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宇断断续续做了一些梦。
    第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拖着行旅箱来到旧金山的一栋郊外别墅,管家问他那位,他照着脑海那把声音説,自己是谁谁谁的儿子,刚到这里念书,父亲让他带一份礼物来拜访。
    管家通报后很快的让他进门,他被领进后花园,哪里宽敞又明亮,愜意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照在草原上的三人身上,他们周身都被一层光晕围绕,以至于姜明宇无法看清坐他们的样貌。
    「诺,那就是我家人,那个带着帽子的就是十七岁的我。」
    脑海的人那样説,姜明宇上前,却还是没办法看清他们的样貌,但他们还是度过了一个十分愉快的下午。
    离别时已是黄昏,整个街道都很安静,脑海的那家伙说,他是时候离开了。
    前方有一束极为耀眼的光芒,姜明宇感觉有什么从他身上抽离,他听见那人跟他说对不起骗了你,然后又説谢谢你帮了我。
    然后那家伙就这样随着光綫消失在日落大道上。
    场景转换,第二个梦。
    他到餐厅和李瑞知交代毁约的事,并赔偿了一部分的毁约金,李老闆宽宏大量的表示不计较,只是希望未来还有再合作的机会,姜明宇笑笑点头,然后他们握手道别,回到家时,门前站着他曾经的队友。
    队友们七嘴八舌的说新队友适应不了,已退出了团体,公司现在想要找他回去重组,姜明宇高兴得不得了,问那我之前的那些流言怎么办,裴队说没关係,公司的公关已经解决了。
    姜明宇欣喜若狂,他们很快的发表了单曲,一经上市就空降排行榜的第一名。
    他再次踏上梦寐以求的舞台,这一次他不再以邪门偶像,或是精神分裂作为噱头,在舞台上,他就是个单纯喜欢唱歌的姜明宇。
    场景再次转换,他的第三个梦,是在一个美好的傍晚,接到他母亲的电话。
    母亲让他记得回家吃饭。姜明宇如约而至,双生妹妹在他进门瞬间扑到在他脚边,他忍不住把她们都抱起,妈妈看到了,没有冲上去制止,而是笑眯眯的招他来到饭厅吃饭。
    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继父亲切给他到一杯茶,说买了他最新的专辑,问可不可以帮他签名,姜明宇在专辑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双生妹妹哼唱起他专辑里的单曲,继父在一边笑着拍手,母亲走过来摸摸他的头说,我的骄傲。
    晚饭开始,他拿起筷子正要夹菜放到他母亲的碗里时,有人比他抢先一步放了,他又夹另一道菜,但那人又快他一步,终于,姜明宇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老是跟他做对的人,那人就就在他的正对面,灯光之下,姜明宇看到的,竟然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姜明宇愕然问他是谁,谁料家人们都齐刷刷的转过头,反问他是谁?
    身边的光綫徒然暗下,姜明宇才想要説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他起身想扑到眼前的冒充货,却儼然发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慢慢消失。
    冒牌货冷冷的看着他,「不好意思了小宇,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你该离开了。」
    他伸出手抵着姜明宇眉间的那道疤,「去吧。」
    然后梦在这一霎那崩塌。
    世界四分五裂之时,姜明宇猛然睁开双眼。
    他醒了。
    什么都是假的,一切还在原点。
    他还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这里有他,一架旧电视,不断重播的连续剧,和阴魂不散的梁安泽。
    两种极端的情绪互相交集,姜明宇説不清其中的感觉,他缓了很久,才抬起头,望向时鐘时,发现自己几乎睡了一夜。
    果然还是没忍住,不过,他也知道在那家伙离开前维持不睡是多么愚蠢又不切实际的行为,他之所以这几天坚持这么做的原因,他自己也説不清,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意志力,又或许是想给对方一个警告。
    姜明宇捂住沉重的脑袋,算了,不想了。
    他也不想去责问对方趁着他睡过去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去了哪里,做过什么,满嘴谎言的家伙説什么都是白聼。
    飞机票是凌晨时分,姜明宇打算退房后就直接到机场呆着。
    一夜长眠,脑袋还是昏昏沉沉,但意识清醒很多,再度收拾行旅箱时,没找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
    翻找了整个行旅箱也没有,东西应该是遗落在租屋里。
    姜明宇预测回到组屋再到机场的时间还很充足,于是决定回去一趟,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东西一直都随身带着,不带感觉没什么安全感。
    拦了出租车,説了地方的名字后,那家伙又开声了。
    他问为什么还要回去?
    姜明宇不回答,双手用力捂住耳朵,这种掩耳盗铃的动作当然没用,声音来自脑海,跟本无法屏蔽,不仅如此,这动作在外人眼里更是奇怪。
    「您没事吧?」司机投过往后镜瞄了一眼,「是不是电台的声音太大声?那我调小一点。」
    「不是。」姜明宇松开手,「麻烦您调大声一点。」
    司机奇怪的看他一眼,最后还是把声量稍微调高。
    梁安泽没继续追问,姜明宇又跟他起了反叛心理,越不让做什么越要去做,由他吧,应该只是回去拿什么东西,反正再过不久就要上飞机了,到那时再好好和他谈谈,那么长的路途,梁安泽有把握安定这颗叛逆又愤怒的心。
    他就这么想着,却不料在回到家不出三分鐘后,他后悔了。
    梁安泽这一辈子都没那么后悔过。
    就是在被练习生袭击时,他也只是觉得自己倒霉,不够谨慎,后悔这两个字太沉重,它的存在等同于见证梁安泽对自己的错误认知。
    这个他不曾有过的认知,在这一刻诞生了。
    家里悄悄躲着个人。
    他们都没有察觉大门曾被人撬开过的异样,梁安泽是因为视綫所限,姜明宇是脑袋还不太清醒,他把大门上锁,然后推开卧室的房间,拉开书桌第二格的抽屉,拿起那个被遗落的的小皮包。
    姜明宇转身,打开小皮包的这一瞬间,他和梁安泽的视綫不约而同的看向不同的方向。
    姜明宇视綫所及的是半开着的衣橱,哪里有几件被遗落的衣服,和一个屈身而坐的男人。
    梁安泽目光所及的是姜明宇手上的东西,那是个深棕色的小皮包,里面放着的,是一块支离破碎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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