向他答谢也是真的,乾脆趁着这次巧遇好好请他吃个饭,不然总是让他帮我,我却从来没有任何表示,这样实在是太差劲了点。
    「……好吧,其实我遇到了个烦恼。」我像洩了气的皮球,找了个理由便乖乖坐下。
    宋羲神色复杂地望着再次在他身旁坐下的我。
    「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挺恶魔的?」
    「什么?」我没意会过来。
    「……去点餐,笨蛋。」宋羲拉了下帽簷,再次拿起了餐具。「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傻傻帮忙数钱。」
    听到他这番话,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身为一位三观正常知恩图报的人类,收受他人多次帮助,尽一下最基本的答谢行为哪里笨了?」
    「是啊,合理。」宋羲完全不打算和我争辩。「所以你要去点餐了没?」
    ……我还是乖乖的去点餐了。
    「——所以,你遇到了什么烦恼?」待两人都吃饱喝足之后,宋羲靠在椅背上,手插口袋望着夜景问。
    「我不知道要不要回演艺圈。」我也学他看向夜景。霓虹灯火全都被缩得小小的,一想到这每一盏灯光下都是一个人,有着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烦恼,就忽然觉得人类真的好渺小。
    「为什么想回去?」
    「我想我喜欢演戏,也喜欢当模特儿。可是我实在不怎么会看人……万一之后遇到的麻烦比这次更大,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说着我有些洩气。
    「……老实说,我觉得你的个性实在太纯粹,不太适合这种地方。」宋羲把视线从夜景转回我身上。「但你却偏偏在萤光幕前非常有潜力。做什么像什么,拍照也在行,演戏也不赖。」
    他的话相当实在,令人无法否认。
    「这样的你若想在演艺圈生存下去,势必需要一个比你母亲更大的靠山。」
    「你的意思是说——」
    「嗯,找间好的经纪公司吧。不过千万要挑好,别净选些不会帮忙挡事情、或是充满潜规则的。」宋羲看着我,口气相当沉稳地叮嚀道。
    说是这么说,但我该如何得知哪一间的实际风气如何呢?这些事情网路上应该也查不到啊……
    「不然你乾脆来我这间经纪公司吧。」他似乎看出我的苦恼,直接给了我一个答案,这无异于给了迷茫的我一盏明灯。
    「作为同公司的师兄,我还能多少帮你男朋友和你妈妈看着你,让你别挖坑给自己跳——至少别挖太大坑。」
    我点了点头。
    「嗯?问题解决了,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我听见宋羲再度开口问道。
    「我在想——我欠你的人情大概还不完了。」
    宋羲闻言,笑了出来。
    「是啊,就先欠着,等下辈子直接以身相许好了。」
    「不行不行!至少这次我得请客才行!」我起身便要走去结帐。
    「结好了,别瞎忙了,笨蛋。」
    什么!我一个晴天霹靂。我就是打算要向他答谢才答应一起吃饭的啊……
    「你和我一起吃饭已经算是答谢了。真那么纠结的话就考虑我刚刚的提案吧,下辈子再还。」宋羲瞟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了一边好看的弧度。
    这人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好看,然后净说些不切实际的鬼话呢?我有些残念的想着。要是他的粉丝们知道这位心目中的大偶像私底下净说些不正经的,该有多失望啊。
    「好了,时间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赶紧回家吧。……别再随便坐到男人身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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