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以然站在镜子前,扣上白衬衫领口的最后一颗扣子,再穿上笔挺的黑西装外套,整整衣着,而后拉出抽屉,拿出两年前戴上后就不曾更换的錶。每日每日的刻着他们相处的时间,那是活着的证据。
    扣上錶带的剎那,心思飘远,细数一千多个日子。
    想到了第一次在学校看见淋着雨的她。
    想到了那一天在典礼上哭哭啼啼的她。
    想到了坐在他后方等待传下考卷的她。
    想到了运动会时在位置替他加油的她。
    想到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竟然数以千计,细水而长流。
    多么平凡,却珍贵。
    「还好你回来了。」
    连以然一直想这么对她说。
    又拿下放在桌面的深蓝色丝绒小盒子,放入口袋,顿时觉得千斤万斤。
    心情有些忐忑,却又兴奋着,出了门。
    今天是陈苑清终结四年校园时光的典礼。
    隆重,盛大。
    她坐在礼堂,背部紧贴椅背,挺胸。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听着师长的演讲,也从来没有如此严肃的端坐着;好像终止了这一刻,她就没资格拥有放肆的青春了,所以格外小心的对待,把四年的回忆端成一盆水,一滴都不准洒出来。礼成结束的时候,校方安排了由上方飘下眾多各色彩缎,纷纷落在她的头顶、肩膀、手腕、大腿、脚边;往上看的时候,觉得似乎把她四年来的灿烂都幻化成这些闪亮的彩缎,繽纷而短暂。
    学士帽向上一丢,几乎所有人都笑着哭了。
    走出礼堂的时候,梁念琪老早就在门口等着她。毕业后,梁念琪将会到国外读研究所,下下星期就出发,今天将会是他们短时间内最后一次见面。
    两人拥抱了好久好久,都泣不成声。
    「好了啦,你不要哭了,眼睛都肿了。」一段时间过后,梁念琪说。
    「你还不是在哭。」陈苑清笑着。
    「我们去操场再拍拍照吧。」
    「好。」
    刚走到操场,眼尖的梁念琪就发现站在中央的连以然。
    他右手拿着一束花,左手掛着一件外套,白衬衫在人来人往的学士服中显眼,连以然也看见他们了,于是站着不动,定格的像一幅画。
    梁念琪推了陈苑清一把,自己先离开。
    刚入眼的就是她红肿的双眼,算是预料之内。
    「大律师不是要上班吗?」
    「请假了。」只请了两小时,匆匆赶来。
    「你化妆了?」
    「嗯,上了淡妆,但都哭花了。」现在眼睛乱到只能看见模糊的连以然。
    「很漂亮。」
    连以然走上前,用袖口抹去她眼角的水珠,边笑着说:「睫毛膏防水吗?」
    「防水的。」她说。
    「那就好,我怕你等等把温馨片变成鬼片。」
    陈苑清下意识就伸出左手挥打过去。「不好笑。」
    虽然她还是笑了。
    把花束放到她眼前,「毕业快乐。」
    陈苑清收下,玫瑰花瓣的水滴看起来美得像鑽石。
    「如果我们可以一起毕业就好了。」连以然感慨,这样她所有人生的重要时刻就都有他陪伴着。
    「才不好咧。」
    「嗯?」
    「如果我跟你同年毕业的话,说不定就不会遇到你啦!」人生的选择,本来就是环环相扣的,漏掉了一个,可能都会带来全然不同的结局。
    他笑了,赞同,「也是。」
    陈苑清抱着花,「虽然我休学的时候很辛苦,但如果在那个时候我知道我未来会跟你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变得超开心的。」
    那时候,因为父亲突然生大病,使得自己必须休学在家帮忙。那时候,她差点以为连悲伤过度的母亲都无法撑下去。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害怕下一秒是不是又要失去谁了。幸好,一年多之后父亲逐渐好转,家中气氛也变好了。只是她再怎么样也不敢回想那段日子。
    「以后都会有我,没事。」
    陈苑清张开双手,想给连以然一个大拥抱,却被他制止了。
    连以然看着她,陈苑清那一个眼神叫伤心无比,无奈的笑了。
    「还有东西要给你。」他说。手伸进去口袋。
    「毕业礼物吗?」
    「嗯。但你先闭上眼睛,给我时间准备。」
    陈苑清听话。
    打开深蓝色的首饰盒,里面装的是一指不高调的银色雾面戒指,中间镶有一颗坚毅的鑽石,内环刻着小小的法文句子。
    连以然牵着她的左手,像那年毕业典礼她牵着他放在腰前一样,仔细的把戒指滑入最重要的位置。
    刚刚好。
    一阵冰凉,陈苑清憋不住的睁开眼。
    看到戒指之后忍不住惊呼,说不出任何话,僵在原地,差点连花束都掉了。
    「喜欢?」
    点头。
    「没单膝下跪的话会不会很可惜?」
    摇头。
    「求婚誓词都很长,我不擅长说,你介意吗?」
    摇头。
    「反正你知道我会陪你走完一辈子的吧?」
    点头。
    「我们结婚吧。」连以然拥她入怀,他可以把握陈苑清又再哭了。
    「嗯。」好久才说出一个字。好像回到两年前她抱着他的样子,一样抱着哭了,衬衫依然被抓皱。
    「这个戒指我请他们设计小一点,你可能拿不下来喔。」他开着玩笑。
    「嗯。」
    反正也不会拿下来。
    「你知道戒指里面有写一句法文吗?」婚礼前一天,连以然突然问道。
    陈苑清惊讶,拿下来一看,果真有串文字,自己戴了这么久都没发现,「这是什么意思啊?」
    「还需要猜?」连以然蔑视她。
    当然是──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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