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峰后。
    姚玉照窝在云川怀里。
    “一、二、三……四十八——”
    她已经在心里来来回回数了五遍。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师兄,你好像少了一数。”她小指勾着辟邪珠串摇了摇。
    “嗯?”
    她取下玉环递到他面前,“你看。”
    他露出困惑的表情,显然,他还没发现珠子不见的事。
    她静静端量他的神色,见他眉心微蹙,似乎是在回忆。而后他一舒眉,无所谓地把珠串收了回去,道:“想不出来怎么没的,少一颗就少一颗吧,反正还能用。”
    “你不担心有人拿你的珠子做坏事?”
    他笑出了声:“就一颗,能做什么?”顿了一顿,又道:“即便如此,敌暗我明,担心有何用?只能等对方先出招。”
    这回答,似乎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对方。
    “师兄,还有两个多月就是年节,你可有什么打算?”
    “日子还远着,怎么,突然问我,是想让我陪你过节?”他挑起她的下巴挠了挠,跟逗小猫似的。
    “嗯,有一旬假,你随便抽一天陪我出去玩,地方我都想好了。”
    “行,去哪?”他很爽快地应下。
    “百花山。”
    她紧紧盯着他的脸,想从他神情中找出一丝端倪。
    他挑眉:“冬日又没什么花看。”
    “怎么会!山茶、梅花、水仙、迎春,还有很多灵花冬日也会开。”她作不服气状,接着问他:“你去过百花山吗?”
    “自然去过。”
    “我听说百花山有一种白花,像兔子尾巴一样毛绒绒的,摸上去又蓬又软,我好想去看看啊!”
    他笑道:“是有这种花,可是它冬日不开呀。”
    听了这话,她已经能肯定他跟姚兰青被害的事有关了。
    百花山上,只有位于西侧的花月派内才有雪尾花,她和姐姐的住处那更是种了成片的雪尾。此花只在仲春开放,天香一年前种下它,正好到今年开花。
    仲春,秋水从祖地回来,她便去她那玩了五日,直到花朝那日姐姐出事她才回派。这五日之前,她都呆在派里,姐姐亦没有访客。所以云川只能是在这几日到过花月派,发现了雪尾。
    她知道师兄喜欢带毛的东西,看到毛乎乎的小灵兽时总会眼睛发亮,故而她拿雪尾试探他。只要他进了花月派,就不可能不注意到雪尾。
    接下来,她要好好查查他的行踪了。
    她漫不经心地和云川继续聊了几句,而后找借口离开了他的洞府。
    她先去了任务堂。
    昆仑弟子无事不得私自离宗,除了每年年节时可自由出入宗门,其余时间须得峰主批准,或是借任务之便才可出宗。
    白泽为了使宗门任务的贡献奖励公开透明,把已完成的宗门任务都编进了卷宗里,所有弟子都能查看。
    她按照年月编号很快找出云川的任务:
    二月十七日至二月廿六日……章平县骊江……
    章平县距百花山很近,去的人又只有他一个,且恰好囊括那五日,他完全可以趁机前去花月派。
    说起来,云川是凶手的可能性也很大——
    他修为据说在化神境初阶,灵力水平确实低于姐姐;他的星云剑亦很霸道,这也符合秋水对凶器的推论。
    但……她真的不想他是凶手。
    她对他虽然说不上情深意切,但到底还是动了心的;何况他待她确实极好,甚至愿意接受她和别的男子在一起。
    她想起二人练剑时一次次脉脉的对视,想起他床笫间一声声缠绵的呼唤,想起他怀抱中一股股和暖的热意……
    她舍不得他。
    纵然如此,若他是真凶,她也不会顾念往日情分,——她永远不会让男人越到姐姐头上去,——她会亲手杀了他。
    她想到自己把剑刺入他心窍的画面,心已不可避免地激起一丝锐痛,像那把剑转而又刺入了自己心口一样。她忽然感到难以呼吸。
    等调整好气息,走出任务堂之后,她寄了留影石和密信给秋水,托她打听云川在骊江和百花山之间的活动轨迹。
    之前秋水说闻见姐姐屋里有男人味,但因为房门开着,气味散逸得太多,其他细节都闻不出来。她觉得这一点实在是可惜。如果气味没有散失,她完全可以叫秋水确认一下云川的气味,调查的事就不会一直拖了大半年才有进展。
    待下次秋水回信,师兄是凶手还是替罪羊的疑团便又能解开一部分了。
    还有姐姐床头那卷消失的地图,应当在凶手手里。不过,修士都有储物法器,赃物亦不可能摆在明处,靠地图找凶手不现实。
    等候回信的日子里,她如常和云川来往,只是他到底还是感到了一些不对劲——
    师妹和他讲话的时候,似乎说着说着就没了兴致似的,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在讲;两人欢好时,即使情花影响,她也常常清醒地看着他;她练剑时,剑意好像多了股狠劲;她主动找他的次数比以往少了很多,到师叔那去的次数倒是增多了。
    桩桩件件,使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以为她是不是有了新欢,可是,他并未见到她身边出现其他男子。
    他以为是他同她云雨时做得不够好,于是他彻夜研读秘戏图,学了许多新花样取悦她。
    虽然她的眼神重新变得迷离,但情事过后,二人的相处仍未回到从前。
    他猜不出她的心思,只好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却只说自己好好的,叫他不要胡思乱想。
    可他怎么能不多心呢?她是他选定的道侣,是执手一生的人;不论是出于他对她本身的爱恋,还是出于作为道侣的责任,他都希望她和他在一起时遂心如意。
    阿照,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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