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钧心中舒了口气,但也无比好奇起来,池灿居然背着他这个好哥们偷偷谈恋爱了,捂这么严实,看起来陷得还挺深,一提起就突然变得好伤心的样子。
    “和谁啊?”杨钧问。
    池灿撑着座位靠背侧身一坐,还没出声,不远处早就瞧着他们这桌的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那人二十多的模样,看起来是酒吧常客,相貌不错人缘很好,和谁都能朋友似的聊上两句。
    他熟络般自然地搭上池灿一只肩膀,指着他胸前锁骨上那晃出来的玉佩问道:“小朋友,你这东西好特别,在哪里买的?”
    杨钧停下来也瞧了两眼,倒是第一回 瞧清楚那玉佩,确实不像普通玩意儿。
    可池灿脸色潮红,一副沮丧又迷茫的模样,也不回答,杨钧便拉着他打算先回去再说。
    “手机还没拿呢,”前来搭讪的那人帮忙递了桌上的手机来,搭把手扶着池灿,似乎对他脖子上的吊坠还很有兴趣,伸手去碰,“能不能留个电话,等你朋友清醒了告诉我这么好的翡翠是哪里买的。”
    杨钧说:“可以可以。”
    “走开。”池灿颈脖被手指一碰,就反射性躲了一下,重新跌坐回椅子上,目光也跟着投射出去。
    “我就看看,不抢你的。”那人笑道。
    池灿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眼睛不知死死看着哪里,杨钧随便往那边扫了一眼,骤然也僵硬片刻,转而干笑了笑。
    池灿他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出现四周仿佛连气压都在骤然变低。
    杨钧拍拍池灿,连忙掉头溜去找老板买单了。
    李景恪站在酒吧门口的绿藤阴影下,嘴里叼着根点燃不久的香烟,他伸手夹起烟,双眼在袅袅白雾中看不太清,也显得冷漠。
    池灿不理会旁边那人,只是看着李景恪。李景恪却开口对池灿道:“解下来给别人看看,那是你的东西吗。”
    他走过去,扣着池灿肩膀将人拉起来,伸手摸到他脖子上的玉佩,仿佛要一把拽下来,还没有动作,池灿终于反应过来,拼命握住李景恪的手指,无声而剧烈地央求。
    “你挺会跑。”李景恪说。
    池灿呼出酒气,胸口起伏急促,过呼吸得无法喘息一般。
    李景恪终究松了手,转身再看向那人,忽地想起一般,有些散漫地说:“想买翡翠,得找我谈。”
    第69章 关系不好
    池灿在李景恪松手后,便脱力一般靠在了椅子上。
    他急忙扯着衣领把玉佩放了回来,只顾捂住胸口喘气平息。
    旁人看来只是一个玉佩而已,池灿却像受了惊,对李景恪的到来以及刚刚发生的一切还不能完全想清楚,目光涣散,犹如劫后余生。
    他盼望了一天一夜,想要见到的李景恪就在眼前。
    明明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意识到李景恪看到了他的字条、如他所愿真正找来的时候,池灿依然难受至极,昏沉沉的身体仿佛被一双大手给掐紧,胸腔里的氧气都被挤走了。他已经不能不承认,成功跑出来后的无论喝酒还是大笑,都只是强行掩饰而已。
    虽然李景恪的冷漠仿佛与生俱来,也许根本没那么可怕,但池灿见过李景恪不冷漠的样子。
    池灿藏好脖子上的玉佩后扶着桌子,尽力站直站稳,朝李景恪那头靠近过去。
    至少还是见到了的。
    他得抓住李景恪,他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得抓住李景恪。
    李景恪背对着他正跟别人说话。
    李景恪的手垂下来时香烟上的火星闪了闪,烟灰洒落,刚好落在池灿手背上。
    是一刹那好像被烫到的感觉,池灿手臂瑟缩了一下,迟钝地低头去揉搓手背那块皮肤,听觉也变得不灵敏,在偌大的嘈杂的酒吧里只听见李景恪的声音。
    然而说谈翡翠,李景恪其实根本没想在这种地方跟人谈所谓的生意。
    放在从前,来了酒吧最喜欢去跟这类人攀谈的也就罗杰那几个,都说只是随便扯扯玩笑两句,合适就交个朋友,可惜李景恪不爱交朋友,对在酒吧交一个晚上的酒肉朋友更没兴趣。
    如果不是池灿惹上了这样一个麻烦,李景恪从前就懒得开口搭理,更遑论现在。
    “跟你谈也可以,”对面那人见了李景恪却好似越发来兴致,他用眼神示意池灿,仿佛了然于心了什么,耸肩笑问,“不过你跟这个小朋友什么关系啊?他们来这好久了,你可是突然才来的。”
    李景恪偏头去看池灿,手里又掸了两下烟头。
    这一次李景恪是故意的,池灿摊开的掌心里烟灰再一次从亮红到熄灭,发烫也发痒,刺激得池灿五指一握,颤颤地仰头对视而来。
    “我跟他什么关系,”李景恪这才抬手去桌上拿来了烟灰缸就近摆着,勾唇看回来,说,“我是他哥。”
    “哪种哥,不会是——”
    “家长会要我签字,吃喝拉撒都归我管那种,懂了吗?”
    李景恪不耐烦了,转眼又掐灭了烟,不欲再多说废话。恰好结完账的杨钧拖不下去了,心虚地赶来。
    杨钧早留意到李景恪来时面色不善,估摸着池灿要遭殃,到底良心过意不去,没有提前跑了,而是绕过去扶池灿。
    “我们就是出来玩玩,已经要回家了的,说好我会送池灿回去。”杨钧不知道他们这是发生了什么,干巴巴解释道。
    “是我唐突了,别生气别生气,”那人见此很快反应过来,当着人哥的面调戏弟弟确实是失手,熟络转圜道,“只是那玉佩确实特别,要不让弟弟他们自己去玩,我们再谈谈?”
    池灿缓慢蹙起了眉头,愣在原地,模模糊糊觉得有哪里是不对的。
    不过李景恪闻言笑了,仿佛达成了某种心领神会,他看一眼那人,然后才为了借一步说话般往门口走去。
    “要不要先进去坐下喝点酒。”那人转眼对李景恪感起了兴趣,说道。
    李景恪看对方跟上来,走了两步便停下了,只慢悠悠问:“我弟弟喝多了,你找他,是打算在下?”
    他太开门见山,令人猝不及防。
    “怎么可能,都是误会哈哈,不过我平常不做下面那个的,今天碰上你……”
    李景恪隔着木窗和池灿冷冷对视片刻,看回来时对着眼前滔滔不绝的男人变了脸色,开口打断道:“找操的话你可能得去找别人,现在没有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只是因为我没什么空。”
    他刚才只为套话而已。
    李景恪看起来不是喜欢放狠话的那类人,他平淡的眼神和语气像在谈天,但再加上顶门而立的高大身躯和青筋暴起、带着伤疤的手臂,足够能让人直觉危险,知道他并非是唬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人脸色登时难看又尴尬,迅速钻回了酒吧。
    而那边杨钧已经扶着池灿急急从酒吧里出来。
    池灿最终落回了李景恪手中。
    杨钧也尴尬地跟在旁边走着,比自己爹妈来了还要谨慎似的。
    其实刚才他也看出来了点,李景恪和那个来搭讪的人聊了好半天,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想起了以前在学校里听过的某些传言,不禁暗暗咋舌。
    “那个哥,池灿既然已经有你接了,我就先走了。”杨钧酝酿了半晌,终于说道。
    “回来。”李景恪叫住他。
    “啊……”
    “麻烦你照顾池灿了,”李景恪说,“现在太晚了,打车顺路送你回去。”
    杨钧一愣,拒绝和客气的话还没脱口而出,冷不丁对上李景恪的视线,又把那些话吞进了嗓子眼里。
    到了南门楼外的街口,李景恪很快打了辆出租车,让杨钧坐在副驾驶,他搂着这一路上又变得神智不清了的池灿坐上了后座。
    上车后池灿起先自己栽着脑袋抵到车窗上,被李景恪捏住手腕一拽,才软绵绵倒进李景恪怀里。
    他浑身发热,对密闭空间里的尾气味道反而反应敏锐,紧皱着眉头,出汗的手心贴上来,然后死死抓住了李景恪的手臂。
    李景恪掰开他的手指,他就鼻音浓重地哼哼起来。李景恪边开车窗边往他嘴上捂了一下,拉来他的那只手翻转看了两眼,再松开,仍然只能任由池灿执拗地再抓上来。
    “好好睡。”车上还有其他人,李景恪沉声呵斥道。
    池灿酒量未知,醉得容易,也不知道意识到底清不清醒,但李景恪话音落完,他倒立即安分下来,眼皮一颤一颤。
    出租车内一时间颇为安静。
    司机按路线直直往南边开,先送杨钧回去,杨钧坐在前面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庆幸路程不长,马上就要到家了。
    “杨钧,”李景恪一手托着池灿的下巴,平视前方时开口问道,“今天就池灿喝酒了吗?”
    杨钧有种被老师突然点名的错觉,“啊”了一声,说:“没,只是我没喝,我酒精过敏来着……”
    “他喝了多少?”李景恪又问。
    “没多少,我们就庆祝庆祝,”杨钧瞟了眼后视镜,“池灿大概就喝了一杯鸡尾酒,还有两杯啤酒,段雨仪喝得比他还多呢。”
    池灿此时呓语了两声。李景恪不声不响抚着池灿的脸颊和嘴唇,偶尔的动作更像不悦地玩弄,指腹被那呼出来的鼻息打得湿热,李景恪稍稍用力按下去,那细细的气流便会短暂延迟片刻,再随着不成调的哼声呼出来。
    “池灿跟你说了什么没有,”李景恪说,“他今天应该心情不好。”
    杨钧眼看已经要到家门口,思索片刻后歪歪嘴说:“他是心情不好啊,不过也没说什么,你跟池灿既然关系不好,干嘛还非要管着他,他明明考得够好了吧。”
    “他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谁都能看出来罢了,池灿只会因为他哥心情不好。”杨钧替池灿鸣不平,他想今晚李景恪能来接池灿,在车上有些时候给人的感觉似乎也没那么不近人情,所以才敢多嚷嚷两句的。
    他最后还是把那句“谁让你是法西斯”收了起来,并在下车前迅速说了声谢谢,然后一溜烟往家里跑了。
    车辆紧接着往回掉头。
    “关系不好。”李景恪复述着,低头看向睡不安稳的池灿嗤声笑了笑,说,“确实关系不好。”
    池灿一瞬间被捏疼了。
    他撑开眼皮醒过来,看见李景恪近在咫尺的脸,仿佛更快地忘了疼痛以及他们还在吵架,依恋地把脸埋在了李景恪膝头。
    关系太好只会让李景恪心软得太快。
    第70章 控制
    出租车到家门前的路边停下时已经很晚,比不了商业化的古城里那么热闹和亮堂,他们这片地方早就没什么人在外面晃悠了,只这条主干道上亮着些路灯。
    池灿被燙淉李景恪从腿上拉起来,下车的时候还头晕目眩着,好不容易才钻出车厢后座。
    他撑着膝盖勉强在柳树下站住,眼前黑乎乎一片。旁边的车子没有熄火,发动机嗡嗡响着,那股冒出来的高浓度车尾气随风便扑了过来,池灿瞬间蹲了下去,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混着酒精气往上窜,他猛烈干咳起来,地面仿佛在跟着晃动摇摆。
    李景恪付完司机打车费,把找零随意塞回口袋里,听见池灿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和干呕,才转过身来看,池灿团成一团蹲在那边,下一秒就脚下趔趄,一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他摔得结结实实,虽然不怎么疼,但他半边身上都沾满了泥沙和灰尘,脸上也全都是。
    池灿趴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沙子。夜风将池灿吹醒了一点,他脚下的平衡感却飞去了天上,半天都没爬得起来。
    李景恪看着咬了咬牙,大步走过去,弯下腰架起那两条胳膊,像拎小崽子一样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脸上脏兮兮的池灿看着李景恪,又开始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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