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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I筛完秦销的账单,用粉色与蓝色把与步桃和汪盏有关的记录标注出来。
    至于AI是如何分析出来的?
    人总会无意识地重复的相同行为,过去的行为是预测未来最好的基础数据。
    从2019年7月开始,秦销隔三岔五地会在一间名为“郝妈妈食堂”的餐厅吃早餐。
    消费时间通常是凌晨四五点。
    AI对比过秦销的行程、前后几笔消费、还有汪盏在网络上行程安排(含私生粉跟拍与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逐一排除秦销与亲人、好友、同事及独自用餐等几种可能性,将此行为归类到“步桃”的粉色标签里。
    “你记得‘和好’是什么时候吗?”汪悬光问。
    董秘秘不太确定:“十二月吧?”
    时间轴一点点往下滑,粉蓝两个时间轴映在汪悬光眼底。
    秦销的副卡是秘书在用。
    从账单来看,她把水端得很平。
    给步桃买了布契拉提的手镯,送阿姐的是梵克雅宝的手链;安排秦销和阿姐在海南的游艇上腻歪了三天,就得让秦销带步桃去阿尔泰山滑雪。
    秦销从渥太华出差回来,并未乘私人飞机,甚至都不是直飞北京的商务舱。他在上海转机时,先和晚上要出席颁奖礼的阿姐吃午餐,回京开了个会,又去与步桃吃晚餐,吃完恰好可以去机场接刚落地的阿姐回家。
    连劈腿都要劈成一字马的极端完美主义者秦先生,在项目管理能力超一流的秘书帮助下,化身时间管理大师……他甚至看了两遍《冰雪奇缘2》。
    这段鸡飞狗跳的日子结束在2019年最后一天。
    秦销和步桃在外滩吃了晚餐,元旦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
    “最后一笔记录是步桃的火车票,12月31日,22:15。”
    荧光映着汪悬光冷淡的侧脸,乌黑的睫毛微微垂着,继而眼波轻描淡写地一转:“那天晚上,秦销在云莲路上有一张罚单,他把车扔在了路中间。”
    “19年跨年啊……”
    董秘秘吸了口冷气,吞吞吐吐地:“那天盏盏在东方卫视参加跨年演唱会。”
    汪悬光不言语,等她继续说。
    “19年底,盏盏和一个小孩儿演的年代剧爆了,跨年演唱会东方卫视请盏盏和那小孩儿合唱主题曲。
    “那小孩儿还不到二十岁,冲动热情,活生生一只小狼狗,对盏盏有那个意思。
    “小狼狗来真的,盏盏得避嫌。她越避,粉丝看来越有事。盏盏背后有大佬,圈内都知道,cp粉炒得剧方都压不住了。
    “我们跟电视台都打过招呼,除了上台,别给小孩儿挨上盏盏的机会。
    “彩排时,小孩儿还挺乖,没想到跨年那晚,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癫,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隔几分钟来盏盏的化妆间外晃一圈。
    董秘秘喘了两口气,心有余悸:“当时秦销突然进后台,我和盏盏都吓死了。”
    汪悬光垂下着眼睛,在网络上搜索跨年演唱会的视频,顺口问道:“秦销是去捉奸的?”
    董秘秘严肃道:“我当时是这么以为……”
    电视台的工作效率向来是内娱倒数。工作人员忙得人仰马翻,也不知在忙什么。还有二十多分钟汪盏就要上台,耳返有问题,催了三遍也没人理。
    董秘秘出去找不知所踪的随行人员,没想到小狼狗趁她出门,闪电般冲进化妆间,“啪”地锁上了门!
    她当时又惊又怒,恨不得直接砸开门,把小狼狗的脑袋拧下来,又顾忌人多眼杂,强压着怒火,趴在门板上让小狼狗别犯浑赶紧开门。
    就在这时,乱糟糟的嘉宾走廊忽然诡异地沉静下来——
    她茫然抬头,只见一道挺拔清俊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来。
    不论何时何地,秦销永远风度翩翩。中长款风衣外套敞开,里面是深色马甲、衬衫和花领带,面容白皙英俊,形状优美的眼睛里闪着似笑非笑的柔光。
    董秘秘的脑海“轰”的一声炸开了!
    ——锁着门的化妆间里只有盏盏和她的绯闻对象。
    ——只要门锁一响,就是活脱脱的大型捉奸现场。
    ……
    地下室,董秘秘表情复杂。
    那一夜简直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创伤,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
    “开门以后,场面倒是没有很难看,毕竟秦销从来不发火。小狼狗阴阳怪气地怼了秦销两句,秦销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也就没搭理他,只是坐在化妆间的沙发上,不痛不痒地问了盏盏两句演出的事儿。
    “我记得他来了也就半个多小时?没出化妆间,盏盏上台他也没去看,然后就和盏盏回了酒店。
    “第二天我问盏盏……咳……盏盏说,秦销没惩罚她……”
    汪悬光点头不语。
    冰冷的双眼望着屏幕上的跨年演唱会视频,变幻的荧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不见半点喜怒。
    董秘秘仍然心有余悸,看不得汪盏和小狼狗在台上手牵手唱歌。
    她叹了口气,移开眼睛,望向另一块屏幕。
    ——9点45分,交警开罚单。
    她记得秦销走向后台的那几步不慌不忙,甚至姿态仍是优雅的。
    有了场外信息的补充,把时间倒退半小时,空间拉远两公里——
    夜色笼罩着上千万人口的巨大城市,喜庆热闹的跨年夜,高楼大厦灯火迷离,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矗立在几排红绿灯之后。
    明星粉丝举着灯牌,聚集在交通管制的路口,前后两公里的车辆堵在路上寸步难行。
    秦销坐在车里,神情冷峻平静,不耐烦的情绪最多表现为手指敲了几下方向盘上。
    然后他开门下车,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反手关上车门,大步穿过车道,从人群中走出,向巨大的场馆建筑而去。他的步履匆忙却沉稳,西装风衣随着步伐扬起。
    ——夜里10点,汪盏演出。
    ——10分钟后,步桃乘高铁南下广州。
    秦销和步桃吃的是顿散伙饭吗?董秘秘想。
    可从高铁票的下单时间来看,却像是压着售票死线的临时起意。
    不论怎样,步桃是在秦销的账单上消失了。
    再次出现是三个月后,步桃因经济诈骗罪被捕,在看守所里给她所骗的公司大股东秦销写信。
    看守所不是不让打电话。步桃偏偏选择了速度最慢、易于出错,同时又是最容易查到收信人信息的传统信件。
    于是警方看来,这是他们的初见。
    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警方很快发现步桃变卖的奢侈品,通过品牌编码,追溯到秦销的信用卡。
    20年夏天,她多次入院,病例报告上除了瘀青外伤、眉骨缝针、门牙断裂,下体还被塞入红酒瓶,明显遭受过多次暴力与性侵。
    夏末她离开北京,消失在深圳鱼龙混杂的城中村,将身份证卖给了需要打零工的厂妹。
    警方在案发现场走访了十几户,城中村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邻居却对步桃的印象很深,并且口供里一致认为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像躲着什么人。
    不是债主,而是男人。
    千丝万缕的联系,指向一个答案。
    ——情杀。
    董秘秘咬着下唇,脸上不乏疑惑。
    秦销是个反社会变态。
    这点毋庸置疑。
    他极具迷惑性的气质,除了英俊潇洒的外表,还因为不论对谁,他永远都轻声细语,温和有礼。
    董秘秘刚意识到秦销不对劲时,委婉地问过汪盏,秦先生有没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嗜好。当时汪盏明确地否认了。
    四五年间,她看着汪盏一步步沦陷、拉扯。与秦销接触的时间越久,董秘秘越是看不懂秦销,不过有一件事,她十分笃定:秦销断然不会对人施暴。
    “沉沦的宇宙,消泯的边界,你是我永远的太阳……
    “……你是我永远的太阳……
    “……远的太阳……”
    回音壁的环绕、定位和声像表现都是顶级效果,汪悬光把汪盏的cut部分看了好几遍,又反复地听小狼狗唱的那一句。年轻人的歌声又险些触发了董秘秘的心理创伤。
    她转头过,赫然只见汪悬光面色森冷,眼神锐利。
    “你发现什么?”董秘秘问。
    视频被暂停、截图、反复拖动进度条。
    汪悬光:“步桃是自杀的。”
    “……?”
    周遭霎时一静,董秘秘的喉咙上下一滚,只听汪悬光平静地说:
    “步桃租的这个房间,只有五六平方米,没有独立卫浴,与整层楼的住户共用厨房和卫生间。开门就是这个开间,对着门一张钢丝折迭床,床下是老式样的折迭桌椅,还有这些东西……”
    法医拍下的现场照片被放大数倍,她用红色笔迹圈点出现场的物品:
    摆在窗台上的军绿色暖水、门后挂着红色雨伞、搁在桌面上搪瓷茶杯。
    “这些怎么了?”董秘秘问。
    汪悬光:“很有年代感。”
    “这倒是,”董秘秘赞同,“旧货市场都见不到了,要是在淘宝上搜‘老国货’,倒是能搜出来不少同款。”
    “这些东西放在哪里都像道具,”汪悬光说,“除了城中村。”
    董秘秘同意。
    深圳是个神奇的城市。
    街这边灯火繁华,高楼林立,气派的豪车进进出出,来往的男女光鲜亮丽。街对面是错落的平房和自建小楼,水沟腥臭,电线密布,到处搭着晾晒的衣物。随便推开一扇门,房内摆放着这些旧物倒也不违和。
    “——这是阿姐歌唱时的舞台。”
    两位伴舞穿着绿色军装,在极具年代感的舞美布景中翩翩起舞。
    摄影全程在拍人。不是汪盏和小狼狗深情对视的近景,就是两人手拉手的中景。一给大全景,雾气就把舞台笼罩得模糊不清。
    AI通过动态视频算计后,合成一张无人的舞台照片。
    汪悬光移动鼠标,同样用红色痕迹在照片上圈点——
    行军床、折迭桌椅、粉色布帘、军绿色暖水瓶、红色雨伞。
    董秘秘愣住:“所以……”
    “——这是步桃的死亡现场。”
    汪悬光把两张照片置于同屏上对比,测距的黄线在图上纵横、旋转、发散,计算出最精确的数值。
    董秘秘惊呆了,鸡皮疙瘩顺着后脊梁渐渐爬上来。
    “出租房的空间面积、物品类目及摆放的位置,”汪悬光严肃地说,“一比一还原了跨年夜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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