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某一节下课时分,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门口,都不需要出声,因果的余光就瞥到了那遮挡阳光的身高。
    她手里攥着笔悬在纸上,与他静默地对视,便见他拎起一个装着布洛芬盒子的塑料袋,才收起“他要是敢在我来例假的时候强迫我做爱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的想法,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吵嚷的下课,只有几双眼睛汇了过来,春雀子在此其中。
    因果走到前门接过塑料袋,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的人,定在那个坐在因果斜后桌的平头男生脸上,那人趴在桌上,手裹在自己的后颈上将鼻子嘴巴遮上,徒留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与他对视,像是在确认一个人值多少钱一般的打量。
    他像是心中自有定夺,低下了头将因果小小的身子裹在目光之中。
    因果把手伸进塑料袋里,从布洛芬下面翻出几包红糖姜茶包,头也没抬,皱着眉说:“我讨厌生姜。”
    “那我晚上给你做红糖酒酿丸子。”
    好吧,有点想吃。
    因果不反驳而不言语一般都是默认,忠难难得地感觉心情好,但抬眸见着春雀子死盯着的眼睛看见他看过来就心虚地低下头去,明亮起来的脸又沉了下去。
    他正想着走,因果却罕见地叫住了他:“我听说你们班有人暗恋你。”
    忠难怔在原地,再三确认她刚刚说的话,突然眼带笑意,雀跃地快要跳出来:“你吃醋了?”
    因果满脸无语,瞪着他快要乐出花的眼睛,冷笑一声:“她真倒霉。”
    “但是你吃醋了吧。”
    “我真搞不懂那些喜欢你这种神经病的人。”
    “可是你吃醋了?”
    神经病。因果抡起那被纱布裹着关节的拳头,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仍然面带着笑,心情大好,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别人班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挨揍。
    上课铃警示响起,因果头也不回地踩进了门槛,而忠难仍然陷于“她果然是吃醋了”的狂欢之中,走下了楼梯。
    她坐下来把布洛芬的胶囊掰出来,就着保温杯里的水喝下去,老师还没进教室,虽然比下课安静些但仍然吵吵嚷嚷的。因果刚吞咽下,便从后面传来一声带着刺的话:“你这么凶还有男人要啊?”
    因果没转头都知道是郭怀仁,她理也不想理。
    “他知道你是个公交车吗?”他的声音更近了些,她甚至能感觉到热气,嫌恶地缩起了身子坐直,总觉得他下一秒又会扯上她的头发。
    背后被他盯着,像有一万只蚂蚁攀在身上那样恶心,因果不自觉地开始挠着手臂上结的痂,春雀子忽然抓上了她的手腕,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别这样做。
    天气反复无常,因果又穿着件单薄的长袖,内衣带子显在背上,郭怀仁直接上手去拉,被陌生的触感扯上了内衣带子,因果倒吸一口凉气地把身子往前躲,“啪嗒”一声带子就打在她的背脊上。
    “飞机场还需要穿胸罩啊?”
    这话烫出口的瞬间,春雀子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猛地转过头瞪上他,出口是懦弱的音量,可她还是说了出来:“你...再说,我可要告老师——”
    一只手直朝着她的脸袭来,春雀子吓得闭上了眼睛,但痛觉迟迟未来,便缓缓睁目,因果那瘦小的手挡在她面前,并回以一个轻蔑的笑:“那你鸡巴小还需要穿内裤啊?”
    “你个婊子——”他起身的架势格外凶猛,因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他还未站直身子,高跟鞋踏进教室,所有人都怕这个老师,纵是郭怀仁有多大能耐,看到那红色眼镜框还是压下了气坐下来。
    他靠着椅背,要用双眼把因果这瘦小而易碎的身子凿一个洞,他的目光溜上她的颈,心想着她真是个骚货的,脖子上能有这么多创口贴。爬过她的肩、手臂到纤瘦的曲线,想起那张直面一切能够摧毁她的事物的脸,突然萌生一股摧毁欲。
    学姐也是这么看他的,所以他把她给毁掉了。
    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尤为刺耳,他托着腮把那背影框了起来,想着把她的衣服撕碎、把她绑在厕所里,把她当做小便池那样尿进那总是嘲讽他鸡巴小的嘴里,感觉会格外舒爽,磨平这样的女人所有的锐利,正是他所追求的乐趣。
    因果感觉背后的目光太过恶心,刚刚吃下了布洛芬,小腹还是绞痛着,她甚至有点想吐。
    好想吃红糖酒酿丸子。
    她如此麻痹着自己。
    ...
    放学时忠难走出教室,居然有朝一日看到因果站在门边,手里不停歇地打着字,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出现。
    他一侧肩膀搭着书包,怔怔地,凝望着靠在墙注视着手机的因果。
    她是不是,真的有点在依赖他了?
    可忠难下一秒却想到,什么都不让他帮的因果是遇到了什么才会刻意去依赖他,一瞬间所有最坏的可能性都浮上了水面,他极度恐慌地走上前抓上她的手腕,因果这才抬头,却撞进他不安的眼眸。
    “他对你做什么了?”
    因果把手机熄了屏,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说:“什么啊。”
    “你...”你突然变得好反常,好像突然喜欢我了一样,忠难本来想这么说,但又觉得很可笑,于是只留下一句,“...你或许,想吃抹茶蛋糕吗?”
    “你说要给我做红糖酒酿丸子的。”她只是单纯地想了一下午。
    心中的焦虑一拍即散,看来她只是馋嘴。
    看来他还比不过一道红糖酒酿丸子。
    他苦涩地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因果习惯于被他牵着手了,踏出步伐的时候,另一只手又拿出手机来看。
    恰逢此时秋雪亭从前门走出,她下意识看向那高大的身影,还得往下看才能看见身边贴着一个瘦小的女孩。风吹过她细碎的短发,一张不经沾染的侧脸,写着我与世事无关,并不惊艳,但再看一眼忠难低下头来望着她的眼,好像能流出蜜来,她所感受到的恐惧呢?他怎么能有这样另外一张脸呢?
    因果总对视线敏感,所以顺藤摸瓜,转过头去,第一次与秋雪亭相见,便觉她一定是传闻中的“超级大美女”,秋雪亭带着一种规训的美感,意思是,传统意义上的菟丝花。
    想来人被凝视许久,突然被凝以一种不可名状的深渊,会产生某种吊桥效应。
    倒霉啊!因果这么想着,把手机塞进了校裤口袋里,朝着那柔弱的大美人,用手指拨下下眼睑,微微地吐出小舌头,并不滑稽的鬼脸,攻击性却足够的强。
    秋雪亭仿佛能从这表情中读出一个笑话。
    ——我遛狗忘记牵绳了,你没有被我家的狗咬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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