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抿了抿唇,说的有些泄气。“这种也是除不尽的,没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只有他一天是太子,就不可能只有我一个的。”
    寻常人家或者是贵族人家只娶一妻的话,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然是一桩美谈,可在帝王家,真的有些不切实际。最实际的一点,娶妻之后是什么?是生子,很可悲也很现实,在帝王家这点尤其重要。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皇后一定能一举得男是不是?就算皇后生了男胎,谁能保证这个胎儿一定能顺顺利利的长大?长大后谁又能保证他一定适合继承皇储?废太子的事历史可不止一例两例。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下,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当然,如果生了个争气的儿子,又有手段让旁人生不出来儿子,也没人敢说什么。但那前提是时间充足,这点自己和太子哥哥就不合适了。自己还没满十五,太子哥哥都快二十了,皇后娘娘都急的不得了了。
    所以,这侧妃侍妾是一定会纳的。
    安阳听到阿团的话后一阵细想,半响后突然无声的笑了。也没说什么,只问:“我且问你,我哥是需要旁人的助力才能登上皇位么?”
    摇头,毫不犹豫的。
    若太子哥哥需要这些,他当初也不会一意孤行的跑去边疆了。现在他的声望已经到了不可高攀的程度,简直就是民心所向,哪还需要助力?
    “那就是了。”安阳点头,精致的小脸上是实打实的底气。“没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若那舟庞大到除非惊天骇浪才有可能撼动的呢?”看着阿团瞬间呆滞的小脸,安阳笑了。“你小瞧了我哥。”
    更小瞧了你自己。
    说到这里安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大哥想试探阿团最深处的心意罢了。阿团从小稳重,心思在面上不显。自己和她一起长大,很多时候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阿团有心事不会找旁人说,只会自己一个人想。
    原来以为只有自己才会这么堵,没想到大哥也一样。
    一想到无所不能的大哥其实这么没有安全感,居然想到这么个主意来试探,怎么那么想笑呢?自己是绝对不会点名的,反正她两都是非彼此不行,早晚都会在一起的。中间有些磕磕绊绊什么的,就当是乐子了。
    自己只管看好戏就是了。
    哼,谁让你们两瞒我这么久的!
    这话让阿团大惊,直接把这几天困扰阿团的困局给打破了。是了,自己一直从常规的想法来想这件事,可太子哥哥他压根就不是常人阿!就光说太子,这历史上也有太子带兵亲征的,可那也是光明正大的,还真没人像自家这个,一声不响还改头换面的就去那边呆了几年!
    他从来都不是按部就班的主!
    那么,他的意思是不会纳侧妃了?可那些姑娘怎么办,如果她们主动出手,自己反击,也算是过得去。可若她们一直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难道还上赶着去?至少现在她们没有针对自己做出什么。
    贸贸然的“除去”旁人,心里真的过不去。可自己要不动手,那些人真的成为了太子哥哥的侧妃和侍妾怎么办?那自己余生都在后悔之中的!
    难得看到阿团纠结成这个模样,安阳心里还有点小小的不平这会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当然不会再劝,只会看好戏了。笑着道:“你放心啦,大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你既然不知道怎么做,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事情还没开始呢,见招拆招吧。”
    阿团没动静,不知道大哥会不会着急呢?哎哟,怎么那么想看大哥着急呢!
    闻言阿团再次纠结了半响,最后也同意这个话了,太子哥哥那边要见招拆招,名单上的人也要这样。让自己主动出手去害人,说实话,真心做不到,只能提前做好防范了。呼出了一口气,把心里的纠结暂时丢开了。
    正要伸向茶杯的手一顿,然后直直的看向了安阳,直言道:“你这几天有和我大哥见过面么?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然大哥刚才怎么会那么奇怪,他不是一直避安阳如蛇蝎么,怎么还让自己好生说话?
    从前问都不会问一句的。
    安阳眼睛快速的眨了好几次,俏脸上也染上了胭脂,左顾右盼就是不看阿团。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有事阿!阿团贼兮兮的靠近,死死的盯着安阳的眼睛。“快说!”
    扭捏了一番后,安阳的性子到底爽利,竟是直接点头。
    “唔,前天心情不好,喝多了点酒去找大哥撒酒疯,然后碰到你大哥。我完全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最后印象是我直接扑到了他怀里大哭。”
    “后来呢后来呢,你就没问旁人么?!”
    阿团被挑起了好奇心,太想知道自家大哥破功是什么样子了!
    说到这个安阳更是懊恼,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当然要问阿,可那是哪?那是东宫!我哥也不知道哪根脑筋搭错了,不管我怎么问也不告诉我!那些奴才也可恶,嘴巴一个比一个严,我愣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突然笑了,凑近阿团,脸上也是贼兮兮的笑容。
    “我这边问不出来,要不然你找你大哥问问?”
    自己也好想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吃了多少潇然的豆腐,吃了多少阿!
    找大哥问?阿团想着自家大哥脸上永远温润的笑,想着最皮的三哥其实最怕的是大哥,还说大哥是笑面虎……可是自己也很想知道阿!咬牙点头了,大哥从来没收拾过自己,而且只是想知道事实,应该,应该不会被修理吧……
    在宫里陪了安阳一天,期间江万里明里暗里的提示说要不要去东宫走一圈,被阿团和安阳齐齐给无视了。好容易出了安阳的宫殿,阿团手一挥,直接说回家了。江万里这才急了,在阿团身边耳语:“姑娘您不去瞧瞧太子殿下?”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见了呀!
    阿团一本正经的回头。“男女授受不亲,不可私下见面。”
    这句话把江万里堵的一口气喘不上来,你们早就不清不楚了好么!现在避讳不是掩耳盗铃么,还不如坦坦荡荡呢!阿团根本不给江万里说话的机会,径直上了小轿。江万里这会只能是哭笑不得了。
    爷,不是奴才不忽悠姑娘来,是姑娘太过坚定,忽悠不了!
    不知道您啥时候把姑娘给得罪了,您自己想法子吧,奴才没辙了。
    换了小轿又上马车,没一会功夫就出了宫门,再前行一小会,就可以听到人声了。这会日头刚斜,落日的余晖洒在地上,暖洋洋的。和安阳玩了一天,这几天沉闷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安阳说的没错,既然自己想不明白,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饶有兴致的掀开车帘的一条缝看外面的人来人往,脑子里想的是怎么从大哥口里翘出“真相”。这会马车已经到闹市区了,两边布满了小摊,小贩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阿团看的正起劲呢,突然马车猛的停住了,阿团差点从座位上摔了下去。
    外面也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
    撞到人了?
    江万里很快的钻了进来禀告。
    “姑娘,刚才有个戴面纱的姑娘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咱们的马车避让不及撞到了,人已经昏迷了,没有见血,只是磕到脑壳了。”
    语气里没有惊慌,只是疑虑。刚才自己看的真真的,那姑娘像是被人追赶一样直直的跑了出来,自己往后面看,确实有几个可疑的人看到自家的马车就退让了,可这不代表这事是真的,说不定是套呢?
    现在自家姑娘风头正盛,这是进宫,所以这马车带了许家的标志。被有心人认出来下套也是正常,不得不这么想。
    阿团也认为这不是件简单的撞人事件,可虽然没出马车已经听到外面越来越大的声音。很快的想了一番马上道:“既然是个姑娘,你把人带上来吧。留一个人在这守着看有没有人来寻她,再派一个人去查这是谁。”
    “最后通知家人预备大夫,要快。”
    不管是不是自家的错,这众目癸癸之下,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江万里既然敢说这话,就一定能找到人证。既然如此,就不怕她诬赖到自家身上。先把人带回去,可不能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江万里也深知这样的处理最好,应了,钻出了马车。
    没一会功夫江万里就抱着一个白衣姑娘钻进了马车,那姑娘双目紧闭,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只一双秀眉墨如黛,光洁的额头上触目惊心的红,看着都有些青紫了。马车再次前行,这次是加快速度往家里赶。
    不管怎么样,她是被抱上自家马车的,就不能让她出事。
    阿团侧头看向倒在一旁人事不知的年轻姑娘,没有摘她的面纱,只是看着她的衣料出神。伸手摸了摸,薄如蝉翼,触手轻滑,轻轻的拉起一点,即便在马车中有些昏暗的光线下,也是朦朦胧胧的,好似带着雾气一般。
    月影纱。
    这种料子,光有钱是绝对买不到的。
    当然不可能把人带去自家的院子,直接带去了客居的厢房,大夫也早早的预备了。陈氏听到消息就等着呢,这会见人回来了马上让大夫进去查看,然后上下打量阿团,看到她无事才松了口气。
    这才有心情问江万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万里把刚才对阿团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这次还把自己看到的,猜测的,也都说了出来。末了还向陈氏保证:“夫人放心,姑娘让奴才留了人在那,不仅是等人,奴才也命他和周围人打好关系,顺便调查情况。”
    陈氏点头,这次阿团处理的不错。这种情况只能带回来,无意的就算了。若是有意的,哪怕有人作证是她乱跑所致,但人倒在自家马车下是不争的事实,若丢那就走了,就得被有心人拿出来说道了。
    不仅要把她带回来,还要让她一点问题都没有!
    好在那姑娘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骤然间磕到了头才晕倒的,头上的淤青也不重,过一会就会醒了,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就行了。这边大夫刚走,那边调查的人也回来了,说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张宁安。
    阿团原本的动作一顿,慢慢侧头看向正回话的小厮,直直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问的清清楚楚。“宁静的宁,安然的安?”语气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过头了。
    小厮不敢抬头看阿团,只低头答话。
    “回三姑娘的话,是的。”
    原来,名单上面的第一人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怪不得呢,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一百零二章
    公事已毕,许潇然看着吴桐把那些密折收好后正欲告辞离去,吴桐却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也不说话,只是起身,带头往前去,许潇然低眉落后半步的跟上。
    两人行至花园中的一处凉亭,中间的石凳上已经摆好了美酒点心,迎春的花卉争相开放,好一处繁花盛景的模样。只可惜,此等美景却无人欣赏,人中龙凤的两人都是肃着眉目,无声落座。
    吴桐探长手臂给对面的许潇然斟了一杯酒。
    “现在我们谈私事,我不是太子,你也不是国公府的大少爷。”
    许潇然正要道谢的动作一顿,看向对面吴桐明显有事要谈的模样,眉尖一挑,而后坦然的点头,修长的手指握住莹白的酒杯举至半空。吴桐也是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半空中碰撞的酒杯发出一声清鸣,一饮而尽。
    随着酒杯双双放下的轻响,刚才还对笑而饮的轻松也随之散去,两人同时收敛了神色。吴桐抬眼静静的看向了对面挺直背脊的许潇然,墨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过了良久竟是直言不讳。“你觉得,安阳如何?”
    简单的七个字,却让屏息等待的许潇然有些措手不及。和吴桐虽然见面不多,可这几年和卫长恨的交锋可不少,自认还是有了解几分。这人做事喜欢谋而后定,擅长在谈话间找破绽。如此的直白,倒是第一次。
    心,也跟着他的话跳快了几分。
    觉得安阳如何?
    一直都对安阳公主避之不及,可不能否认的,那日她眼角带泪的扑入自己的怀中。女子的幽香,低声的哭诉,颤抖的眼睫……或许是着了魔,竟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竟觉得,有些舍不得……
    吴桐在许潇然陷入沉思后也收回了自己眼神,并没有窥探他的意思,而是望向了别处,给他思考的时间。许久之后听到对面轻微的声响才回头,直接捕捉到了他眼里的少许狼狈。勾了勾嘴角,眼神犀利的看向许潇然。
    “那我换个问题。”
    “仕途和安阳,你选哪一个?”
    许潇然神色不变,呼吸却是停滞了,石桌之下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紧握。
    “仕途。”
    吴桐颔首,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上辈子没有这个问话,他的回答是直接用行动表明的。许潇然的相貌,家世,品德,配安阳都是绰绰有余的,可他偏偏,不是安阳的良配。这人有才也上进,他的所有都给了别处,剩给安阳的太少,太少。
    恍惚间想起上辈子安阳一身红衣似火的兴高采烈,到最后黯然和离收场。以至于她后来性情大变,面首无数,每个都和许潇然的眉眼间有些相似之处,最大的不同却是,那些面首唯安阳马首是瞻。
    必须时时刻刻陪着她,片刻也不能离开左右。
    而许潇然也终身未再娶,一直在朝堂间游刃有余。许家黯然离京,他从一个贵公子驸马落魄到平民还不如。可他偏凭着一身的才智再次踏入了朝堂风生水起直至一朝宰相,让许家的门楣再次光耀。
    相信他对安阳是有爱的,不然也不会后来终身不娶,当初更不会松口娶安阳。
    只可惜,败给了他的野心。
    再给弯身给面容有些挣扎的许潇然斟了一杯酒。起身的动作,清酒入杯的声响让许潇然回神,怔怔的看着杯中的酒酿,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也没说,闭眼仰头,一饮而尽。再睁眼时,双眸一片清明。
    明白了吴桐的意思。
    那日相拥,吴桐亦在场,他看的太清楚了。安阳或许是醉了,自己却是清醒的。
    做出了选择,喝了这杯酒,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淡淡一笑做出保证。“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桐点头,心里却不觉得轻松,甚至是有些惆怅的。他们两单独拿出来,都是个顶个的好。可偏偏,走不到一起。上辈子安阳强行扭在了一堆,不过三两年的时间就散了。一个荒诞度日,一个清冷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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