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莲用力撞上门试图把门撞开,但此刻他顾不得痛楚,举起拳就用力的敲上木门,但是这扇看似脆弱的木门却完全不为所动。
    「开门!心乐、心乐!」萧莲退了几步,旋身就狠戾踹上木门,但是无论他再怎么粗暴,都无法让这扇门有任何一分的撼动,甚至在他踢上这扇门时,木门的顏色淡化,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他眼前。
    萧莲在门消失的瞬间,脱力的跪坐在地,失神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此刻的萧莲很明白,他完全失去了能拯救心乐的机会了。
    「真是最糟糕的出场方式。」男子冷声抱怨着。
    萧莲愤恨的回过头,却诧异的看到男子摘下面具后的容顏。
    虽然没有带着金属细框眼镜,但是那双锐利精明的眼神,一丝不苟的发型,很明显就是他前两天请假回老家的经纪人,周源心。
    周源心手上拿着面具,而且理所当然地注意到萧莲的视线,他转身面向萧莲,「萧莲,我还得再请两天假,需要我帮你找助理吗?」
    稀松平常的对谈,甚至对方的神情也和以往替他处理事情模样没有差别,但是此时此刻,就连萧莲都知道周源心真正的身分了。
    「你就是第二个人……」
    「对,我是。」周源心完全没有要隐埋的意思,甚至连否认都不打算。「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谈恋爱,尤其是和神女。虽然最后一句没有讲过,但身为艺人,你应该以自己的前途为重。」
    「为什么……!」萧莲握紧拳头,他从地面站起身,看着地面的他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没能发现,分家派来的第二个人就是周源心?
    「这是为了你好。」周源心看了眼低垂着头,却紧握双拳的萧莲,「就算心乐真的留在你身边,等待她的也只有死亡。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神女到底是什么?」萧莲松开拳头,却紧咬着牙问:「为什么她们得要承担那些事?」
    周源心那头黑色的发丝被风吹的摇摆不定,就连古袍的衣襬也烈烈摆动。他的神色平静到淡漠,没有以往和萧莲谈论工作时的热情跟稳定,现在周源心的双眼只有一片死寂。
    「神女就是神的侍奉者,继承了一半的神脉。而最后的一位至上神已经无力负荷人所创造出来的罪孽,所以只好找代罪羔羊帮忙承担,也就是神女来负责承受。」说着,周源心看向天际已经沉沦的炽热红玉,然后转回头扬起下巴点向柯辛元。
    「但其实我们都有继承到那份神脉,只是看多或少,当然也会出现向你这种连一点都没继承到的一般人。像你们这种身上没有图腾的,在一出生就会让你们离开家族,用我们的话来讲,就是被神眷顾的孩子。」
    已经接近年末的冬季,在山上的地方只要太阳下山,温度的就会快速降低,此时扬起的风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寒意了。
    但不论刮起的风有多冷,都没有萧莲现在的心还要冷。
    「你还没解释神女到底是什么。」
    「就是代罪羔羊,替你们承担罪孽的无辜羔羊。」周源心收回停留在遥远天际的夕阳,转回看向被红光照亮的俊美脸庞。
    「不只是神女,只要有继承到图腾的人都是。你们肯定没有想过,当你们无限度的发展文明时,和你们互为表里的我们总是必须替你们承担你们犯下的错。我们被称为最后世代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这次出生的神女是双胞胎。是因为你们创造出来的作孽已经庞大到连神女都无法负荷,甚至连我们这些只继承到一点图腾的人,都已经几乎无法离开族地,甚至有一些较为年幼的孩子因为无法承受而相继死去。我们已经是最后一批的年轻人了。」
    柯辛元紧锁着眉,对于现在听到的言论只感到一阵荒谬。「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可以在外面长期居住,不用回到族地?」
    周源心听到这样的问题,没有回答,那总是毫无波澜的表情却有些哀伤,「谁知道呢。」
    萧莲张了张口,最后暗下神色,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什么是承担罪孽?承担罪孽的你们会怎么样?」
    在听到这问题的当下,周源心没有任何表情,那张柔美的俊脸看了会儿萧莲,便抬手将衣带松开,转过身露出姣好肌肉均匀的背部。
    和心乐一样,周源心的身后也拥有大片的图腾,但是图腾却被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刀伤化的破碎,虽然伤口都已经结痂,但是有些仍在稍稍渗血,光看刀痕就知道伤口有多严重。
    在周源心将衣物褪下时,他背部的伤口让不少旁观者倒抽一口气,萧莲错愕,在这当下他甚至想起自己以前帮心乐上药的场景。
    周源心一直都背着这样的伤,替他处理合约跟其他的事情吗?
    周源心重新将衣物穿好,然后才回答萧莲刚刚的问题。
    「可以承受,就不会死,但不能承受,就像那些新生儿甚至是孩童一样,因为伤口无法復原併发其他症状而死。」将腰带系好后,天际最后的太阳也即将沉沦下去。
    「其实并不需要让文明倒退,我们只需要人和自然做出让步,不要总是将大自然逼到极限,否则在我们灭族的那一刻,就是你们人灭亡的时刻。」周源心撇了剧组的人还有萧莲一眼,「但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完,他手持着短刀走往悬崖,这时,萧莲抬起头,并且一个箭步上前出拳揍向周源心。
    周源心像是早就知道一般,轻巧的让身,同抓住萧莲全力挥出的拳头。
    周源心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萧莲,手腕一转拉过他的手,同时膝盖抬起就往萧莲的腹部一个重击。被人重击腹部的萧莲呛咳出声,随即痛苦的倒卧在地无法动弹。
    周源心放开萧莲的手,看着蜷缩在地的萧莲,「你是我很欣赏的一个孩子。你非常有浅力,只要你好好发展,总有一天你一定能站到最高峰。」
    萧莲忍着腹部的痛楚,奋力的抬眼,却看到周源心伤心的神情,这样的表情顿时让萧莲茫然起来。
    「但即便你能站到颠峰,你依然救不了心乐。因为从古就困住我们的枷锁,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开的。」周源心踏上悬崖边缘,那身紫底黑白绣蝶的古袍衣襬随风烈烈摆动,「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们的无奈跟绝望到底是什么。」
    周源心从虚空拉出一盏缕空木灯,灯盏无火自亮,周源心握着短刀,脚尖轻点地面往前跃下悬崖,但是他的身影却没有失速坠落,而是被黑白蝶群给包围,然后以安全的方式降落到正在激战的森林里。
    萧莲视线模糊的看着,那紫色的衣襬消失在断崖的边缘,然后他所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他朝周源心消失的地方伸出的手,也无力的掉落到地面。
    在茂密且人烟罕至的森林中,一道灰银白色的身影浑身染血的挥舞刀刃,他的四周有着看不见尽头的黑影,不断地朝他扑去。黑影扭曲无固定型态,因为人的慾望有很多种模样,在伤害这个世界的任何一部分时,慾望就会和被伤害的世界部分,扭曲成这样的存在,最后成为罪孽,并且直到消亡都只会不断的寻找能受它们的人。它们已被遗弃,只求有一个人能将它们接纳,它们也不过是被文明遗忘的存在罢了。
    可是没有智慧的它们,无止尽的寻找拥有神脉的后人时,在寻找不到的当下便会将寄望託付给神明的侍奉者后代,而且不管他们是否能够接受,是否能够承担,也依然会毫无理性的将他们残吞殆尽。
    双眼不断闪烁过腥红光芒的修雷,平成冷漠的神色此刻却充满疯狂,鲜少露出笑容的嘴角也扯成了诡异的笑容。已经失去理智的少年,只能凭藉着本能不断的斩杀朝他扑来的黑影,冷银色的光芒一次又一次的划破黑暗,连同黑影一同斩断,但是在那清冷的刀辉下更清楚的,如罌粟一般的鲜红液体飞洒其中。
    狂舞成颠,挥洒生命,绝望气味充斥在场无止尽的杀戮中,但是修雷却毫不知觉自己就是这场舞蹈的主角,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提刀挥砍。儘管修雷的身手再高,也难防这样势力庞大的敌人,再一次又一次的博弈中,修雷逐渐的趋于弱势,身上的血也在他踏过的每一寸土地留下了令人心痛的痕跡。
    就在银灰色的光芒即将被黑影吞噬时,紫底黑白蝶群的身影如流星毫无声息的划开那片成群的黑影,并且以广阔而且更快的刀速快捷的将这一带的黑影全部斩杀。
    黑白蝶群飞舞的紫色股袍衣襬轻盈的摆盪,及肩的黑色发丝也伴随着扬起的剑风,在那张俊美的脸旁飘逸,就连洒落的鲜血也配合着吹起的弧度洒落地面,同时浸湿背部的衣料。
    摘下眼镜,弄松平时一丝不苟梳在后头的发型,现在的周源心拥有着胜过女性的容貌,但是这样的美丽其中又盘绕着英气跟精明干练。他的双眉抚媚眼角微勾,眉毛线条优美,五官深邃鼻樑挺俏,双眼流转中透露出绝对的风情。
    现在的周源心拥有着不输给任何一位艺人的美貌,尤其是那双黑曜石似的双眼,和心乐非常相像。虽然还是用有着精明干练的氛围,但是这样绝美的容貌却让平时强硬的周源心软化不少。
    周源心握着银白的短刀,站在被枯叶铺满地面的空地,抬起眼撇了眼伤势极重,却丝毫没有任何感觉的修雷,只能替这个孩子感到悲哀。
    到了这种地步,儘管能活下去,也必须付出不少代价。周源心收回视线,而修雷也在森林里的黑影们再度涌上时,嘴角勾的更为狂妄,同时踏足蹬地上前连连几次挥刃,果断嗜血的氛围从每一次的斩击中透露无遗。
    周源心见状,只能嘲讽的勾起嘴角。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斩杀这些无止境的罪孽,但在刚刚,他却比小他超过十岁的修雷还要怯弱,甚至退缩了。他手腕转动随后提起短刀,身下的血已经积成一滩的血漥,紫底黑白绣蝶的古袍已经被鲜血染色,就连蝴蝶们也是在红夕之下飞舞,儘管如此,他依然在一个呼吸间来到黑影面前,然后下一瞬斩杀无数。
    神女别无选择,她们只能在承受人所创造的罪孽下凋零,而他们这些仅有继承部分图腾的人,也只能尽自己微薄之力,斩杀这些无边无尽的罪孽。
    随着一个又一个黑影消散,在周源心那双犹如黑曜石般的黑色双眼中,也闪过一丝的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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