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贯忠得知,大笑道:“高丽者,本为汉唐妾,苟合契丹在前,媚从金国于后,若不加教训,宁不知世上尚有中华也。”
    遂聚集几路兵马,共计六万余人,径直来伐高丽。
    高丽国王知悉大怒,亲往军中坐镇,麾下四名大将金缘、耶律宁、崔弘宰、黄君裳,悉数在列。
    不数日,双方于长白山下相遇,分据鸭绿江西东岸,高丽王自恃江水天险,令人乘小舟至西岸,发箭乱射,以为取乐。
    不料许贯忠熟知地理,早已有备,当夜无数海船入江,船舷相连,搭以大木,百丈长桥,转瞬而成。
    扶桑兵鼓荡而过,高丽兵大惊,群起而攻,箭射枪扎,阻挡扶桑兵登陆。
    “玉面枪神”王寅见战局不利,骑马登船。
    他那匹好马“转山飞”,原来本事不止转山,登舟跳船,亦如插了双翼一般。
    如此一路纵蹿到了东岸,凌空一跃,恰似天马飞来,高丽兵以箭射之,王寅枪势展开,羽箭纷纷坠地。
    眨眼之间,战马跃上岸去,王寅那条枪神出鬼没,真个万夫莫当,手起处杀翻一二百人,扶桑兵马兴奋嚎叫,纷纷上岸。
    高丽战将耶律宁见识不妙,大喝一声,跃马提枪,来挡王寅。
    这个耶律宁,本是辽国猛将,被女真困在城中不得出,高丽王素知其勇,许了无数财宝,同女真人交换此人性命,招募在本国为将。
    他要报国王知遇之恩,故此奋勇来战,王寅自然不惧,二人走马如飞,各自使枪,战了十余合,高丽战将黄君裳见耶律宁有些不敌,手舞双刀上前助阵,高玉恰好过来,右手金枪、左手银鞭,将他挡下。
    两下里又战七八合,王寅枪势如龙,呼的一枪,刺穿耶律宁心窝,那将倒坠下马死在当场。
    黄君裳心中惊恐,双刀有失章法,被高玉使鞭砸开刀,一枪刺下马去。
    高丽连折两个大将,当即大败一阵,退后数十里,正要重新立寨,不料许贯忠用兵神速,驱军紧随而至,高丽兵又折一阵,只得再退。
    如此一退一追,一昼夜间,高丽连败九阵,败退六十余里,折了人马近半,余众亦是疲惫至极。
    恰在这时,高丽国丈、太尉李资谦,上将军崔卓,领军两万前来助战,高丽王大喜,当即不肯再退,要借生力军力量,同敌军决一死战。
    这个高丽国王,也是个心有大志的人。
    他姓王名俣,字世民,继位以来,两次征伐女真,都是先胜后败,后来女真建国,势力愈大,这才不得已暂且臣服,却借此索取辽国故地,真正将王国边界推进至鸭绿江畔。
    此次出兵对付许贯忠,名义是尽兄弟之国的本分,其实用意,却是要借“替金御敌”之名,趁机多占土地。
    许贯忠不知这位国王心思,对贯忠而言,他席卷金国后方,杀得一片残破,老曹交待的任务已然完成,余下的重点,就是如何把这股经历了大战砥砺的扶桑兵,合理消耗在异国他乡,因此高丽出兵,正合心意。
    高丽王万万也想不到许贯忠用意,因此苦苦想了半晌,定下计策:
    用残兵为诱饵,佯装逃不动了,待敌军来攻,死死缠住,这时两万援军趁机杀出,一举奠定胜局。
    果然不久,许贯忠领兵追至,见高丽一万余残军列阵以待,毫不犹豫攻了上来。
    高丽王见自家兵马士气衰败,抽出宝剑在手,亲自于阵前冲杀,高丽兵见国王如此勇敢,果然士气大振,一时竟将扶桑兵抵住。
    此时天降大雨,只片刻功夫,地上一片泥泞,扶桑兵腿短,那腿脚都陷入在泥里,行动大为迟钝。
    高丽王见了大喜,直呼苍天助我,下令敲动战鼓,藏在不远处的两万援军听见,浩荡杀出。
    扶桑兵不料还有伏兵,顿时便有溃败之态,许贯忠青衣白马,挺枪出阵,以扶桑语高喝:“大雨落下之际,樱花凋零之时,慷慨激斗而死,乃是吾辈男儿の本命呀。”
    扶桑军中,一众来自名门的武士,闻言热血沸腾,争相喝道:“诸君,一起赴死呀!”纷纷奋力跃起,不顾敌人刀枪,把手中的武器狠狠劈出。
    便连愚蠢的足轻,一时也大受鼓舞,拼命将手中的长矛狠狠刺向高丽人。
    如此两方激斗良久,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水同雨水混杂一处,红色的污水直没腿胫。
    杀至此时,两军都已耗尽了气力,武士们澎湃的激情也都散去,只剩下狗一般的粗喘。
    许贯忠暗自点头,冲阿里奇使个眼色,阿里奇哈哈大笑,纵马冲突,手中长枪展开,无人能挡,直奔高丽王杀去。
    高丽大将崔弘宰见了大惊,飞马上前拦住,二将大战三十余合,阿里奇大喝一声,一枪挑杀对方。
    高丽王心惊胆颤,正要回马逃入阵中,忽然一个矮小身影跃起老高,手起一镖,将高丽王打下马来,阿里奇看去,却是时迁的扶桑徒弟服部平左卫门!
    高丽王挣扎爬起,还待逃命,王寅斜刺里蹿来,马前系着高丽上将崔卓人头,就背后探手,将高丽王捉在手中,高高举起,大喝道:“汝等不降的,先砸杀了你家国王!”
    高丽残军大惊,纷纷跪倒请降,许贯忠抹了把脸上雨水,使个点兵法看去,高丽前后五万军,如今所存不足万数,扶桑兵马亦只一万余人,不由心满意足,哈哈大笑。
    他在这里得意,却不知西面千余里开外,韩世忠目瞪口呆望着空中,平素里豪情万丈的面孔,此刻尽是青白之色。
    如此惊恐的非他一个,方杰、袁朗、邓元觉、刘唐……哪个不是雄赳赳的好男儿,然而此时脸上神情,却都流露出一派惶然惊惧神色。
    只有乔道清惶恐之余,把牙一咬,大叫道:“兄弟们速走,且待贫道同这些怪物拼一个你死我活!”
    有分教:
    扫北将军建大功,乘风顺势下辽东。上京一战惊韩五,掀起满天妖氛浓。
    第761章 红玉击鼓下中京
    却说老曹方至幽蓟,击败完颜斜也所部之时,为隔绝东西金兵呼应,派大将韩世忠,领三万精锐,直捣上京临潢府。
    世忠领命,遂请乔道清为军师,又邀得方杰、袁朗、邓元觉、刘唐、庞万春、索超、梁红玉、王定、冯玘、凌振、解珍、乐和一众战将助阵,浩浩荡荡开出长城,不数日,踏过了燕山,来至中京大定府。
    大定府所聚兵马,早为斜也带出,如今守将,却是奚王霞末——
    这厮同耶律余睹去抢武胜关,吃岳飞杀得大败,领得残兵败将,不敢回斜也军中复命,一道烟逃回了中京。
    概因中京乃是奚人各部群居之处,霞末的本意,是要重招募些奚兵将功赎罪,再去见斜也时有兵傍身,他或者便不见怪,谁知斜也命短,再无功夫见怪他也。
    闻听老曹兵来,霞末大惊,紧闭城门不出,一面令太师奴、高佛留、蒲答客三将,领兵严守城池,一面令人速去上京报于吴乞买。
    韩世忠兵临城下,单枪匹马去城下走了一遭,见城上守卫严密,点头而还。
    便于帐中聚集众将,亲捧酒坛,一一与众人斟酒,自己亦斟满一碗,捧起酒道:“吾闻金兵攻临潢府,辽帝聚兵十余万死守,阿骨打亲自擂鼓,娄室、阇母亲冒锋矢,攻无半日,便即克破,因而威震天下。如今吾等面前大定府,亦是北方名城,吾不欲让金人专美于前,今日一战,便要踏平此府,诸位兄弟若愿助我,满饮此酒。”
    说罢,自己端起碗,一仰脖喝个干净。
    乔道清等大笑,刘唐叫道:“既随你来,刀山火海,亦肯去趟,何况此城?此战你来擂鼓,我刘唐当个前锋!”
    齐齐举碗喝尽,掷碗于地,其音铿锵。
    韩五大笑道:“阿骨打那厮老也,只有击鼓本事,韩五却是正当年华,诸兄上阵杀人,小弟岂肯落后?便让我家娘子擂鼓,替吾等兄弟助威!”
    梁红玉闻言,睁一双俏目,不忿喝道:“你道我手中刀弱似谁个?还是道我不能杀人么!”
    邓元觉大笑道:“红玉妹子,你休推辞,若是你来擂鼓,全军男儿,谁不争死向前?”
    乔道清拍手笑道:“红玉妹子,所谓当仁不让,今日你擂鼓诸威,为兄等提刀破城,必为千古佳话也。”
    梁红玉也是爽朗性子,见众人都要自家擂鼓,也便慨然许了,当下众人出帐,就城下摆成阵势。
    沿途经过燕山时,凌振令人砍伐树木,赶造得四五十门石砲,此刻尽数陈列阵前,韩五一声令下,凌振亲自发炮,一时石块齐飞,打得城头粉尘四溅,一片惨叫惊呼。
    三轮砲罢,军中早搭起三丈木台,梁红玉银甲红妆,抱鼓登台,但见她:
    舒两条欺霜压雪皓腕,捉一双震地惊天鼓槌,扬柳眉,睁杏目,轻咬朱唇,疾落玉手,咚!咚!咚!三声鼓响远传,全军精神大振!
    有道是:鼓进金止。
    鼓声一响,韩五只穿掩心轻甲,露出两条筋肉虬结的长臂,左手盾牌,右手手刀,喝一声:“杀!”万千兵马顿时齐动,却似平地卷狂飙,遮地连天,扑向城墙。
    梁红玉见万军冲锋,自家胸中也是豪情喷薄,咬定银牙,双手化成一团幻影,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那鼓声:急如壮士心澎湃,响似英雄气振扬!
    城上见了大惊,急呼一声放箭,那箭矢雨点也似乱射,庞万春便令箭手与他对射,韩五等都把盾牌遮住头面,不停步只是个冲。
    乔道清看了片刻,自家打散了头发,踏步行罡,踩九宫走八卦,运起法力,喝一声:“疾!”宝剑指出,呼啦啦卷起狂风。
    这阵狂风,正是对着城池吹去,城上那些羽箭,吃这风一顶,歪歪斜斜,都没了准头力道,城下射去的羽箭,吃这风一催,却是格外劲疾。
    仰射本来是要吃亏的,但得了此风一助,反而大占便宜。
    至于那些步兵,风吹在背后,便似有人推着跑,只是一个快。
    不多时急冲到城下,一条条云梯连绵树起,韩五、刘唐、邓元觉、袁朗,争先便上,几乎眨眼便上墙头,放手大杀。
    城上那些守军,不料他今日第一次攻城,便是全力而为,见这般快上了城,也都大骇,忙不迭涌来厮杀,要赶他们下去,然而韩五几个先登的,哪个是好相与的?几口刀舞开了,便似几个绞肉机一般,所至之处,人仰马翻、血肉飞溅。
    几个金将连忙出战,领数十人使长枪乱戳,韩五这里都是短器械,当不住他那里长枪密林般刺来,只得后退,这时邓元觉的禅杖,却使绳索吊上了城头,邓元觉取在手中,顿时如虎生翼,大叫道:“兄弟们让开,看我和尚破阵。”
    众人两旁一让,这和尚大踏步撞将出去,一条五十余斤禅杖,便似要吃人的秃尾龙,噼里啪啦砸去,一时也不知打折了多少枪杆。
    太师奴上前来战,两个周旋三五合,邓元觉回身一杖突如其来,打得脑浆迸裂身死名消。
    高佛留、蒲答客悲呼一声,双双杀来,韩五等人难道坐视?一涌杀将上去,一通乱斩,刘唐刀劈高佛留,解珍戳翻蒲答客。
    那厢袁朗早杀下城,一双钢挝前挥后舞,打死二百来人,独自撞入城门洞中,劈手三五挝,打断了大腿粗细门闩,方杰、索超、王定等人飞马抢入,顺着城中街道杀将去。
    奚王霞末坐镇城中,方听得报称敌军攻城,转眼又报敌军夺了城墙,两拨信使后脚踩前脚,中间最多也就一炷香功夫。
    霞末惊得都呆了,慌慌令人备马,带了数十个亲兵,正要出城往临潢府逃遁,迎面撞见索超,两下里一撞,霞末的亲兵便成了肉泥。
    霞末颤颤抖抖来战索超,索超斧子一摆,先磕飞了他那条枪,反手一斧头,把霞末脑袋劈成了瓢。
    至此,中京大定府,收入韩世忠囊中。
    战后计点伤亡,韩世忠麾下折了五百多兵,大半是攻城时为箭矢、擂石滚木所伤。
    韩五留兵千五,让解珍、乐和二人防守,领了余下两万八千兵马,次日一早动身,径直开往临潢府,去寻吴乞买决战。
    且说吴乞买坐镇临潢府,忽然接到霞末发来求援书信,看了一回,大惊道:“南蛮兵马如何竟杀到了大定府?我五弟莫非败了不成?我不是派了铁浮屠给他,如何竟会不敌?”
    一时只觉心口乱跳,哪里还坐的住?当即要点兵马,去救援大定府,设法接应。
    上京乃是贯通东西的枢纽之地,吴乞买于此坐镇,自然不会是孤单一个,他的麾下,却有十员得力的猛将,乃是:
    “女真秀才”完颜昌,迭里部三杰:斜卯胡麻谷、斜卯阿里、斜卯爱拔里,奚族勇将萧怀忠、渤海名将高召和失,临潢府总管马和尚,大将瓦剌哈迷、西尔达、孛堇哈哩。
    吴乞买聚集众将,令马和尚守城,其余九将都随他出征。
    金兵几路先后出击,这临潢府所余兵马,不过三万之数,就这还是吴乞买从各路部族征募来。
    他留了万人守城,自领两万人,匆匆往大定府赶赴,却不知大定府早已失陷,走了两天路,正同韩世忠走了个迎头撞。
    这两支军,都是急行军状态,斥候相逢,厮杀一回,各自回报时,两军相逢不足三四里,彼此都能看见对方。
    吴乞买、韩世忠双双吃得一惊,却是不约而同道:“呀?如何在这里撞上敌军?也罢,狭路相逢勇者胜,且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两家主帅想到了一处,各自都不犹豫,战鼓海螺同时响起,潮水般撞向对方。
    他双方都没有提前预备,人数一面是二万八千,一面是二万整,虽有相差,也还有限,当即昏天暗地杀成一团,兵对兵,将对将,各自都拿出压箱底的本事,要杀败对方,求一个我活敌死。
    韩世忠临阵,一向是身先士卒的,今日交战亦不例外,披铁甲,提笔刀,纵横直入,直奔对方帅旗方向杀去,中途遇见金将孛堇哈哩,两下大战五六合,世忠奋力一刀,劈开对方门户,顺势把刀一挺,直戳入对方心窝。
    吴乞买见韩世忠勇武,亦无退避之意,一抬腿,摘得牛头镗在手,亲自上阵交战,一杆镗使得虎虎生威,丝毫不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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