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要走她的水果袋,又从后备箱里提出两盒上好的茶叶,两人各自撑伞下车。
    张教授早就知道余清窈要过来,在阳台上翘首以待,看见斜飞的雨丝里李策跟在余清窈的身后,笑容满面。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张教授一边说,一边笑着请他们进屋。
    大雨敲打着院子里青翠的芭蕉叶,声音悦耳,张教授泡了茶请两人喝。
    “小李也很久没来这里看我了,最近忙吗?我看你好像比前段时间又瘦了啊,要注意身体。”
    “这一两年是有点忙,所以也没有空来看教授您。”
    张教授吹了吹茶,茶雾弥漫,他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你是见小余画完了墙就不大愿意来了。”
    忽然被提起的余清窈:“?”
    她奇怪地瞟了眼李策,只见他低头喝茶,好像不在意般,但过分淡定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张伯伯您在说什么呀?”余清窈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猫腻。
    “小余你从那边的楼梯上去看看。”张教授给她指了一个楼梯。
    李策抬起头,对她欲言又止。
    张教授却有心想要向她透露,催促她上去解秘。
    余清窈爬上隔层。
    老式的小高层层高通常很高,尤其一层是架空层改造的,足有四米五,完全可以隔出夹层。张教授这间房就在客厅的上方用钢板隔出了一间小书房,余清窈走到顶,视线先被那一大片明净的玻璃窗吸引
    被雨水沾湿后,玻璃上朦胧一片,但是往外面看去,不难发现这扇窗户正对着一面画墙,墙上明亮的颜色哪怕在大雨里也引人注目。
    正是余清窈在拙园耗时最久的一副作品。
    她正新奇这个书房的视线不错,可以看到整个墙面,身后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余清窈回头就看见李策登阶而上,朝她走近。
    这低矮的夹层容不下他的高个子,好似头顶就要抵住天花板了,他微弯下脑袋,免得剐蹭到头顶的吸灯。
    “两年前我刚开始进入集团,公司的事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就到张教授这里透透气,那时候你在那里画墙。”李策和她都贴着桌子站,看着窗外。
    水哗啦啦冲洗着玻璃窗,外面的颜色都汇成了一副抽象的画,好像莫奈笔下光色的奇景。
    “你拿着调色盘,独自坐在人字梯上,半天没有动笔,面朝着那一大面墙,就像是在面对一个难以完成的艰巨任务,倒是和我面对公司的状况颇为相似。”
    余清窈耳尖有些发热,“……我也是没有想到随便抽了一个这么大片的墙,差点想罢工了。”
    “我也一样,差点就想罢工了。”
    李策轻轻笑了声,嗓音在雨声里像是和弦一样动听。
    “后来你还是开始认真画了,从一个角落一点点把颜色铺开,每隔几天我就能看见画面完整一部分,在你按部就班地画完一片区域后,有一天来了几个调皮的孩子,趁你不注意把颜料用手糊在墙上,把你的画弄得一团糟,你气不过追着他们跑,后来张教授还说你因为追那几个小孩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
    余清窈捂着脸,羞涩道:“张伯伯怎么这也给你说了,太丢人了。”
    “是我问起来的。”李策偏头望向她,“因为好几天没有看见你出现了,墙上的画也没有进展。”
    余清窈一愣,抬起眼来。
    李策这样的大忙人,竟然会专门问起她。
    她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起春桃指着情感公众号上的金句大声念给她和知蓝听,“看见了没有,‘好奇是心动的征兆’!”
    余清窈心里泛起了涟漪,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眼李策。
    “我伤了几天,又赶上专业课忙,就暂时没有去画墙,后来张伯伯还向那几个小朋友的家长告了状,他们都乖乖过来给我道歉啦。”余清窈忍不住唇角扬了起来,“张伯伯对我很照顾。”
    “难怪。”李策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后来我也看见那几个小孩一人拿着一只笔,任劳任怨地在帮你填颜色,像是被你训得听话了,很有意思。”
    不但有意思,也很美。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
    穿着白色长裙带着遮阳帽的女孩领着几个高矮不一的小朋友,站在巨面白墙上,耐心地涂着颜色。
    仿佛蚕食巨叶,一点一点地啃。
    风吹起了女孩白色裙摆和乌黑的长
    发,阳光打在她身上就像是笼上了一层柔光。
    她在巨幅的画下像是一个精灵般,让人心荡神迷。
    余清窈手指在书桌上的木痂上摩挲,“你居然偷看我,还看了那么久……”
    从李策透露出的意思,他似是看着她画完了一整面墙。
    “抱歉,从前是我唐突了,以后会提前打招呼的。”李策温声道,听着像是很绅士礼貌,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从前的事我知道错了,不过以后我还是会干的,只不过会打了招呼再看罢了。
    他怎么这样!
    余清窈心里哼哼,却又忍不住慢慢翘起唇角。
    从夹层书房下来,余清窈又和张教授聊了一会,等到时间差不多该去开会了,她才提出要走。
    “小余你等等,刚刚小李说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余清窈已经拿起了自己的伞,闻言奇怪道:“他买什么了?”
    正说着话,李策就撑着伞从细雨里走出来,手里还捏着一个米白色的食品纸袋。
    “隔壁农大的牛奶和可颂包,拿着开会饿了吃。”
    余清窈拿起纸袋,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农大的牛奶……”
    她打开纸袋一看,发现可颂也是她喜欢的坚果口味。
    “咳——”张教授背着手,慈眉善目地望着两个孩子。
    余清窈脸上微红,拉着李策和张教授告别。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也买给你吃吧。”余清窈觉得既然他们已经是暧昧关系,那就应当礼尚往来。
    “嗯?什么都行?”李策撑着伞,笑望她一眼。
    余清窈忽然想起自己的八千万还没到账,面对李策实在不能夸下海口,万一他喜欢吃天价的鱼子酱龙虾什么的她可负担不了。
    “唔,如果不是那么贵的话,还是可以的,让你吃到饱都行。”余清窈给自己的话打了一个补丁,“如果贵的话,那就只能等一年后啦!”
    学生会的办公室集中在学校的老区,离拙园很近,走过去都行。
    余清窈没有让李策送太远,在一个转弯的地方就把他劝回去了。
    “没多远了,我可以自己走过去了。”她拎起食品袋对他摆了摆手,“晚上见吧!”
    “不用我接你么?”李策问。
    “雨停了,而且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到时候我会自己坐车回去。”
    李策停下了脚步,余清窈对他再次摇了摇手就拐了个弯,绕去办公楼的正面去。
    没想到才走了十几步,迎面就遇到了并不想碰见的熟人。
    “这不是余师姐嘛!”
    刚从办公楼出来的是两名准大三的学弟,其中一人曾经追过余清窈一段时间,被她拒绝后还纠缠不放,甚至在她和李睿交往后,他还闹到李睿面前去了,让李睿都烦不甚烦。
    “听说师姐分手了。”
    余清窈心提了起来,漠然道:“与你无关。”
    她捏紧面包袋,想要快速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谁知道那人竟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差点把她拽了一个趔趄。
    “怎么无关了,师姐也忒狠心了,我都追了你这么久,也不给个机会,是不是说不过去?”
    余清窈忍着怒气,冷声道:“松开,我要去开会了。”
    “什么会啊,我可以陪你去。”他耍起无赖,晃了晃手里的列印纸,“我还可以帮你列印资料。”
    另一个学弟在一旁看戏,嘻嘻直笑,“是啊是啊,我延哥最热心了,肯定帮你!”
    余清窈紧蹙着眉,用力甩了甩胳膊,“放开!”
    “你说嘛!你去开什么会?”
    “窈窈。”
    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时候余清窈忽然又听见李策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没想到下一刻李策已经大步走上前,扶住她的肩,对那抓住她手腕的人道:“松开。”
    “你你谁啊?”虽然不想露
    怯,可是对方的眼色发寒,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李策见他不动,伸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
    “嗷嗷嗷!”陶延顿时疼得像是杀猪一样嚎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叠列印纸铺头盖脸地往李策头上砸去。
    李策虽然偏头躲开,但是锋利的纸张还是在他脸上擦出了几道血丝。
    “要断了!要断了!”迫于疼痛,陶延只能松开余清窈的手。
    李策趁机把他往外一甩,又将余清窈挡在了身后。
    陶延揉着自己的手腕,脸色涨得通红,鼻孔翕合,气得不轻。
    “你谁啊!凭什么管我们的事?不知道先来后到吗?!”他把眼前的男人当做了竞争对手,眯了眯眼又问余清窈道:“学姐,你这么快又找了一个男朋友?”
    “你别胡说,我没有!”余清窈吓了一跳,生怕陶延又想纠缠李策,连忙划清两人的关系。
    “他刚刚都叫你窈窈了。”陶延也不好糊弄。
    “我……”余清窈想要辩解,忽然卡壳了。
    李策顿了下,慢条斯理地接过余清窈的话,道:“我是她哥,你还不滚?”
    他的声音虽然低柔,但听着莫名的凶狠。
    “算了延哥,我们还是回宿舍打游戏了吧,五等二呢!今天冲星!”另一个学弟生怕他们在学校斗殴,那可是要记过的,连忙拽住陶延要走。
    “余清窈?你怎么还在这里,开会要迟到啦!”几个宣传部的成员这时候也出现在办公楼的门口,还以为余清窈在磨蹭,提醒道:“部长刚刚都在点人了。”
    另一个师弟趁机把陶延拉走。
    余清窈下意识想要快步赶去开会,但还是停下,看了眼李策。
    他脸上的几道小伤口渗出了血,这种纸擦的伤口虽然不大,但实际也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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