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背部的伤,还有哪里?”
    “没有——”霁云忙往旁边躲闪,不提防正扯到背上的伤口,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穆羽吓得慌忙弯腰按住霁云两只胳膊:“谁让你动的?又扯到伤口!”
    垂眼间正好瞧到从霁云耳后一直延伸到白皙如凝脂的背部上一道鲜红的血痕,下颌瞬时一抽。
    感受到穆羽眼睛胶着的地方,霁云又羞又气,胳膊用力一挥:“你干什么,放开我——”
    随着“啪”的一声响,穆羽猝不及防,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白皙的脸庞上顿时留下五个红红的指印。
    霁云也没料到竟会打着穆羽,毕竟对方那么高的功夫,怎么会躲不开?无措的瞧着穆羽,竟是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穆羽心里一痛,又怕霁云伤到自己,静了静才道:
    “你躺好,放心,我不碰你——等上好药,你要去哪里,都随你。”
    说着转身大踏步去了外面。
    不片刻,一个身着西岐服饰的女子诚惶诚恐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些药物并一套小太监的服饰。
    霁云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才终于相信,穆羽果然是打算放自己走,不自觉的看向门外,心里很是百感交集——
    记得上一世,穆羽维护李玉文时,也是这般毫无原则,无论李玉文提出什么要求,从没有不答应的。
    现在对自己,也是如此吗?
    也有一些感动吧,可,那些曾经的伤害,却终是无法释怀……
    上了药的背部有些凉凉的,又有些酥麻的感觉,那种灼热的疼痛感果然明显弱了些。
    “姑娘的皮肤真好。”那侍女边上药边道,“姑娘放心,这药啊,是我们西岐最好的疗伤圣药,姑娘这伤一两天就会全好,也绝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停了停又道:“王爷心里,一定很看重姑娘呢。姑娘不知道,这药啊,灵老统共炼了两三盒罢了,可是救命的灵药,即使重伤濒死的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足可以用来续命,就是王爷这儿,也统共这么一盒罢了……”
    霁云身体僵了一下,仍是没有说话。
    那侍女明显有些失望,眼看药已经上好,又起身拿过那套小太监的服饰:
    “奴婢服侍姑娘换上吧——要不要奴婢再去换一套过来?”
    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怎么喜欢穿太监的服饰?
    霁云却是全然忽略了侍女眼中的揣测,伸手接过侍女手里的衣服:
    “不用,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侍女略有些失望,却是不敢违拗,只得把衣服递到霁云手里:
    “殿下说,这药小姐也一并带上就好,待得明日再涂抹一次,当可完全痊愈。”
    “你拿去还给殿下吧,就说我——”霁云忙拒绝,那侍女却已经低头退出寝宫。
    霁云又呆了片刻,果然再没有人进来,忙忙的拿起侍女放在身前的服饰套在身上——应是匆忙寻来的,霁云的身量穿着大了许多,只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霁云把袖子往里面掖起来,又把袍子往上提了提,好歹能过的去。
    只是安华殿是去不得了,决定还是去找方才安排自己活计的丁总管,看能不能再想些其他法子。
    计议已定,霁云从床上下来,哪知脚刚一沾地,脚踝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哎哟”一声软倒地上。
    殿门霍的一下被推开,穆羽飞身而入,伸手捞起地上的霁云:
    “好好地怎么会摔下来?”
    “我——”霁云头上豆大的冷汗滑落,半晌才嘶声道,“我的脚,我的脚,好像受伤了,歇一下,歇一下就好——”
    “别动——”穆羽俯身,抬手扯下霁云右脚上的云袜,白皙的脚踝上,五个黑黑的指印一下映入眼帘,更奇怪的是,那五个指印竟还在急速膨胀中,黑色的印痕宛若一条毒蛇向上蜿蜒盘旋,瞳仁瞬间一缩:
    “齐恕的五毒分筋错骨手?”
    忙卷起霁云裤腿,黑色果然已经向上延伸至小腿肚。
    “有,毒?”霁云也意识到不对,明明除了刚受伤那一刻,自己很长时间都没有痛感,哪里想到,却是一动就会这般钻心的痛……
    “帮我——”
    霁云下意识的攥住穆羽的肩,脸色苍白,目前情况,爹爹情形不明,自己要是再无法出宫……
    “别怕,”穆羽明显是会错了意,伸手急点霁云几处穴道,“放心,我这就去齐恕房间,只要能找到他练毒掌的毒物,定然马上可以给你解毒。”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门旁时又站住,回头看一眼神情惨淡的霁云:
    “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任何意外。”
    又招手叫来几名侍卫,冷声道:
    “我不在的时间,不许任何人进入内殿,否则,杀无赦。”
    “不许任何人?”姬二恼火的声音隐约传来,“羽儿,你连我也要防着?”
    穆羽却是理都没理姬二,径直往穆璠住的地方而去。
    姬二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臭小子,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六亲不认了!”
    穆璠已经被处理好伤口抬到了床上,呆呆的瞧着上面的天花板,神情阴狠。
    那小太监既是容霁云假扮,可以肯定不是为了名单而来,只要自己能安全回到西岐,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把穆羽挫骨扬灰。
    只可惜了齐恕,自己手下得用的人,又少了一个。
    至于那容霁云,既然中了齐恕的家传绝学,应该也会命不久矣,自己也算是先讨了点儿利息……
    正自胡思乱想,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门刷的一下被推开。穆璠吓得身子往床里面猛地一缩,待看到脸色铁青冲进殿里的穆羽,更是魂飞魄散,挣扎着滚下床来,无声的蠕动着嘴巴,看口型应该是求穆羽饶了他。
    “饶你?”穆羽一下扼住穆璠的喉咙,宛若来自地狱的恶煞修罗,“我那日怎么告诉你的?不、许、招、惹、容霁云!你竟敢这样对她不说,还敢让齐恕用毒?”
    穆璠拼命的扑腾着,脸色很快发青,两只眼睛也鼓突出来。
    穆羽一松手,穆璠一下趴在地上,跪着爬到穆羽面前,第一次体会到近在咫尺的死亡的恐惧。
    穆璠拍开他身上的穴道:
    “说,齐恕平日练功用是的哪些毒物?”
    自己方才去齐恕的房间里查看,能找到四种毒物的痕迹,第五种毒物却是毫无头绪。
    “我,我不知道啊——”穆璠呜咽着道,“皇叔,我真不知道,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不说?”穆羽根本不听穆璠废话,忽然拽住穆璠的脚脖径直往齐恕的尸体旁而去,狠狠的把穆璠摔在齐恕的尸体前,刷的剥开衣衫,抓住齐恕的手,朝着穆璠的小腹就印了下去。
    “啊——”穆璠拼命的挣扎着,却哪里敌得过盛怒中的穆羽?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齐恕的手掌在自己小腹上印下五个清晰的黑色指印。
    “用了那五种毒物?”穆羽又作势往拿起齐恕的手往穆璠胸口拍下,穆璠先是拼命摇头,最后终于撑不住不住点头。
    穆羽一把松开他,再次排开他身上的穴道:
    “说!”
    “用了蟾蜍、竹叶青、毒王蜂、断肠草、火蝎子——”穆璠一口气说完,又死死抱住穆羽的脚脖,“皇叔,救我,求你,救我,你已经杀了我父皇,也算是报了仇了,你不能再杀我,皇叔——”
    “皇叔,从前无论我多荒唐,你都没有罚过我,这次也一定会饶了我的,对不对?”看穆羽不理,穆璠越发惊慌,抱住穆羽苦苦哀求,“我知道错了,是他们骗我,说皇叔要害我,我只是太害怕了,皇叔,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一定听你的话——”
    却被穆羽一脚踢开,头也不回的往殿外而去,吩咐门外的侍卫道:
    “齐恕刺杀皇上,已经被孤击毙,皇上受了伤,你们还不进去好好服侍?”
    “穆羽,你这个魔鬼,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空旷的大殿上,穆璠躺在冰冷的地上,随着轰隆隆关起的殿门,再传不出一点儿声响。
    穆羽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那样的一个供奉在祖庙里的棺材匣子,怎么可能会有人爬出去?从三岁时,自己就不过是个活在人间的厉鬼罢了!也只有在对着舅舅和阿开时,才能体会到,原来,自己也是个人……
    一个时辰后,终于集齐了所有的药物,穆羽亲自煎了药看着霁云服下:
    “不过去了毒,你的筋骨却是已经错乱,必须要好生调理,一个月内更是不可下地走动。如今天色已晚,你先在此休息,明日再随我一同离宫。”
    “不行——”却被霁云断然拒绝,“我还有事,必须离开。”
    说着就要下床。
    “你——”没想到霁云这么固执,穆羽气极,探手就把霁云给抓了回来,恨声道,“你心里我既然是那般下作的恶人,我就索性做个恶人罢了!我说不许你走,看谁敢放你走出这大门一步!”
    没想到穆羽会这样说,霁云愣了一下,苦笑道:
    “我相信你……”
    就在方才,霁云已经想的明白,想起今世种种,无论自己如何厌恶穆羽,他终是不曾实质性的伤害过自己。
    兴许,就如同上一世,穆羽以为是李玉文救了他,就百般迁就一样,这一世,对自己,怕也是这种心理。
    罢了,此次得蒙穆羽相救,就权当抵消了从前的种种恩怨吧。自己可以不再恨他,却也不愿,欠了他。
    说着抬头,诚恳的对上穆羽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可是——”
    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太监服饰,“你也应该知道,我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我若是晚一步,爹爹便会多一分危险——”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瘸着一条腿,去查看你爹的情形?”穆羽神情讥讽,“真是痴人说梦!你留在这里,我去。”
    说着不待霁云反对,转身就往外走。
    “不用——”霁云忙道,自己这个样子,当然不会再去冒险,可和容大他们商量的本来就是两套计划,若是自己白日没有成功,便换他们夜探皇宫,自己说要离开,只是要回府罢了。
    眼前却还哪里有穆羽的影子?
    162
    “容公,你可想清楚了?”楚晗居高临下,看着面壁而立,始终不愿回头看自己一眼的容文翰。
    “本宫才是太子,至于楚昭,大楚上下谁人不知,他不过是个王爷罢了!只要你愿意交出父皇遗诏,待本宫登基,就封你为一字并肩王,世袭罔替!”
    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是暗暗咬牙,千防万防,没想到那老东西还留了一手,竟是早写好了遗诏!自己翻遍了寝宫也没找到丝毫影子!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遗诏定然在容文翰或者安云烈手里!
    “一字并肩王?”容文翰无力的笑了一声,“太子殿下,你当本相,是小孩子吗!”
    一句话说完便合起眼来,再不肯说一句话。
    若然交出遗诏,不止自己绝对会被楚晗找由头处死,便是云儿,也必然横遭毒手。
    连自己亲爹都敢谋害,试问还有谁是楚晗下不了手的?
    反而是不交出遗诏,楚晗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最不济,也就是想个由头让自己死在深宫之中,短时间之内应不敢再加害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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