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詔曰---」翌日清晨一上朝,殿侧的当值太监即按天子昨晚召集吏曹尚书及职司人等,连夜所拟定包括秦陵战役在内论功行赏的清册向入宫议政官员宣读;待唸罢了卹犒方式与一大串奖励名单,他便又继续朗声颂读说:「至于卫将军『涿鹿亭侯』刘备,既肃清驪山久匿盗匪在先,又接连弭平了匈奴、鲜卑、乌丸入寇三夷,厥功甚鉅;剋日起正式接任『大将军』并行相国事,钦此谢恩。」
    「谢万岁、万岁、万万岁!」昨晚夜谈时早已知晓的刘备正要依例叩谢,尚有话说的刘辩却先挥手阻住他跪拜之礼,并目视着远从益州来京且刚擢升为内殿侍读的「瑯嬛阁博士」譙周道:「爱卿先别急着谢朕;关于卿家平乱之功---,允南先生似乎另有高见。」
    刘备正纳闷回眸,这习惯在殿堂大放厥词的「墙头草」已自末班出列上奏着说:「刘丞相从先帝委牧上党兼『讨贼枢密使』至今,先是剿灭黄巾教鉅鹿隐密总坛,还于几年内就荡平了冀、青、兗、徐、豫州逾百万蛾贼馀眾,非但令我汉疆不致崩裂困厄,更让无数生灵免遭涂炭之苦;功勛彪炳实极天际地,伊周莫能及之,理宜进爵为王。」
    亦在百官行伍中的郭嘉、王允闻言均眼睛为之一亮,暗暗替他雀跃;而譙周如此率倡甚至连未受侄子殃祸的太傅袁槐都因心中感激,也赶紧开口附和着道:「譙侍读所奏甚是;自古以来,人臣未有如刘丞相之功者,櫛风沐雨,扫荡群凶,与百姓除害,使凋零汉室復存,岂可与诸臣宰同列乎?合受『武亲王』之位,荣加『九锡』以彰功勋。」
    「袁卿家与譙侍读併议之事,朕于登基以来,亦具深切感受---;」刘辩随即看着恩师微笑的说:「大将军实至名归,未审尊意若何?」
    「此举万万不可!」哪晓得避嫌唯恐不及的刘备先沉着脸瞪了瞪袁槐、譙周,接着方躬身婉拒回稟道:「微臣纵忝属汉裔宗亲,但既身荷朝廷厚恩,为吾主解忧尽忠乃臣下份内义务;今蒙天子封相已是太过,袁太傅、譙侍读之议,微臣不敢妄受之。」
    见师父神色不悦,弄巧成拙的刘辩怕他因此掛官求去,忙移转话题说:「此事不急,咱日后有空---再谈吧;如今四海已定,爱卿虽肩负社稷重担,却也不可罔顾天伦,朕特准卿家和此番随征战士返乡三月以资慰劳,好不?您回上党却别忘了请朕喝喜酒喔。」
    刘备自也不能让那贵为皇帝的大徒儿太下不了台阶,便于眾人贺喜声中诺道:「微臣遵旨---;等一切就绪,臣即请圣上屈驾主持婚礼。」
    没错,如今局势已跟歷史上的汉末世界迥然不同了;以前是因拥兵据地的群雄为拉抬身价或满足一己私慾,才会妄想着称孤道寡,现在既已提早结束乱世,又有他一手调教且倍受各方爱戴的英明仁君治理朝政,性格与原主角差很多的刘备可不愿徒惹非议。
    然而他倒未苛责刘辩,待临别之际又趁着与郭嘉、王允、王越一次晤谈中把心里顾虑说清楚,刘备便望向刚满十一岁但亦来送行的刘协说:「伯和,这段时间---你要随皇帝哥哥勤练武功和读书写字喔;等学成了一身本事,以后就不必担忧人家来欺负你啦。」
    「多谢恩师的谆谆教诲与不吝收录---」终于如愿列入胞兄习艺的门墙,刘协仍带童稚嗓音却以极早熟的口吻道:「侄儿一定日夜用心苦练,将皇帝哥哥及叔父当成榜样来学,也做个令人尊敬的英雄。」
    见自幼即懂事聪颖的刘协恁般有礼数,庆幸做出正确决定的刘备亦心下甚喜;待与宫外曾经并肩作战的眾将士告别,他方偕关羽、张飞、赵霖、马超、孙策、郝先、甘寧、关平、寇封等一班战将,及未婚妻貂嬋的义父王允、授业恩师王越啟程,缓缓返回并州上党的「黑山寨」居所。
    之前既已许下承诺,刘备便暂把搜捕袁绍之事交付给陈宫那批「情报特务」去处置,先分邀尚在河内的岳丈甘胜、徐州舅子麋竺来参加婚礼;当然,这绝非因他官大架子大,而是碍于少帝将会蒞临的缘故,所以只好请两处亲家破除成规,跋山涉水的勉力配合。
    不过另一项潜在的头痛问题来了------。
    由于战功提早封做「虎威将军」的赵霖仍坚持以亡兄名字现身,有心迎娶的刘备此时可真束手无策啦;而知悉内情的甘彤、貂嬋、糜萱虽欲从旁相助,可是赵霖似已铁了心肠,说啥都不跟几位嫂嫂讨论那回事,连差点成她「婆婆」的刘老太太也徒呼奈何。
    「萱儿,你是咱里面脑袋最聪明的一个---」甘彤眼见「准丈夫」儘管一句话都不提,却始终愁眉不展,忙和亦烦恼的貂嬋来寻麋萱商议说:「这件尷尬事情你好歹替咱相公拿个主意;子龙会出意外纯粹是贺柏灿那傢伙使诈因素,霖妹子根本无须恁的自责嘛。」
    「彤姐姐言之有理;」貂嬋也跟着加入讨论道:「难得他们师兄妹俩先前如此情投意合,若真因为这样而分开,确实是可惜得很------」
    先邀两位「闺密」进房,那噘起可爱小嘴的麋萱却故意佯嗔说:「他方回山上来,就老跟你们腻在一起;这个忙呀---,我才不帮呢。」
    听完后俏脸不禁和拙于言词的貂嬋一样红,啐了一口的甘彤随即呵她痒笑问道:「小妮子刚灌整缸子醋吗?怎一开口便酸不溜丢的;谁叫你整天都忙着教那各处州官如何杜绝瘟疫及落实饮水卫生的措施,否则以相公平常疼你的程度,哪轮得到我姐妹俩的份?」
    忽「噗哧」的与两人亦笑作了一团;麋萱待隔了好一会,方拉着她们手正经的说:「这个霖妹妹忒也多心了,竟把子龙的死全怪罪到自己头顶去---;她性格那么倔强,要打开其心结,恐怕难度高得紧。」
    「唉,如果当初促成彤姐姐和相公邂逅的左老师有在这里,事情就好办得多啦------」貂嬋见她亦无善策,忍不住偏着头望向了甘彤。
    想到曾缠着自己要传授「房中术」的左慈,脑海浮现是日情景的甘彤先愣了愣,退烧双颊立刻又酡晕一片;她晓得生性谨慎的貂嬋不至于会胡乱放话,即轻捏其手背嗔问道:「怎讲着讲着却扯到我头上?小嬋倒是说说,为何有那老---老先生便可解决问题?」
    听刘备提过此佬的一些通神咒法,常能举一反三的麋萱就抢先着说:「嗯,抑或是授予相公『凌虚破』功夫的于神仙,也成------」
    当甘彤犹疑惑呆瞧同侍一夫的好姐妹,貂嬋已主动解释的道:「满怀憾愧的她既是谁都不买帐,或者只有子龙才劝得了霖妹妹---;然而能够将他从另一个世界里带回人间的,大概仅此二仙长方有这样的本领。」
    嘴巴长长「哦」了一句,反应较钝的甘彤才恍悟着点头;但过半响,她即皱起柳眉喃语的说:「可是如今,咱要上哪儿去找那老色鬼------」
    「彤ㄚ头,都隔了几年啦,怎的还在背地里偷骂道爷?」一阵让她感觉耳熟的爽朗笑声,便于这时忽从走廊一端的角落远远传进了房间。
    「啊,真的是老色---老先生!」甘彤喜极而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并率先衝出门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处;不久,果见左慈仍旧顶戴藤冠且身穿破烂青衣的拄杖而至,而他旁边那人则是就快当新郎的刘备。
    等与三姝见过了礼,眇了一目的左慈即捻鬚笑道:「你们这几个女娃娃不错,全没有一般妇人家爱争风吃醋的毛病,咱傻小子可有福了。」
    顿了顿,已掐指算清楚来龙去脉的他又转身问刘备说:「其实于老兄那时候在秦陵内早预知了赵将军会碰什么样的遭遇,但因碍于仙规而不便直讲罢了---;要化解此事甚易,但届时她的小孩若没跟你姓,玄德忌讳否?」
    「倘能叫小师妹回头,备不介意。」为情所苦的刘备立刻答道。
    「那就好办多了---」左慈微一頷首,又坦白的告知他道:「霖娃子虽会帮你另生两个孩儿,然而她因太过内疚的缘故,即使答应了婚事,亦可能要求子嗣姓赵来承继胞兄烟火;这一点,你心中得有个底。」
    谁知那身为元配的甘彤马上抢着替丈夫允诺:「没问题!反正还有咱们三个在为刘家传宗接代呢---;这一环,便由我来向婆婆稟告。」
    颇讶异甘彤性情的明显转变,暗自嘉许的左慈就再继续说:「既如此,贫道今晚即张罗她兄妹聚晤的细节;子龙儘管已由赏识他的玉帝敕封为神,但南天门当值的中坛元帅,好歹会卖左某一个薄面吧。」
    「霖妹妹平常都独处于子龙昔日的旧居中;道长夜里若需要咱三个援手,我们义不容辞。」麋萱因对那个赵家妹子极有好感,便帮腔道。
    「也好---」左慈略想了想,就点着头说:「有你们几位在,她立场上或许会不再恁的坚持;总之这件事情啊,贫道是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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