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便不来,我也要派人去你营中,大家就此罢战,将士百姓,也各自过些安乐太平的日子吧。”
    说话间,眼中盈出泪光。
    他似无限苍凉般叹一口气,转身缓缓走回宝座,口中道:“朕乏了,你们送李逵、牛皋二人,还有那个焦南蛮,都回他家营地去吧。李逵,朕信你是好汉,须记得言而有信,把我家孩儿送归。”
    李逵见他这等做派,也不由暗生敬意,拍着胸口道:“你儿子性命,皆有铁牛担当。”
    这时牛皋也被放起,兄弟两个去解了焦挺绳索,李逵小心背他在自家背后,拱了拱手,依旧由赤盏晖领着,离帐而去。
    不多时,赤盏晖飞步回来,说李逵几人出营归去了。
    阿骨打笑看众人道:“朕这一番表现如何?”
    众将都点头道:“皇上这番言语,我等都深信不疑,何况那两个南蛮。”
    阿骨打点一点头,随即叹气道:“只是朕不曾想他竟打倒了连儿心善,中原汉人的小巧功夫,当真有独到之处……不过总算全须全尾演完了这场戏。”
    回头道:“兄弟,还不出来?”
    他背后老大一片屏风,脚步声起,转出十余个人来,为首一个神情肃穆,走到阿骨打身前拜下,流泪道:“皇兄,这般时候,你该好好将养身体,又何必浪费精神,陪那些南蛮做戏?”
    阿骨打拉过他的手,拍了一拍:“吴乞买,我的好兄弟,今日诸将都在,朕且把心腹言语诉说。”
    他眼神如鹰,扫过众人:“朕一时大意,吃武植断了一臂,失血太过,把诸般旧疾引发,自知命不久矣。”
    他往老曹营地方向一指:“南蛮那里,颇有高人。朕这般年岁,受这等重伤,他想必正要等朕大行,汝等众人争夺皇位,彼此厮杀之际,趁机一举决胜。”
    说到这里,阿骨打露出傲然神色:“汉人中多有自私自利之辈,故以小人之心猜度我等,却不知吾等女真,能够以弱胜强,争雄天下,靠的便是众心如一,以有能者居其位,少了那许多肮脏心思。待我死之后,自有吾弟吴乞买继承大业,吾之诸子,当鼎力扶持汝等叔父,不可妄自争竞。可听明白了么?”
    宗干等儿子,都起身抱拳道:“孩儿们谨记教诲,万死不敢有违。”
    阿骨打欣慰点头,随即露出一个狡猾笑容:“那些汉人既然心思肮脏,朕便顺着他心意演这场戏,他听说朕要讲和,必然以为朕担心身后之事,因此越发不肯甘休。呵呵,届时我等有心算无心,务必大胜他一场,将武植、武松这干人,尽数埋葬在此,彻底绝了后患,吾大金才能国祚绵长。”
    众将听阿骨打定下此计,均是信心大振。
    阿骨打见差不多了,便令众将各自归营,只留了吴乞买,几个儿子,以及完颜希尹等少数众将说话。
    那些战将去后,阿骨打让众人聚拢在他身前,方才昂扬之态,顷刻全消,皱眉道:“你等可知武植那厮,布置何等决绝?吴乞买,你来同大家诉说。”
    吴乞买点点头,坐直身体,面露悲愤之色:“诸位!会宁府失陷了。”
    一言既出,众人皆露骇然之色。
    宗辅惊呼道:“这难道也是武植手笔?他如何来许多兵马?”
    吴乞买涩然道:“你道如何?这厮竟早早便拿下了扶桑国!如今起兵十五万,跨海攻来,连克许多城池,如今吾等故土,已成尸山血海。”
    完颜希尹摇头道:“扶桑人吾等又非不知,那等矮人,我女真男子,一个杀他十个何难?”
    吴乞买叹息道:“且听我说,武植前番在蓟州,大胜五弟,期间五弟派人回会宁府,调了普风师徒、乌灵圣母等人出山相助。五弟败后,武植又派了一个叫韩世忠的,领兵前来攻我,他自家则来同皇兄会战,并调扶桑兵马攻会宁府,让我等首尾难顾,这便是他全局布置。”
    他口中之五弟,即是完颜斜也。
    在座众人,至此才全盘得知老曹战略,这一场布局,横跨数千里,规模恢弘,众人听在耳里,都不由震撼莫名。
    完颜希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般说来,岂不是阴差阳错?想必正是普风大师他们离了会宁府,扶桑人方能轻易得手。”
    吴乞买点头,随即苦笑道:“正是阴差阳错了,普风大师一干人南来,导致会宁府空虚,却又恰好救了我。呵呵,彼时我被韩世忠突如其来,杀了个措手不及,正难应对,普风大师等忽然杀来,这才转败为胜,如此方能抽身来得此处,告知皇兄实情。”
    阿骨打眼光森冷,缓缓道:“如今看似一团乱麻,其实线索正在武植本人,灭了他这支大军,回师扫北,那些小丑岂堪一击?说不得连扶桑国,也自灭之。然后南下灭宋,天下便可一统!至关键处,皆在武植此处,这一番,定要毕其功于一役!”
    他这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细致相商,那厢李逵、牛皋背了焦挺回营,众人大喜,都在门口来接。
    见焦挺伤重,连忙叫安道全替他施针用药,李逵、牛皋,自同老曹及兄弟们,细细禀报出使情形。
    说到二人见焦挺伤重,一时激起义愤,当庭袭杀阿骨打一节,众好汉齐呼快当,老曹却是皱起眉毛,看向吴用,也是两眉微锁。
    吴用见老曹看他,主动说道:“主帅,李逵牛皋这等行径,还放他们回来,这哪里是心胸大小?他一国皇帝,受人这般折辱,若是轻轻放过,说一句有辱国格也不为过。小生料他必有所图!”
    曹操缓缓点头。
    牛皋道:“想来是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害怕自己死后,王子重臣相互争竞,被我军趁机扫灭,因此急于求和,这才忍辱负重,放了我等归来。”
    曹操摆手:“不然!阿骨打这等人,心性坚韧,遇事刚强,即便临死,也不会委曲求全。我料他此举,必有阴谋……”
    他左思右想一回,忽然道:“戴宗何在?”
    戴宗连忙响应:“哥哥,小弟在此!”
    曹操伸手指着东方道:“兄弟,你速速往东路一行,去韩世忠营中,问他那里战况如何,然后速来报我知晓。”
    戴宗不敢怠慢,饱餐一碗素面,做起神行法,飞一般自去了。
    这正是:
    你有招来我有刀,一山还比一山高。贯忠呼啸战东北,韩五失机卷巨涛。
    第760章 贯忠六路伐女直
    戴宗奉了老曹将令,匆匆去寻韩世忠时,昔日辽国东京道一带,早已杀得火热,是谓之东京热也。
    东京辽阳府,即后世之辽阳也,其北为黄龙府,即后世长春附近,再北为会宁府,即后世哈尔滨附近。
    至北直抵外兴安岭、北海,后世罗刹国之阿穆尔州、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库页岛,尽在其疆域之内。
    这片地域,汉人稀少,多系渤海人、女真人、室韦人、铁骊人所居。于彼时中国而言,无异于化外之国也。
    却说两年之前,老曹流落扶桑,凭着昂藏伟躯、宝甲神刀,砍出了“无双の剑圣”、“第六天魔王”勇名。
    后又带着一干兄弟,杀得平安京一片血色,真个是:
    法皇天皇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亲王关白魂魄散,百鬼夜行血染苔。
    生生把个稚子立为天皇,又据扶桑皇后藤原璋子床榻,快活勾当数月,方回本国。
    及归前,举玉藻前之父藤原长实为关白、摄政,许贯忠任太政大臣,大将军阿里奇为骠骑将军,栾廷玉、孙安为左右近卫大将,以时迁为密忍府都督,把持朝政军权,各路诸侯有敢言不服者,悉数讨平。
    大半年后,璋子诞下一子,起名武慕,随后王寅、高玉至彼,替了栾廷玉、孙安、时迁回来。
    又过一岁,武慕继天皇位,号忠武天皇,其兄崇德天皇以三岁高龄,晋位上皇。
    不久前,孟康跨海传书,携老曹将令,使攻女真。
    许贯忠闻之,长笑道:“妙哉,数年苦心造诣,终有用武之地。”
    遂尽点新练大军十五万,分为前后六军,跨海征金。
    要知此时扶桑国百姓,拢共也不过数百万人,若非许贯忠本事,任谁也难拉出这般大军。
    十五万人中,有武士三万余,皆披铁甲,余下十二万足轻,亦有竹甲披挂,兵威之盛,自扶桑有国以来,未曾见也。
    数日后,第一批两万余人登陆,许贯忠、阿里奇亲自领军,去抢率宾府。
    率宾府者,后世之乌苏里斯克也。
    此时乃渤海王国故地,为渤海十五府之一。阿保机灭渤海国后,沿袭旧称,因此地盛产良马,故而重之。
    后来金国占据此地,遣兵五百镇守。
    许贯中既至,分兵两路,自与阿里奇领五千人,去袭城外马场,其余一万八千余人,由源光国、源光信、源光保三人统帅,攻打城池。
    这三个都是北面武士中有名人物,乃是父子兄弟关系,源光国为父,光信、光保为子。
    源氏三将得令大喜,得意洋洋来城下搦战,率宾府守将撒离罕登城下望,见城外兵马虽众,高不及腰,便生小觑之心,当即大开城门,所部五百皆乘健马,径直冲阵。
    扶桑军中,虽也有数百骑兵,但所骑马匹矮小,见对面战马冲来,先自乱了阵脚,撒粪拉尿,不肯向前。
    源光国大怒,领二子及所部武士数百人,慷慨迎击,皆被战马踏成肉泥,余众大溃。
    金将撒离罕追击败军,手舞狼牙棒当先纵横,棒下一连砸死百余人,自觉所向无敌,乐得哈哈大笑。
    正得意间,忽然有马户来报,道是马场受袭,所养马匹都遭人夺了去。
    撒离罕大惊,连忙收拾兵马去救,匆匆赶至马场,迎面扶桑兵都骑高头大马杀出,两面交锋,阿里奇飞马突阵,正遇撒离罕,战不三合,一枪刺撒离罕下马。
    双方混战一场,五百金兵悉数战死,扶桑兵亦折了两千余人。
    许贯忠歼灭了这支守军,轻取率宾府,计点攻城兵马伤亡,折损四五千人。
    阿里奇搔头道:“杀他五百人,自家反折了六七千,这等仗如何打得?”
    许贯忠却不以为意,笑道:“皆在吾意料中,兄弟不必忧虑。”
    随后扶桑兵马陆续开至,许贯忠依旧分兵六路,令其各往一路征杀。
    第一支兵,令他沿海北上,讨伐东海诸部女真。
    第二支兵,令他沿安居骨水(乌苏里江)而上,讨伐五国部女真。
    第三支兵,令他直捣会宁府,讨伐完颜部女真。
    第四支兵,令他直捣黄龙府。
    第五支兵,令他直捣辽阳府。
    第六支兵,令他沿海南下,讨伐长白山诸部女真。
    许贯忠这般用兵,让王寅、高玉大是惊诧。
    合则强,分则弱,此乃兵家皆知之理,况且若论单兵战力,扶桑兵马远弱于女真,如此各自为战,伤亡岂不平白大上许多?
    许贯忠却自有一番道理,对王寅等人道:“许某如此用兵,考量有二,其一,吾等此番出征,乃是配合武大哥动作,因此时间越快越好,波及范围越大越好,但达目的,何虑伤亡?”
    “其二,吾在扶桑两年有余,深知扶桑人之性情,其辈貌若谦恭,暗里野心勃勃,如今势弱尚能服膺,但是天道无常,哪一日他似女真一般起大运时,必为我华夏之患,且让他多死些人,乃是有益无害之举。”
    王寅听他说罢,这才晓得许贯忠之着眼处,比战事本身还要更高一层。
    六支兵马展开攻伐,沿路战斗,顺利中不失激烈。
    顺利自是理所应当,自阿骨打兵发上京以来,一路大战连连,国中精兵猛将,不时征调。
    及至近来,又有斜也书至,连国师普风等人一并调走,于是后方愈发空虚,扶桑大军杀至,岂有不顺之理?
    那么既然顺利,如何又战得激烈呢?
    只因女真乃是奴隶制度,历经十年战事,开疆拓土之余,各家都有许多奴隶,种地开荒,喂牛养马,其中健壮男子亦是不少。
    各处守将见军情如火,都将这些奴隶召集起来,许他以军功换自由身,于是聚奴成军,披甲杀敌,亦给扶桑军造成许多杀伤。
    如此大战半月,会宁府、黄龙府,皆被打破,杀伤女真各部十余万口,扶桑兵亦折了八九万人。
    眼见金国后方已然残破,高丽国忽然出面相助,声称“兄弟邦国,荣辱与共”,发兵三万来救女真,长白山下一战,将征讨长白诸部女真的扶桑军杀得丢盔弃甲,十不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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