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认错了呢?”谢安娘作出一副苦瓜相。
    云珰歪着脑袋,颇为认真:“那我就陪着小姐一起被扫地出门吧!”
    随即瞥到正在休息的晏祁,补充一句:“哦,还有姑爷!”
    ……
    ******
    承恩公府又添了口人,众人的反应不一,大体还是欣喜的,并表示了极大的热忱。
    就在世子夫人走后,南园中又迎来了两拨客人。
    当时库房的人正送了东西过来,谢安娘也不扭扭捏捏,很是爽利地捡了几样小物件,摆放在房中以作装饰,犹如点睛画龙,仅仅是多了几件摆设,房中便显得雅致许多。
    许家二夫人,便是那时喘着粗气,跑过来的。
    不夸张的说,还真的是小跑过来的,谢安娘惊诧之余,将人迎进来时,还能瞧见她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子。
    之所以惊诧,乃是因着老夫人说这老二一家子暂时不在郢都,可能得过几天才能看到。
    在来的路上,老夫人就在马车上提前给她说过承恩公许家的情况。
    这承恩公府,在郢都也是显赫大族,承恩公戎马一生,几番出生入死才挣得这么个爵位。
    承恩公膝下三子二女,嫡长女便是她娘,可惜年幼时便失踪,嫡幼女倒是长在老夫人身边,因是老来得女,难免娇宠,惯得天真不谙世事,被人轻易哄走了,还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让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到自己幺女时,老夫人语气明显低落,不由感叹,她这辈子真的是没有女儿缘。
    又望了眼眉眼秀丽的谢安娘,握住她的手,这才心里好受些,好歹还能有个外孙女。
    说到许家三兄弟时,老夫人倒是表情平平,可隐约间为人父母的骄傲,还是掩饰不住的。
    毕竟,许家三兄弟,除了不省事儿的老二,老大与老三在外人看来都是极为优秀的。
    老大身为嫡长子,跟着父亲在边关历练,有得一身好功夫,为人颇为圆滑,顺理成章的被请封为世子。
    老三自幼耳濡目染,在武将世家长大,一表人才,颇有儒将风采,正带着夫人,驻守边关。
    令她发愁的是老二一家子,说起来就来气,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当老子的还是吊儿郎当,一点没有继承许家的严谨之风,成天也不知在捣鼓甚么,一天到晚就爱在外东奔西跑,连带着把二儿媳也给带歪了。
    老夫人寻回谢安娘一事,早在准备接人回家时,就已通知下去了,想必是许二夫人得了口信,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奔回来了。
    先来说说第一拨,许家二夫人,风风火火,像一阵风似的跑来,又似一阵风似的离去。
    ☆、第99章 小章 (狂奔的二更)
    日头偏西,金黄的晚霞洒落,替繁茂的树叶铺上了一层熠熠霞衣。
    南园内那棵大树底下,谢安娘斟着茶,递给许二夫人:“二舅母,喝口茶,歇歇气。”
    许二夫人性格爽朗,朝着谢安娘诚挚笑了笑,便接过茶一饮而尽,也算是缓了口中的干津。
    想她初得到消息时,差点也懵了,时隔多年,还能再得到大姑子的音讯,虽说人已不幸离世,可好在还留了个后辈,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与还在山沟沟里的二老爷一合计,两人当即一拍板,立马赶了回来,连行囊都来不及收拾。
    这不,风尘仆仆的,心下念着这素昧蒙面的外甥女,许二夫人换了衣裳便匆匆赶来。
    见到谢安娘的容颜也是一愣,光看这张脸,差点以为小姑子复生呢!
    “好在这回没有跑太远,要不然就得再迟上几天,才能见到这么乖巧可人疼的外甥女,岂不是一大遗憾!”放下茶杯,许二夫人一脸庆幸的表示着。
    “二舅母说笑了,您哪一天来瞧我,我都表示欢迎。”谢安娘欣然一笑,执起茶壶,替人再续上一杯。
    “不不不,这怎么能一样呢!”许二夫人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这才继续道:“这可是你回外祖家的第一天,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一天,我这个做舅母的怎么能缺席!”
    就着这愈发昏黄的落日余晖,许二夫人小口抿着茶,拿眼打量了一番谢安娘,暗自咋舌,这般娴静柔美的姑娘,可不就是她做梦都想要生的女儿类型么!
    顺便在心里不无得意的嘀咕了几声,幸好她和老爷快马加鞭赶回来了,这么可人疼的外甥女,自然是越早见到越好,瞧瞧,多赏心悦目呐,可比她家的皮小子顺眼多了。
    被盯得有点不自在的谢安娘,只觉这位二舅母还真是异常热情,让她颇有点招架不住。
    顿了顿,正待说些甚么,却突地听到后背一阵推搡嚷嚷,声音颇为稚嫩,不由转过头去。
    只见拱门后,探出一颗、两颗、三颗小脑袋,交头接耳的,也不知在争吵些甚么。
    见谢安娘望向他们,吓了一跳,赶忙齐齐缩了回去,慌慌张张的,这当中也不知谁撞到了谁,哎吆一声,那叽叽咕咕的争论声便彻底消音。
    “许承训!”许二夫人显然也瞧见了,一声怒吼,“鬼鬼祟祟的干嘛呢!还不快进来!”
    三个小萝卜头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做大哥的许承庭,颇有长兄风范,板着张小脸,推了把二弟许承训,大有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意思!
    被自家兄弟出卖的许承训,无限哀怨的瞪了眼另两只没义气的,苦着张脸看向许二夫人:“娘,您怎么就回来了?”
    说话间,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时不时瞥向谢安娘身上,眼中泛着奇异的光彩。
    谢安娘也看向这小孩,小少爷的打扮,虎头虎脑的,浑身带着股机灵劲儿,想必这就是外祖母说的表弟吧!
    将茶杯重重一放,许二夫人不满意了,瞧瞧,这甚么语气,这是巴不得她不回来了,这样就没人会收拾他了是吧!
    “你给我站过来!”许二夫人瞪了人一眼,怒喝道。
    瞧着许二夫人一脸不满,似是马上就要暴打孩子了,谢安娘正犹豫要不要劝!
    这边情势急转,只见许二夫人伸手,往小孩儿脑袋上一弹,教训道:“还愣着做甚么,还不快喊表姐!”
    谢安娘一腔准备好的腹稿,急急塞回了腹中,朝人友善地笑了笑,跟着回礼:“表弟好。”
    年纪小小的许承训,本还有点怵得慌,可见谢安娘这一笑,突然有点莫名的小害羞了。
    原来,姐姐是这样的!笑得可温柔了!
    “老大家的,老三家的!”揪出了自家皮实的儿子,许二夫人朝着拱门处又大喊了一声,“这是要躲到几时,还不快出来和表姐打个招呼!”
    眼见躲无可躲,当大哥的许承庭,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三弟,磨磨蹭蹭挪了出来。
    “二婶!”、“二伯母!”
    接着便望向谢安娘,齐齐叫了声:“表姐好!”
    “嗯,表弟们好!”
    谢安娘见他们三人期期艾艾站成一排,老实得跟个鹌鹑似的,不由纳闷,这真的是外祖母口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孙子们?
    熟不知,这三人是碰上克星许二夫人了,这才这般老实,平日里那都是让人头疼的角色!
    三人听说有了表姐,皆是高兴得很,因着许家姑娘少,没有姐妹可护或护着的他们,通常都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儿,抱着对浓重的好奇心,就想提前来见一见,哪料却碰上了本不该在府上的许二夫人。
    鉴于许二夫人在他们心头积威甚重,咳咳,或者说,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童年阴影,被狠狠收拾过一顿的三人,通常遇见许二夫人那都是老鼠遇上猫般,只有躲的份。
    正争吵犹豫着,要不要等着许二夫人走了,再进去见表姐呢,就被谢安娘发现了。
    不过,这次的牺牲是值得的,好歹提前见到了新来的表姐,就是看着柔弱了些,几个小男子汉捏拳,以后他们也有需要保护的姐妹了!
    以往因着家中没有姐妹的缘故,总被那郭家的小胖墩拿来说事,哼,不就是他家里有了个妹妹么,有甚可神气的!
    明日去了学堂,看那郭家的小胖墩,还敢不敢嘲笑他们没姐妹了!总算是能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将人揍回去了!
    小孩子心中的弯弯道道,许二夫人可不了解,直接拎了许承训,就要与谢安娘告辞。
    这外甥女见着了,还蹭了几杯茶喝,许二夫人心想,这一趟可算是圆满了,可惜她来的匆忙,还未准备礼物,这得趁着晚宴前,好生挑选一番才行。
    手上提溜着自家小崽子,突地,觉得自己忘了甚么,一回头,就发现老大家、老三家的还杵在那里,有赖着不走的嫌疑。
    她眉头一皱,气沉丹田,冲着另两个正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人,喊道:“还有你们俩!快跟上!”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两拨人便走得干净,算是还了南园彻底的清净。
    夕阳彻底沉下了地平线,府内华灯初上,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来请道:“孙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第100章 家宴
    晚风习习,在丫鬟的指引下,谢安娘携着尚且迷糊着的晏祁,穿廊过道,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便到了松涛苑。
    远远地,便瞧见许老夫人正站在台阶上,翘首以望。
    廊檐下挂着的两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笼罩在老夫人的身上,模糊了她的身形。
    “外祖母,您慢点!”
    见许老夫人三步并作两步,看也不看地便跨下台阶,谢安娘心中一紧。
    “你这孩子,大惊小怪甚么呐!”许老夫人嘴上虽这么说,可脚下的步子缓了不少。
    谢安娘忙几个快步,迎了上去,却接收到了许老夫人的大白眼。
    只见她作势瞪了眼谢安娘,佯装怒道:“你祖母身子虽然头发花白,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摔不了!”
    话虽如此,可眉眼间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您呀,怎么不在厅里坐着,这多于理不合呀!”谢安娘搀扶着她,慢慢往里走着,“哪有让您这个做长辈的,迎接小辈的道理。”
    “就你这老婆子爱折腾!好好坐着不行呐!”
    许是听到外头动静,一位身穿褐色常服,年约松柏之寿的人,从屋里信步走出,对着许老夫人哼了哼。
    谢安娘闻声望去,见台阶上站立之人,腰板硬朗、精神矍铄,眸子闪了闪,想必这就是承恩公,她外祖父吧!
    “我迎迎我乖孙怎么了!”许老夫人不忿。
    瞥了眼装模作样的老伴,回嘴道:“你这老头,你不是挺镇定的,有本事就坐在屋里别动啊!现下特特跑出来,别告诉我是来专程看我的!”
    哼,别以为她不知这老头在想啥,不就是急着想看外孙女,又拉不下脸,同她一般在外等着!
    承恩公一噎,趁着与老伴说话的间隙,扫了眼谢安娘。
    此时夜幕将临,从明亮如昼的屋内,倾泻出几分微暖流光,照在谢安娘身上,映得她眉眼朦胧,更似那早逝的许家幺女。
    再一联想此生无缘得见的长女,老爷子纵使金戈铁马一生,练就钢铁一般的意志,也忍不住一阵喉头梗塞。
    握拳至嘴边,重重咳了一声,将差点外泄的情绪收敛住,老爷子脸一板,冲着许老夫人摇了摇头:“唯女子与小人,不可理喻也!”
    说罢,拂了拂袖子,径自进了屋。
    除了刚开始的那一眼,自始至终,却是没与谢安娘说过一句话。
    若不是谢安娘曾在那短暂的对视中,看清了他眼中一闪而过情绪波动,非得以为一个罩面,自己就惹了外祖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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