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来了,跟姑姑在一起。”他笑着搂过妻子:“不是怕打扰你我重聚么。”
    “你怎么才来看我?我整日盼着你们来看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本想回家的,可这次不知怎地孕吐的厉害,每天没精神气,母亲便让她多待几日。
    “我忘记谁也不敢忘记你。”他端看她,握着她的手道:“听姑姑说你又有了?”
    “嗯。”她攀住丈夫的脖子,有点闷闷不乐:“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我还没歇够。对了,砚臣和弟妹要去京城,你知道这件事么?”一想到回家后还要忙活这件事,她就累的更不想动了。
    “知道了,已经办妥了。”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不分巨细的全告诉了妻子。听的寄眉一愣一愣的,她颇为吃惊的道:“你这也太快了,该我出头的事,你都替我办了。”
    “你可以静心养胎了。”他道:“家里没有用你操心的事了。怀元毅的时候,董姨妈和表妹上门烦你,险些出事,这一次,绝不让你再操一点心。我之所以没来接你,就是为了留在家中把一切打点好了,让你清清静静的回去。”
    寄眉心里温暖,笑道:“胡说,你又不知道我怀了孩子,你会占卜不成,怎么能替我提前做筹谋。”
    他抱住她,在她耳边道:“我不知道你有孩子,还这样为你着想,不是说明我对你发自内心的好吗?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她抿嘴偷笑,须臾颔首:“嗯。”
    搂着妻子温暖的身体,他怅然道:“唉,这几日,你不在,我可难熬了。”
    “我娘说,我不回去,你难熬了,就要找别人。”她半开玩笑的道:“没有背着我偷人吧。”
    “绝没有!”
    她想起那日和金翠质疑丈夫把婳儿找回来的事,内心不由得内疚起来:“唉,我真不该怀疑你……”砚泽不知此事,笑道:“反正是姑姑说的,又不是你说的,不管她说什么,只要你不相信就行了。母亲还当着我的面说你有主意呢,我不也没信么!”
    “说我什么了?”
    砚泽将母亲说她有心眼,把常雯挤兑走的事大致说了。寄眉听罢,大呼冤枉,她之前的确有算计,但算计的心思只在丈夫身上用过,对不相干的旁人可从使过诈。
    “别急,我没信。咱们眉儿这么善良,哪能做这种事。”他是一点不信,笑眯眯的道。
    有些事情最好一辈子埋藏在心里,不用拆穿。寄眉叹道:“只要你信我,别人怎样说我都没关系。”心里则想,他这么信任我,以后也该多信赖他才是,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幸好上次碰见婳儿的事,没有胡思乱想。
    “我当然相信你。”砚泽笑道:“我孩子的母亲,我都不信的话,我还能信谁?”
    所以跟沈向尧有关的事,都埋进记忆的深渊吧,她不知道,就不要她知晓了。
    寄眉摸着肚子,犯起愁:“难受的紧,这孩子估计不比元毅,肯定特别要人操心。”
    “老大也很叫人操心。”他不服:“他在你面前装的乖,跟我在家这几天,简直是……”没想好怎么形容,于是直一个劲的咧嘴。
    她忍不住笑道:“活该,让你知道带孩子的不容易。”头枕着丈夫的肩膀,想起他为自己做的事,又忍不住夸他:“你哪儿都好,就是嘴上爱胡说,你给砚臣找大夫看病,本是件好事,可你偏跟我说要带他找j□j胡闹,那天真是气死我了。”
    “我发誓,以后绝不说这些浑话了。” 又装模作样的要发誓。
    “嗯,你不胡说,我也不用胡思乱想了。”寄眉闭着眼睛笑道:“你还是挺好的,跟你越过越省心,真不错。”
    “……只是不错?”
    就知道他爱抠字眼,于是她笑道:“好了,我说错了,你非常好,嫁给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所以我这一生也要做善事,来生还嫁你。”
    砚泽终于满意了,听妻子说缘定来生,反倒不好意思了:“今生还不够,来生还做夫妻呀?”
    “嗯。”她笑完眉:“我愿意,你不愿意?”
    “愿意。”
    寄眉抱住他,笑道:“那说定了,不光今生,来生你也得养我。”
    所以,别想跑。
    —
    寄眉吐的厉害,便在娘家又多待了几日。饭桌上,砚泽打趣的笑道:“姑姑家快赶上送子娘娘庙了,寄眉一回娘家就怀孩子,早知道这样,我何必修桥铺路,直接给姑姑家装点一新就是了。”
    陆成栋漫不经心的道:“行啊,你看衙门前脸多少年没修了,门槛子都破了。”
    萧砚泽向来对要好的人慷慨,爽快的道:“好,包在我身上。”
    陆成栋和素秋齐齐惊讶,素秋道:“呦,铁公鸡开始拔毛了。”
    “……姑姑,瞧您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没慷慨了,给县里捐路那事,我不就才拒绝了一次么,以后哪次没答应。”说着给姑父敬酒:“喝酒,喝酒。”
    陆成栋笑道:“你姑姑确实严重了,你是我们的好女婿,帮了我们不少忙。”
    素秋斜了砚泽一眼,然后对丈夫道:“你别夸他,要不然他又找不着北了,嫌他对寄眉太好了吗?!”砚泽赔笑脸:“您说得对,还得更好才是。”
    素秋啧啧了两声,笑着戳了下侄子的脑门:“就你这张嘴会说。”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过饭,各自休息,晚上寄眉抱着儿子,笑问:“你想要弟弟还是想要妹妹?”
    元毅脑子里还想不通这个,张着嘴迷茫的看父亲。
    砚泽便清了清嗓子:“你想要你舅舅陪你,还是想要你姑姑陪你?”
    元毅怔了下,道:“舅舅,舅舅!不要姑姑!”
    砚泽一摊手,对妻子道:“你儿子想要你给他生个弟弟。”更想要男孩的是他,家大业大,得有人继承才行。一个儿子不保险,最好再来几个,兄弟互相帮衬才好。
    “你这是误导。”寄眉笑着白了丈夫一眼:“看我再给你问一遍。”她摸着儿子的小脑瓜问道:“毅儿,你喜欢跟娘在一起,还是跟爹在一起?”
    “娘!”元毅指着母亲道。
    “瞧,咱们儿子喜欢女的。
    “挑拨我们父子关系。”他不服,朝儿子招手:“到爹这儿来。”
    于是元毅挪了挪屁股,爬到母亲跟前去了,笑的寄眉身子止不住的抖。
    砚泽双手晾在空气中,颇为尴尬,指着儿子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够犟的,像我!”
    寄眉笑够了,摸着肚子道:“不知未出世的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
    “看菩萨安排了。”他道:“如果像你一样,是个女孩还好,如果像舒茗和舒茗……那还是男孩吧。”
    她摸着小腹浅笑,她的女儿当然像她,她会用心养育,绝不会养成舒茗那样刁钻脾气的。
    试探了丈夫的口风,他喜欢男孩,但如果生下女儿,他也一样喜欢,不过首选,仍旧是盼望二儿子降生。寄眉就纠结了,她希望儿女双全,但若生女儿,又担心女儿受苦。
    前前后后再娘家待了十来天,才动身回到萧家。周氏听说寄眉又怀了,除了心花怒放外,又唠叨上了。比如她装作痛苦的说道:“唉,你呀你,才把你提携的能管事了,结果又怀了,家里一摊子事,到底得要我这个老筋骨操心了。”
    寄眉便赶紧哄她,赶紧说什么‘婆婆辛苦,您老人家不容易,我们都体谅您’的话。
    最后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气的道:“谁不累,就你整日嚷嚷!嫌累的话,重新交由我管。”
    周氏碍于这句话,总算安静了。连砚臣离家,也未敢多说话。
    砚臣的离开家的那日,砚泽和寄眉相送,虽然以后会相见,但免不了有几分伤感。
    临上车前,砚臣跟哥嫂道别。砚泽担心他:“如果在京城不舒服,就回来。”
    “我知道。不过,我想我会坚持下去的,哥哥为了嫂子能变的这么彻底,我为了雯儿,吃些苦又算什么。”
    砚泽瞪眼:“胆子大了,敢揶揄你大哥了。”
    砚臣笑道:“哥哥不要生气,我错了,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说完,赶紧蹬上了马车,挥手道别。
    “一路顺风——我有空去看你们——”
    直到车马驶出了胡同,看不见了,砚泽才与妻子相宅内走去,他看着寄眉道:“你揣着孩子,怕是一时半会不能去京城了。”
    “我也不能总揣着孩子呀。我已经约了邱家的人,叫他们拿银子把邱姨娘赎回去。她一个亲哥哥单独分出来过日子了,他愿意掏银子赎妹妹,她也受够苦了,银两合适,我就准备放人了。”和丈夫说着话,走进了家门。
    砚臣不禁留下了邱姨娘,连樱桃和丹儿也扔下了。对这两个没错事的,寄眉给予厚待,樱桃卖到常家做姨娘去了。而丹儿则留下跟了六叔,她已经习惯了萧家宅里的生活,放出去不好,六叔愿意留下,便做了顺水人情。六叔姨娘很多,虱子多了不痒,六婶已经无所谓了,所以丹儿的日子还过得去。
    砚臣和常雯走后,寄眉静心养胎,怀胎十月,顺利的又生下一个男婴,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种淡淡的失望。不过除了她之外,全家都非常高兴,尤其是周氏,抱着第二个宝贝孙子,喜滋滋的道:“当初娶寄眉就对了,你华珠表妹就不行,到你大舅家,跟你大表哥成婚也有两年了,只剩了一个女儿。幸好没招她进门,否则也是个不顶用的。”
    砚泽微微皱眉:“娘,您就别提华珠,坏寄眉的心情了。”
    周氏道:“哼,我哪句话坏她的心情了?说华珠的不好,寄眉听了不高兴吗?!我又没说华珠的好!”
    “……”寄眉装做很虚弱的迷糊睡觉,没听到婆婆和丈夫拌嘴。
    砚泽道:“我的意思是华珠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难不成以前有过节的人,您要一辈子盯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寄眉太累了,咱们去外面说话吧。”
    周氏将孩子交给奶娘,起身瞪了儿子一眼道:“行,我不说了,昨天你九叔的婚讯传回来,老太太跟前的玲珑病倒了,我得额外派个人手过去,没心思和你说话。”说完,朝儿媳笑道:“你好好休息,睡醒了,将补品喝了。啊?”
    寄眉微微睁眼,缓缓点头。
    等母亲走了,砚泽一撇嘴:“完了,我在我娘心里的位置又往后排了。”
    “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寄眉看着身边睡觉的二儿子,笑道:“你看,他好像比元毅那会还好看呢。”
    他跟着笑:“嗯,我看也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不会也往后排了吧。”
    “傻子,我不回答你的蠢问题。”她瞟他一眼,抿嘴笑道:“想想起身名字吧,别想没用的了。”
    “元……仁。君子千德,坚毅和仁爱,缺一不可。”
    怎么像个年号似的。寄眉想了想:“很好,你问问父亲和老爷子同不同意吧。”
    “好,我陪你,等你睡了,我就去问。”
    寄眉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丈夫皱眉坐在床前,她道:“你去了吗?”
    砚泽道:“去了,老爷子说像年号似的,不好,叫我再想想。”沉思了半晌,道:“叫元甫吧,德行虽然重要,仪表同样不可或缺。儿子这么漂亮,更好配他。”
    “好,这回好听了。”像个人名了。
    转眼,‘第一美男子’萧元甫活蹦乱跳的长大了,他不缺玩伴,差两岁的哥哥萧元毅,岁数差不多的小舅舅和小叔叔还有金翠家的‘小黑熊’,都是一起玩的伙伴。
    另外,他的姑姑萧舒茗嫁给了本省另外一个大户人家,却因为太过彪悍,夫妻间时常闹别扭,动辄就带孩子回娘家。于是,元甫的这小姑表弟也常在萧家,六个十来岁的孩子,闹腾起来简直吓死人。
    尤其过年的时候,萧赋清带着儿子回家,凑齐七个,寄眉看一眼这帮孩子都觉得头疼。萧赋清娶了自己老师的女儿,书香门第出身的九婶教育出来儿子,本来是文质彬彬的。可跟萧家这些孩子过年玩了一段日子,明显变活泼了。分别的时候,跟小兄弟们依依不舍,约定来年再一起放鞭炮。
    生完二儿子后,寄眉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每次看到眼前这些爱闯祸的男孩子,她都祈祷若再怀孕,一定要生个安安静静的女儿。可生女儿,或许得缠脚,不禁又纠结。
    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
    她这样对自己说。
    过了能闹腾的年纪,这帮男孩慢慢安生了。元甫沉静,能坐住板凳读书,大儿子元毅像他父亲,一翻书就头疼,于是他爹也不逼迫他,早早跟着自己学做生意。只是元甫到了十三岁,忽然表现出了跟他一爹年轻时一样不好的苗头,对女人颇感兴趣,心思也不在读书上了,眼看要长歪。
    寄眉头疼,不得已跟丈夫商量,把二儿子送去京城,叫他二叔看着他读书。
    砚臣自从上京后,苦读了数年,终于考中进士,在九叔的活动下,没有外派,而是留京在刑部做了个小官。他家中没有那么多丫鬟,有的只是书,况且砚臣最有读书的毅力,正适合看着元甫。
    砚臣收到哥嫂的来信,立即来信表示,没问题,我会像亲生儿子一样敦促元甫用功的。
    砚臣觉得报恩的时候到了,对侄子掏心挖肺的照顾,常雯感念当年的照顾,对元甫没半点怨言,悉心照料饮食起居。砚臣公务清闲,只有一个女儿,才三岁,省下来的时间都投入到了侄子身上,只要不是傻子,经过这般悉心的提点,都能对八股文开窍。
    砚臣充分发挥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对元甫无微不至,连萧赋清都看不下去了,他不止一次说过,换做他,可没心思管元甫。
    辛勤终于换来了收获,元甫苦行僧似的读了几年书,中了进士。
    元甫逃也似的跑回家,在大哥的带领下痛痛快快的玩了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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