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被擒,北雁艿蓉自也是被拘进了大牢,没让人扒下她的华服换上囚服,到底都是全了她的顏面,可保有着这一身的华丽,又何尝不是一种难堪呢。
    「妾给陛下请安。」北雁艿蓉跪地伏身。
    「起来吧。」
    北雁艿蓉仅是挺直腰,一副傲气不改,「妾是罪人,有什么话还是跪着说吧。」
    「允国已死,北雁南斩首,北雁靖达赐毒。」献漓看着北雁艿蓉,心中五味杂陈,「而你毕竟与朕情分一场,原若是你无心,即便允国参与其中,朕也不会降罪于你。」
    「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陛下的选择所致。」北雁艿蓉一脸漠然,便是感觉到了献漓的视线,也不肯与他相视,「在北雁氏和虞克氏之间,陛下终究信的是虞克氏,选的是虞克氏。」
    献漓索性也撇开头,「朕信的、选的不是虞克氏,是仅有虞克善一人。」
    「妾知道,陛下属意皇后,从来也只属意皇后。」北雁艿蓉轻声细笑,尽是嘲讽:「都说真心伤人,陛下从来没对妾真心过,而妾亦不曾向陛下交付出真心,难怪听了这些也不觉得心痛。」
    「艿姬,朕虽不能交予真心,却自认不算亏待你,可你北雁氏竟是这么回报朕的。」
    「父亲和允国叛变,哥哥虽不参与那也是知情不报,一等重罪。知道北雁氏对不起陛下,其所犯过错妾愿全数扛下,陛下若想将北雁氏赶尽杀绝,妾也绝无怨言。」北雁艿蓉什么都说得冷淡,待北雁氏如此,已是她尽心尽力了。她语气一转,多了些屈就,「可却有一事,不得不获陛下首肯。」
    「你说。」
    北雁艿蓉再次伏身,磕头,「请陛下命虞克迁令迎娶小妹芙泱。」
    献漓蹙眉,很是意外,「你想让虞克氏保住北雁芙泱?」
    「是。」
    「于这件事上,北雁氏也算为迁令所灭,就算朕下旨、迁令同意,北雁芙泱肯吗?」事态复杂,献漓仍是质疑。
    「会肯的。」北雁艿蓉抬起头,轻谈着北雁芙泱的无辜,亦笑话着北雁氏的活该,「芙泱单纯,不諳世事也碰不得政治,什么权谋划策一概不懂,可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哥哥姊姊是什么样,她是知道的。纵然北雁氏人人都该死,但芙泱绝不该至此,妾已经无力护住她了,将她嫁给虞克迁令是最好的办法。」
    献漓沉思了很久,盯着北雁艿蓉亦看了许久。他一问:「那你呢,让迁令娶北雁芙泱,你肯吗?」
    从没想过会自献漓口中听见这样的话,北雁艿蓉先是一怔,而后双眼轻轻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笑得无奈,说出口的一字字皆是哀戚心酸,「事到如今,也总算有人问问我北雁艿蓉肯不肯了??」
    牢中的高窗溜进了一抹月光,明明无尽温柔却莫名感伤。虞克迁令踏进了囚牢,或许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和北雁艿蓉见面了。
    「艿蓉。」
    「好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和献漓不同,北雁艿蓉自见到虞克迁令起,目光就不曾挪开过。她取笑着自己:「要这么叫我,看来我这条命是真的到头了,才能得你可怜我。」
    「我认识的北雁艿蓉心高气傲,从不让别人可怜。」
    「我北雁艿蓉的确不让别人可怜,但若是你愿意怜悯我??」上一秒仍说得傲骨,下一秒北雁艿蓉的眼中全是对虞克迁令的服软和乞求,「我肯的。」
    虞克迁令为难,「你何必如此执意。」
    「执意?确实是执意啊,我不得不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北雁艿蓉默默垂下眼,尽是苦涩,「我怨当初父亲决绝,怨哥哥不肯为我说一句话,怨陛下非得迎北雁南之女入宫。」她抬眼,只要将虞克迁令映入眼中,情绪便柔软无比,「可对你,我从来不怨。」
    「北雁氏不该,你本可以不从的。」
    「你最后也没有劝动哥哥吧。」北雁艿蓉这不是问句,而是早预料到的事,见虞克迁令回答不上,她就更确定了。她继续说:「我身为北雁艿蓉亦是,被北雁氏所困、为北雁氏所有,从来就没有不从二字。也罢了,北雁氏欠陛下的,还了便还了,但真要说,我觉得陛下欠我的更多。若不是陛下,你也不会不娶我??」她望向窗外,表情茫然却决不低头,那是她仅剩的自尊心了。她喃喃:「一世落魄,争也争不过皇后,嫁又嫁不得心爱之人。」
    「艿蓉,便是没有陛下,我和你??」
    「迁令。」北雁艿蓉不想听,索性便打断了虞克迁令,逕自说起:「你还记得我们初见是什么时候吗?」
    「正月初十,在我虞克府上。」
    「对,正月初十,在你虞克府上。」能得虞克迁令记得,北雁艿蓉略略欢喜,但很快地又被一阵无力感侵佔,「我这辈子是进不了你虞克府了,我也不求你什么,就忘了我死的这一日,年年在我们初见的那一日为我上坟吧。」
    虞克迁令不假思索,应允:「我会的。」
    「这是你第一次??」北雁艿蓉抿着微笑,笑得十分漂亮,「允我呢。」
    她高兴不已却忍不住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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