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府的人以为他是给城外报信之人,实则,报信之人是大人身边的狄晨,而与王府的人相斗下落不明的,则另有其人。
    从一开始,那位大人就已经在出计了,一环套着一环,如若不是他亲自跟他说,蜀光一时半会绝想不出这里面的名堂。
    “王府谋逆了?”萧玉珠淡道,见他们不动,她朝护卫道,“去牵马。”
    那四个护卫一惊,忙奔去放马之地拿马。
    “是。”蜀光见她猜出,定了定神之后道,“冕城被封住了,但大人已经令人把烟信送了出去。”
    “嗯。”
    她往前走,蜀光跟着她动,这时护卫也把马牵到了她跟前。
    “自己的马?”
    “不是,夺来的。”
    “细查一下四蹄和腹背。”
    “是,夫人。”
    “夫人会骑马?”在萧玉珠与护卫说过话后,蜀光问了一句。
    萧玉珠看向他点头,“找柄剑给我。”
    蜀光闻言眼角抽搐了一下,他看了眼前身形柔弱的妇人一眼,行动间未曾犹豫就把腰间的剑给了她,他则去在几步远的尸首边寻了一把。
    转首回来时,他恰好看到了她一跃上马的姿势,她那没有挽起的长发在空中如黑缎一样随风狂舞了起来……
    这时想起柴房里那具古怪死尸的蜀光顿觉脖间一凉。
    黑发落下,她回过头,眼神在午后的烈阳下近乎透明,“走。”
    蜀光这才发现,这一刻的她跟那位大人是如此的相像,眼神,气势,一模一样,他们就像是同一个人。
    “走。”不待恍惚,蜀光也翻身上马,五人前后左右相护,一起往王府的方向奔跑而去。
    **
    “回来了?”狄禹祥是在王府的大门口迎的妻子,他一直看着她骑马而来,在马停下后,他扶了她下来,说了她回来的第一句话。
    “嗯。”萧玉珠点点头,朝那狂流泪的丫头看去,微笑道,“去给我备点水,备好干净衣裳。”
    “诶。”桂花双手乱擦着脸上的泪,得令后就提裙往府里跑,都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狄丁连忙抱过小姐手中的小世子带着人跟着过去的话,她差点被包围着他们的王府兵卫给捉了。
    “娘……”长怡走向母亲,她看着母亲的眼睛,只一眼过后,她不敢看向她血肉模糊的脸和脖间的伤痕。
    只一眼,她就已觉心如刀割。
    “乖。”萧玉珠伸出手,摸了摸含着泪不流的女儿的脸,转而向低着头看着地上不说话的大儿。
    她看着他,他看着地下。
    她等了等,见他不抬头,就转首对身边的丈夫淡道,“咱们大儿不是把事全揽自己身上了罢?”
    不像儿女那样不敢看她的伤势,自她纵马向他而来,狄禹祥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脸上的伤痕,脖间深红的淤伤,就是带着灰的发丝,他每一样都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言,他道,“不能。”
    长南低着的头颅因此一动,但在动弹之后,他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萧玉珠也就不勉强他了。
    不看她就不看罢,如若见了伤心,不看也好。
    她被丈夫扶着走向王府的大门,在经过被狄家护卫押着的佑王的时候,她停了脚步,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佑王。
    “你姨妈死了,”萧玉珠淡道,“是我杀的。”
    说罢,未曾停留,她继续往前走。
    在经过前堂的路时,她问一直看着她的丈夫道,“我想去灵堂走走。”
    “那就去。”狄禹祥淡道,伸手碰了碰她脸上最轻的那处伤,“疼吗?”
    “有一些。”萧玉珠朝他微笑,“等会找秦大夫好好清理一下伤口,莫留下什么伤疤才好。”
    “有疤也无碍,不疼就好。”狄禹祥说到这顿了顿,“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萧玉珠点头,“我知道你会这般想。”
    所以,在萧玉兔憎恨她的脸一定要毁她的容的时候,她也没怎么着急。
    他们走向灵堂的时候,王府的护卫如临大敌,一直不声不响冷眼看着他们的佑王脸色也变了。
    狄长南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变脸,他伸过手去碰了碰架在佑王脖子上的刀,刀陷进了佑王的脖间,引得包围着他们的王府护卫大惊,叫道,“尔敢!休得胡来!”
    “我是不敢,还不到你死的时候。”狄长南收回手。
    佑王无视吓唬了他的人一圈的狄长南,皱着眉看着那对往灵堂走的夫妇,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他们想去干什么?
    **
    进了灵堂,萧玉珠仅扫了一眼珍王妃的牌位,就朝珍王的棺材走去。
    “他心里一直把你当兄弟,”萧玉珠走到牌位前就停下了,没打算多做久留的她朝珍王的牌位道,“所以哪怕我是他的妻子,为送你一程,他最后也带我来看你了。”
    而他,做了什么?
    “你还伤了长南的心。”
    “你让你的儿子折辱我。”
    萧玉珠说到这,缓缓地勾起了嘴角,嘴间有着说不出的讽刺,“好好的一世英雄,怎么临到死了,却成了一介狗熊!”
    “萧氏!”佑王疯了,激动的他脖间青筋鼓起,“你休得辱我父王,我父王是英雄,是我大冕世世代代的圣贤王者,折磨你是我下的令,与我父王无干,你休得辱他,你没资格辱他!闭上你的臭嘴。”
    萧玉珠转过头去,看着徒然就大吼大叫起来了的易佑,她冷静至极,那如深潭一样的黑眸冷得就像寒冷,“是你做的,跟是他做的又有什么分别,好好的儿子教成这样,他这一生,不过如此。”
    “于这个地方,于这里的人,你没有什么遗憾了罢?”萧玉珠转过头去问丈夫。
    “没有了。”狄禹祥不动声色地忍住了胸口那一股股揪裂的钝痛,嘴里淡道。
    没什么遗憾了,那些昔日还时不时念起觉得无奈可惜的情谊,也荡然消失无踪了。
    “走罢,以后别再来了。”
    “婶娘……”易佑在吼完之后,突然冷静了下来,叫了一声。
    萧玉珠没有理会他。
    “婶娘……”易佑闭闭眼,又叫了她一声,“对你的事,我向我父王保证过,不会伤及你,我向他保证过,会把你送出去,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伤及你一根毫毛,是我存有私心,不想让你好过。”
    “你让我娘不过好了一生,我怎么能让你好过?”易佑冷冷地看向那用背影对着他的妇人,“我是她生的,义兄能为你与我翻脸,我难道不能为我自己的娘亲做点什么?她那么恨你,到死都恨不得让你跟着去死,你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死死抓住我的手,一定让我答应她让你生不如死,你都不知道,她念了无数遍,死的时候连眼睛也没闭上,她如此执着,我就是成全她半点又如何?你终归没死不是?而她已经死了。”
    萧玉珠没有回头,往门边走去。
    “婶娘,别怪我父王,别怪我母妃,这一切,不过是我擅自作的主……”易佑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转头对木然的狄长南道,“别怪我父王,都是我做的。”
    是他逃不过心魔,谁都不想辜负,又谁都想辜负。
    “说这些又有何用?”狄长南木然地道,“养不教父之过,你做错的事跟他做错的事又有什么区分?”
    他今日做的这些无耻之事,跟珍王所做的有什么区别。
    “你让你父王让你受辱了,易佑,”长南看着佑王,一字一句森然地道,“你也毁了我从小敬仰爱戴的义父,你果然为你母亲好好报仇了,你真是你娘的孝顺儿子,你父王算是白养了你一场。”
    不等佑王说话,长南已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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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的人能一直受佑王胁制?”去迎宾院的路上,萧玉珠轻声问丈夫。
    “顶多再撑两三天,”狄禹祥摇摇头,“他们会另想法子,我们的人也经不住日夜警惕,再熬两三天就疲了。”
    “咱们身边有几个人?七个,八个?”
    “就现在身边的这七个。”
    萧玉珠点点头,“那我们坚持不了几天。”
    到时候,也得沦为阶下囚了。
    “嗯,到时我让他们给我们备个好点的房间。”狄禹祥抬头摸了摸她的黑发,与她轻声道,“既然你都回来了,那我们就不分开了。”
    萧玉珠“嗯”了一声,她决定回来,就是回来与他一道的。
    “长生他们若是知道,不知会不会怪我心狠……”狄禹祥淡淡道,“不过还是我去哪你就去哪罢。”
    “好。”萧玉珠顺从地颔首。
    长怡望着又一身娴静温柔,对父亲凡事顺从的母亲,与父亲道,“我也要跟着。”
    狄禹祥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温柔又如万里晴空一样明朗,不见丝毫阴霾,“这次让你跟着。”
    “谢爹。”长怡哈哈一笑。
    不远处,长南大步而来,奇怪地看了妹妹一眼,“笑什么?”
    “娘回来了,想笑,大哥哥难道不想笑?”
    长南看向母亲,见她微笑看着他,阳光下,母亲的脸就算全是伤,上面也还是有着对他们兄妹们从未变过的温暖。
    “娘。”长南苦恼地揪了揪头发,还是觉得无颜见人。
    “没事,娘好好的。”萧玉珠拍了拍高个儿大儿的手臂,轻道,“去做你的事罢,回头等回咱们去了,娘再做点心给你们吃。”
    “孩儿知道了。”长南也露了个笑出来。
    被押着而来的佑王漠然地看了一眼说笑的一家人,头微微往旁边一偏……
    “咻……”地两声快物划过天空的声音响起,两个从佑王斜上空的高树跃下的人变成了两具尸体跌落在了地上。
    只不过眨眼间,从高树上又跳下两个人,一人又变成了尸体,另一人半空中换了个姿势仅着了一箭,半跪在了地上,但在其后,又被补了一箭。
    “有暗兵,狄家有暗兵,在那边的树梢上,东南角和西北角,快追,快,快,快,封住,四面包抄……”不远处,有人在大叫,随之,四周凭空冒出了许多人全往那边跑去。
    说些迟那时快,狄家的护卫也与持刀而来的王府护卫两两相对……
    就在此时,与母亲说着话的长南抽剑一个反身急步往前刺去,那剑,刺穿了佑王心口边的肩胛位置……
    “啊……”在佑王一声沉闷的痛叫之后,王府领头的将领莫干又恼又怒:“狄将军……”
    长南把着剑,嘴边噙着冷笑望去,“下次再给本将军玩这套,我把你们王爷的命根子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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