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安点头,“你好。”
    “宁安的履历我看过,在顶尖院校学过戏剧表演,这个呢,基础肯定不错。”
    张清华笑着同他握手,“她年纪小,需要你们多照顾。”
    “谈不上,谈不上,哈哈哈。”经理引导他们入内,“俊秋导演在后台,去认识一下,后期就由她亲自带宁安。”
    -
    温宁安其实曾与张俊秋有过一面之缘,是在慕尼黑的一场中外戏剧交流会。张俊秋作为特邀嘉宾,在访谈讲座环节,聊了东西方表演教育的差异。
    张俊秋一口流利德语,侃侃而谈。温宁安坐在后排,靠同传耳机听完全程。
    印象中的张导,年近六十,妆容考究搭配精致,是个非常时髦的老太太。如今近距离接触,意外感到一股有极具压迫感的威严。
    “你叫温宁安?”
    “是的。”温宁安回神,“张导,你好。”
    张俊秋低头翻她的材料,“高中毕业,大二肄业。”
    张清华蹙起眉头,“张导,经理可能没有和你沟通清楚,关于温宁安的个人情况,我已经和他解释过。”
    气氛陡然紧张。
    经理每年接受来自西港艺术基金会的大笔赞助金,可不敢得罪金主,“是的是的,说过了,张导知道的。”
    张俊秋提一下眼镜,看向温宁安,“你大学读了一年半,后续回国又空白一年,让我安排岗位也挺为难。如果想留在我的团队,那就从彩排助理做起,怎么样?”
    张清华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够满意,望向经理,压力给到他。
    剧团经理汗流浃背,两边都是得罪不了的主,好不容易说服剧团的金字招牌张俊秋接受空降,总不能逼人导演给出女主角位吧。
    “可以的,我愿意。”温宁安几乎没犹豫。
    经理乍然松一口气,恨不得拍温宁安肩膀说谢谢。
    张俊秋见温宁安倒也是一副谦逊姿态,语气软下来些,“你递交的表演录像我看过了。放心,我这边的彩排助理呢,不是让你去打扫排练厅或者搬服化道具。主要的工作,是帮助演员对台词、协助表演,当然,你还需要记录总结排练时的问题。”
    “对,我们张导的彩排助理,之前都是明市戏剧学院的学生。”经理补充。
    温宁安欣然接受。
    今天只是前期洽谈,并非正式入职,谈好后,张清华和温宁安离开剧院。回程途中,张清华再次确认:“温小姐,你对岗位确实没有疑议吗?”
    温宁安摇头,确实没有。
    搞艺术的人多少有些不自知的清高,张俊秋更是其中翘楚。像温宁安这样的空降选手,已经一年没上过舞台,并且上学时期也只有小范围的表演经历,确实不够资格当张俊秋的主角。
    红灯停,张清华考虑片刻,“我还是要和秦总说一下。”
    温宁安快一步,“没关系,我给他发过信息了。”
    张清华微微诧异,“秦总没说什么吗?”
    温宁安低头看手机,秦昭序回复的信息很简单。
    【不是安宁:我打算接受彩排助理的岗位。】
    【秦昭序:随你意愿,想改主意告诉我。】
    【不是安宁:好,你什么时候回明市?】
    仔细算算,已经一周没见。
    【秦昭序:[航班信息-烟台到明市]】
    【秦昭序:下飞机后找你,今晚等我。】
    第20章 小别重逢
    秦昭序的航班, 晚上七点落地,从机场到长喜街道,约一小时车程。
    温宁安吃过晚餐, 时间尚早,遛伊布去小区门口取快递。输入取件码, 柜门弹开, 是个包裹严实的长方体盒子。
    捧快递回家, 楼道遇见杭州回来的杨成澜。老人家不知遇到什么喜事, 容光焕发,问:“宁安, 今天不去超市值班呀?”
    “成澜奶奶,我已经辞职, 在剧院找了份新工作。”温宁安注意到她手中的线卷,略感疑惑, “您买的是网球线?”
    “是啊, 网球拍放在储藏间,网面受潮老化,得更新换代。”杨成澜向温宁安解释,“是我孙子最喜欢的一把球拍,他过段时间要回国。那小子, 每次回来,就拿这把拍子找昭序打球。”
    猛地听到秦昭序名字, 温宁安微愣。
    “路口以前有家体育用品店能给球拍穿线, 过个年竟然倒闭了。”杨成澜头疼不已,“宁安, 你比较懂网球,这线能手穿吗?”
    “不太行。”
    网球线属于消耗品, 退磅后击球弹性变差,因此球拍使用愈多,换线频率愈高,一般都是去外面找专业的穿线师。
    “能不能帮我上网搜一下,哪儿有可以穿线的店铺?我对球拍这些东西不了解。”
    “好啊,您稍等,我先回家放个快递。”
    “不急不急。”
    温宁安总算知道杨成澜为何愿意把房子租给她,因为她的自我介绍提到,兴趣爱好是大提琴和网球。杨成澜当时还问,打得怎么样,温宁安客观评价,“我技术不错”。
    快递盒外包了层深灰色物流袋,温宁安嫌脏,放门口拆开。取出瓦楞箱内物品,随手搁在玄关柜,转身下楼。
    杨成澜带回两大包西湖藕粉,在厨房开水冲泡,香味清甜,端了碗去给温宁安。
    小姑娘正低着头,对照某点评软件,将搜到的穿线地址写在便签纸。
    “成澜奶奶,州福路的其乐网球拍专卖店有穿线服务,距离街道三公里。我看过评价,店里用的最新款电脑穿线机,顾客反馈都不错。”
    “穿线机?”杨成澜抓住关键字,忽然想起,“我孙子高中时候买过一台,也搁在储藏室,可惜我不会用。”
    在家自备穿线机,看来不仅是爱好网球,应该是个发烧友。
    温宁安自告奋勇:“什么型号的穿线机?也许我会。”
    “长得跟台缝纫机似的,我也不知道型号,要不你亲自看看。”说着,杨成澜引温宁安进入储藏室,指着维护良好的器械,“就是它。”
    是一台颇有年代的老式重锤穿线机。
    如今市面收费的穿线店铺,大多采用电脑穿线机,内置了预拉功能,只有设置好磅数,机器就可以精准完成设定值。
    储藏室这台重锤穿线机,不依靠芯片,而是采用杠杆原理,通过调节杆子上的重锤来设定磅数,精准但低效。
    通俗比喻,两者就是杆秤和电子秤的差别。
    温宁安小时候,在球场看什么都好玩,除了挥拍练习。中场休息,她跑去围观工作人员穿网球线,还跟着上手操作,伊布屁颠屁颠跟在后边。两个月后,就学会了给自己球拍剪线环线。
    好久没试,有些生疏。
    重锤穿线机在定磅和速度上均有限制,温宁安慢工出细活,穿到收尾时,门铃响起。
    杨成澜拉开大门:“咦,昭序,你今天怎么来了?”
    秦昭序进屋,不着痕迹地扫一眼温宁安,“烟台工厂的酸洗线方案最终稿完成,委托的工程公司发来设计图,我拿给你过目。”
    杨成澜戴上老花镜,“喔唷,让我好好见识下德国人搞的自动化酸洗。”
    趁老人家研究图纸的空档,秦昭序不紧不慢地走到温宁安身边,看她拨弄配重轮的纤细手指,笑了下,“忙着穿线啊。”
    语气有点阴阳。
    温宁安握住秤杆,抬头瞄眼客厅沙发杨成澜的后脑勺,凑近秦昭序,小声道:“不好意思啊,忘记回你信息。”
    【不是安宁:我在成澜奶奶家】
    【不是安宁:你到了发我信息】
    【秦昭序:好】
    半小时后。
    【秦昭序:我还有十分钟到小区】
    【秦昭序:想吃点什么吗】
    【秦昭序:温宁安?】
    杨成澜快速浏览一遍图纸,摘下老花镜,侧身问秦昭序,这条自动化酸洗线是否预留维修区域。
    “有的。”秦昭序稍稍与温宁安拉开距离,回复杨成澜,“在隧道环线上方,留了维修员行走的梯子和过道,正中央还有带滑轨的维修操作台。”
    杨成澜又问酸洗槽内的酸液排放,秦昭序走过去,给她讲引流到地坑设计思路。
    温宁安默默听了会儿,完成穿线收尾工作,将拍子递给杨成澜。
    “宁安,谢谢你啦。”
    “不用客气,成澜奶奶。”
    对于杨成澜孙子,温宁安很陌生。照理说,家里总该有孙子的照片或者个人物品,比如楼下阮杰,他父母把三好学生奖状贴了一整面墙。
    “您孙子年纪多大了?”
    “二十八,和昭序同龄,两人从小玩到大的。”
    温宁安随口问:“他是做什么的?”
    杨成澜和秦昭序不约而同地沉默一瞬。
    温宁安有些敏感地察觉,问错话了。
    秦昭序看出她的紧张,笑一笑,替杨成澜回答:“ 是职业网球选手,叫李裴颂。”
    “李裴颂?!”温宁安声音高出三个度,瞠大眼睛,再次确认,“是我理解的李裴颂吗?打进过温网男单的那个大陆网球运动员。”
    “是他。”
    太不可思议了吧!
    温宁安无语凝噎,想不到小小的长喜街道,竟然藏龙卧虎。
    后续聊了什么她没听进去,一整晚,都在消化房东孙子是李裴颂这件事。直到秦昭序起身告辞,她才如梦初醒般跟着道别。
    五楼的楼道平台,不会有人经过,两人站在原地,既不上,也不下。
    “秦昭序,你和李裴颂是发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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