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霂尧已经停药一週了,但他没有和裴弱厌提这件事,所幸这一回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然被他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许霂尧想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再和他说,也算是个惊喜。
    所以裴弱厌认为正在回诊的某人,此刻正站在花店里。
    「请问需要什么呢?」
    许霂尧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给店员,「有这些花吗?」
    店员扫了眼纸条上的字,「紫罗兰、樱花、紫丁香、欧洲浦菊」
    「如果是要鲜花的话,您要的种类大部分都有,但樱花只有乾燥花和永生花。」店员抱歉的陪笑。
    「那麻烦帮我每种分开包一束。」许霂尧顿了一顿,似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开口,「樱花的永生花有办法单买吗?」
    「我们一般都是卖配好的。」店员犹豫了一会儿后才道:「嗯……您大概需要多少?」
    许霂尧本意不是想麻烦别人,「不然我看看配好的花束好了。」
    「其实……如果你只是要一两枝,可以直接给你没关係的。」店员体贴道。
    许霂尧喜出望外之馀,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在柜檯边瞥见了花艺小公仔,又另外买了两隻。
    分别是一隻营黄眼睛的黑猫,和蓝眼白猫。
    手上握着花束,浅淡的香气散入鼻腔,刺激嗅小球。周遭空气像是都存在着让人愉悦的因子,从指尖浸入细胞内,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他拿起方才买的黑猫和白猫公仔,将两隻小猫凑在一块,眼底盛满笑意。
    看着挺般配。
    ——
    因为下午时收到了许霂尧发来的讯息,今天裴弱厌特意早点回家。
    儘管他说没什么,但裴弱厌的心还是悬着,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强大的不安笼罩着他,令他几乎难以控制信息素。
    打开门时,裴弱厌呼吸一滞,灯又没开。
    他略显慌乱地将钥匙扔在玄关的鞋柜上,近乎手忙脚乱地走进屋内,全没了平时镇定的模样。
    然后……他愣在客厅的门框边。
    许霂尧听见声响,抬头看向他,眼底映着蛋糕上的烛光,衝他弯了下眼。
    裴弱厌还没彻底回过神,「今天是你生日吗?」
    许霂尧像是被他的问题逗笑了,脸上的笑更浓了点,「不是,我想送你个礼物。」
    裴弱厌的掌心透出汗,他无意识的攥了下空气。
    裴弱厌张口,但一时竟没有成功发声。半晌,他清了清嗓子,但听上去还是沙哑得过分,「什么……礼物?」
    许霂尧将膝上的笔电转向裴弱厌,点开一个影片。
    裴弱厌依着他的意接过笔电,搁在腿上,看向萤幕。
    上头儼然是一隻简笔画的小白猫,看上去笔触很是生涩,其实画得说不上好。
    萤幕底端出现一行字幕,「小白猫今天想送小黑猫一点礼物。」
    裴弱厌心底叫嚣着停止这场闹剧,但脑中忽然浮现出他那双含笑的眼眸,竟是硬生生止住他的动作。
    影片中,小白猫叼着一束紫色的花儿,大概是因为画工不佳,其实不怎么能看懂许霂尧在画些什么。
    字幕显示:「lilac紫丁香」
    脚边忽然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阳光白色的毛流中,别了几朵粉色的小花。
    永生花的质地宛如鲜花般细腻,花瓣蹭过裴弱厌的脚踝,搔痒的感觉直达心脏。裴弱厌抬手,轻轻採擷下其中一朵。
    萤幕又显示了一行字:「orientalcherry樱花」
    萤幕中的小白猫又叼了另一束花,又是紫色的,和第一个非常相似,字幕揭露了它的名姓,「violet紫罗兰」
    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裴弱厌猛地抬头,许霂尧打开客厅的氛围灯,手里拿了一束浅紫色的花,向他款款走来。
    「europeandaisy.」许霂尧的温润嗓音宛如敲打在耳膜上,几乎是和笔电上的字幕同时出现。
    「回头看看。」许霂尧将花递给裴弱厌后道。
    裴弱厌顺着许霂尧的话音,回过身,看见沙发上摆了两束紫色的花,儼然是方才出现在影片里的紫丁香和紫罗兰。
    「为……为什么送我这些?」裴弱厌的喉头乾涩,话都没平时说得利索。
    「把第一个字母拎出来,念念看。」这个告白方式是许霂尧从翻译的其中一本小说里看到的,放在现实中多少显得尷尬。他的耳尖都红了,声音也小了不少。
    裴弱厌没有出声,许霂尧再度开口,话里是显而易见的珍视,「裴弱厌。」
    许霂尧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喊他的名字,裴弱厌的视线从花束上转向他,两人眸光交错。
    裴弱厌被他眼中那炙热的情绪刺得别开视线,但不多时,他又再次看向他,不捨得移开目光。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他脱口而出的字好似会烫人,不然怎么裴弱厌会觉得胸口这么疼。
    许霂尧还记得两人在医院时,裴弱厌对自身名字表现出的厌恶,「对我来说,我前半生所有幸福都凋谢了。但我庆幸,能再次遇见那只燕子。」他嚥了口口水,「不要讨厌你自己的名字。」
    「所以……小燕子,你的答案是?」许霂尧说完这句话时,隐在身侧的指尖微颤,暗暗显示出他的紧张。
    裴弱厌久久没有出声,许霂尧低垂着头尷尬的站在原地,从最初的忐忑不安,到后来开始害怕。
    久到彷彿过了一世纪,但事实上分针仅仅走了一小格,许霂尧等到了一声叹息。
    他闻声抬头,看见裴弱厌蜷着腰,一双浅眸隐在阴影里,让人捉摸不透。
    「对不起……」裴弱厌的嗓音嘶哑,像是拚尽全力才堪堪挤出这三字。
    许霂尧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连脚后跟都凉丝丝的。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后,你不会做出今天这个决定的。」裴弱厌低声说。
    其实如果他是真的不喜欢自己,许霂尧可能就放手了,但眼下显然不是,因为裴弱厌现在看上去很……脆弱。
    「你可以给我机会了解你,我乐意。」许霂尧急迫地接过话,生怕再慢一秒眼前这人就会消失。
    裴弱厌笑了,像是在嘲弄他的天真,抑或其实,他只是在嘲笑自己。
    「那来了解我啊——」裴弱厌的声音和往常截然不同,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凉,「我杀过人。」
    「怎么可……」许霂尧被他的话头一惊,不自觉喃喃,儘管声若蚊蚋,在寂静的房内,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入裴弱厌耳中。
    察觉到这话不对,许霂尧赶忙止住话音,但已然太晚。
    裴弱厌终于看向他,眼底的情绪很厚重,又像覆了层雾,拒人于千里之外。
    裴弱厌从未这样看自己,许霂尧想开口找补,却被他看得哑口无言,喉咙宛若吞了鸡毛般,虽痒但发不出一丝声响。
    「看吧?没有哪个正常人不会怕的。」裴弱厌扔下这句话,转头走出客厅。
    蜡烛上的火光被风吹动,在微暗的房里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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