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的交通总是繁忙混乱,前几条路口塞车,接下来的路段又因为市府总是不停修缮而必须更改道路。
    焦虑与烦躁蔓延在整个车内,开车的人火大,等待的人也火大。
    好不容易到了地检署,他们走进去询问第一个遇见的办公人员,报了刚才打电话给雅人的那位检察官的姓名。
    那个人看了雅人又看了漠诚,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漠诚身上并便朝他点头,好像误以为他是某位高阶警督。后来是由一位接待人员将他们领到一间隐密的会议厅。与雅人联系的检察官过了一会儿才进到里面。
    进入会议室途中,路过的人不管是办公人员还是检察官纷纷都朝漠诚点头打招呼。这也难怪,漠诚在这里一点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他就活像是从某间刑事警局走出来的警督,就连眼前西装笔挺的检察官气势都输他一大截。雅人感到有些好笑,连忙用手摀着嘴轻咳掩饰。
    不过和漠诚比起来雅人就感到不怎么自在,他一向讨厌进出这种机构,要不是因为有重要的事,他能不来则不来。
    「请问你是?」
    检察官是位女性,她用一双佈满岁月痕跡的黑瞳看着漠诚,询问道。
    「我是案件关係人。」
    漠诚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回答,他感觉就快耐不住性子,等不及想要结束这种例行问话,进入正题。但是他自己身为执法人员当然也懂得这个必要性,他不断说服自己,情况还不到最危急的时候。
    「我看了上面资料是说,你是两项案件的目击证人之一。那么,请问赵先生本人呢?」
    女检察官转而看向雅人。
    「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无法亲自到场。」
    「但是我们的规定必须要本人亲自到场,这点我在电话上也已经说明了,所以─」
    雅人打断对方的话,他手指着漠诚,用一种无比诚恳的语气说:「这位漠先生是他的伴侣,他应该有权提供、甚至代替当事人知道案件调查进度,对吧?」
    女检察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看向漠诚,她确实读到了这位年轻人眼中流露出的焦躁情绪。也罢,她点头同意雅人刚才那番话,随后开始说明今天要他们前来的目的。
    「首先,这位女性嫌犯本名叫汪珦爱,她不是高中生,事实上她的年纪已经二十三岁了。而且,她也是一个孤儿。」
    「孤儿?和匡一样。」
    「你是指匡?约瑟夫?没错。不过,她的身分要难调查得多了。她被具有一定政治影响力的一对夫妻收养,那对夫妻想将她培养成能够嫁给其他同样具有影响力的继承人,所以很早就将她是孤儿的资料给消除,只不过还是被我们给找到了。」
    女检察官露出自信笑容,继续说:「不过可惜的是,近几年汪珦爱变得很不安份,生性害羞地她确老是喜欢往外跑,于是那对夫妻将她带到舞蹈教室让她培养跳舞的才能。
    「啊,另外,那间舞蹈教室是她们家私人的,需要教学的话会聘请鐘点教师,所以没有记录。」
    「她待过哪一间孤儿院?」
    漠诚像是用挤得硬把话从嘴里挤出来,这代表这句话对他来说是线索的核心。如果能够知道那间孤儿院的话,似乎就已经接近真正的幕后嫌犯了。
    「和约瑟夫是同一间孤儿院,只不过他待的是基金会接手后;汪珦爱则是政府还没接手的倒闭前。」
    三、二、一、零,「碰」一声,安置在心口处的炸弹在归零后炸裂开来,将漠诚内心仅存的一丝希望给炸得粉碎。他猛然起身,会议室装有轮子的椅子瞬间滑向身后墙面,轻靠后又缓缓弹回。
    漠诚跪在光滑的瓷砖地上,两手撑地,额头就这么朝坚硬地地面上猛力一敲,自杀式的举动让看过无数件刑案的女检察官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就这么站在座位上,目瞪口呆。
    「住手!」
    雅人推开椅子赶紧来到漠诚旁想将他拉起来,然而对方却早他一步自己主动起身。漠诚的额头已经呈现出一大片青紫色,还冒出了一点血,缓缓流淌过眉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视线紧紧跟随着漠诚的身影移动,雅人看着他把自己撞出这么严重的伤还能脚步平稳地走到墙壁那把椅子给推回来。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的身体是不是铁打地,不然就是鍊有铁头功,要不一般人这么一撞,早就不省人事了。
    「先擦血,冷静下来。」
    女检察官从会议室角落的小桌上拿来一包卫生纸,递给血已经流到嘴边的漠诚。
    随意擦拭一番,漠诚是冷静下来了,但内心止不住的开始疼痛蔓延开来。他紧闭眼,眉毛纠结成一团。
    「他的目标是我。」
    检察官与雅人对看了一眼,问道:「你说谁的目标是你?」
    「真正主使者。汪珦爱和匡都是被他指使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是说,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的目标是你?据我所知,第一次汪珦爱在攻击赵明晴的时候,就连赵明晴本人都不晓得你也在场,汪珦爱更不可能会知道才对。」
    「我不知道。但是─」
    漠诚进一步说明明晴跟他提到的那句嫌犯之间的关键对话,说明就连十几年前发生在明晴家中的抢劫案也跟这件事有关係。但检察官还是不认同漠诚的说词。
    「据我所知,赵先生患有选择性失忆症,也经歷过好几年的记忆修正治疗。所以他的说法实在无法成为证据,甚至连拿来参考的价值也没有。很抱歉我们无法採信这些话。」
    「从我出现后,攻击才开始。」
    漠诚不管眼前的检察官是不是相信他说的话,他只想据实以告。如果能够替可能即将到来的危险再多设下一点防卫,那他就会把所有事情一字一句不露的告诉对方。
    他无法原谅自己对明晴所造成的伤害,他现在能做得就是用生命守护明晴。
    「的确。在这之前wait─我是说明晴也曾出席过几次小型的公开活动,全都安然结束。」
    「这么说,或许可能这两件案子是针对漠先生而不是赵先生。但也不能证明和十几前年的抢劫案有关。」
    「孤儿院。我也待过那间孤儿院。」
    「什么!?那你不就有可能认识汪珦爱?」
    检察官激动拍桌,她觉得这件难解又复杂的案子逐渐开始明朗化了。
    「不。我没见过她。」
    「有可能是入院的时间错开了也说不定,这里我会去查。」
    检察官动手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又接着对漠诚问道:「那么,你在孤儿院里是否有与哪些人结怨?」
    如果能够查出犯人真正的目标不是赵明晴而是漠诚,那么犯人专挑待过同一间孤儿院的孩子当打手,或许就不是巧合。
    「没有。我一向独来独往。」
    「是吗。」
    「如果真正的幕后黑手也是孤儿院里的孩子,那么年纪想必也和我们差不多吧。」
    雅人说出检察官内心的怀疑。
    「总之我们会继续调查。今天真得很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相信我们一定能尽快破案的。」
    语毕,检察官神情振奋地从椅子上站起,向雅人伸出手,两手相握。她接着把手伸向低着头的漠诚,大概是基于同情对方吧,她将空出来的另一隻手叠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然后对着漠诚说:「放宽心吧,别这么自责。」
    以她多年来看人的经验马上就能知晓,对方不可能会因为自己说的这几句话内心就会比较舒坦。从他刚才用头去撞地就能明白,在他知道真相的那时,他只会不断自责与懊悔自己,一直到踏入棺木那一刻为止。
    能不能走得出来只能靠他自己,还有他的伴侣。如果爱够深的话,任何事情都是能被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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