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柔当即脸上就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难怪呢,我当时见你婆婆总是面上有难色,怕是也不好解释,又心疼养大的庶女,哎,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就算了,咱们都不要提了,人都死了,还能如何呢?”
    总不能将人再挖出来批判一番吧?乔柔可不想为表姑娘费这个心思。
    金少夫人仔细查看了乔柔脸色,见她确实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才微微松口气。不大会儿,又给乔柔找了理由——陈家是侯府先头夫人的娘家,自家二姑娘害了的又是陈家的姑娘,也难怪这位后来的继夫人是不放在心上了。
    这点儿小心思,乔柔也就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嗯,大约也是会笑一笑就算了的。
    这事儿就只是个小插曲,转头吃了晚饭,众人回去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各自告辞出了驿站,就再也没谁会放在心上了。
    又往南走了大半个月,天气越发的暖和起来,刚出京城还是冷风瑟瑟,到了南边就是艳阳天了,大毛的衣服再也穿不得了。楚阳也是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再也不愿意憋在马车里,索性就带了弟弟骑马走在马车边。
    乔柔和楚瑾也隔着车窗往外看,广东气候暖和,各种花卉花树可比京城多多了,女孩子们嘛,看见花花草草,这心情就比以往好。至于男孩子们,更多关注的是街上的稀罕物。
    马车一路到府衙的后门口,乔柔刚下了马车,明心真人就先来告辞:“你们一家先团聚,我就不打扰了,早先我已经和这边一个道观联系好了,我去她们观里挂单,你也不用担心我,等安置下来了,再带着楚瑾过去瞧瞧就行了。”
    一边说,一边留下了地址。
    乔柔百般挽留也没能留住明心真人,也只好等日后空了,再带着楚瑾过去了,反正都在一个城里,见面还是很方便的。
    楚阳上前去拍了门,有小厮从门口探出脑袋,只看一眼,立马转头冲着后面喊了一声。那说话的腔调,乔柔没听懂,楚阳也是一脸懵。
    但很快,门里就传出来一个脚步声,这声音,乔柔倒是熟悉的很。
    “夫人!”楚侯爷穿着官服,一看就知道刚才是在忙,这会儿是满脸激动的上前来抓了乔柔的手:“你们可算是过来了,快些进来,院子我都吩咐人收拾过了,你再看看有哪儿不合适的,日后咱们再慢慢规整。”
    楚阳在后面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拉着妹妹,很无语的冲天翻了个白眼——感情他爹是只看见了自己媳妇儿,三个孩子什么的,在他爹眼里大约是不存在的。
    “前面是府衙,后面这院子是三进的,和咱们家没办法比,但咱们人少,也能住的过来……”楚侯爷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乔柔脸色,岂止是这大小没办法和侯府比啊,房屋的新旧程度也没办法比啊。
    这是府衙,是官方建造的,也就是官员上任的时候住三年。官家给钱修吧,那钱还不知道要落到谁口袋里,自己掏钱修吧,又住不了多久,白浪费。
    所以时间长了,没人住的地方就破破旧旧,有人住的地方,也不怎么光鲜。
    “这些花花草草没人照料,我来的时候发现枯了很多,这是重新让人买回来种的,等过段时间就能开花了。”见媳妇儿面无表情,楚侯爷就赶紧继续岔开话题。
    乔柔微微挑眉,并未多说,楚侯爷的品味,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这花花草草栽种的地方都安排的很是不错。
    “一进的院子空出来布置书房什么的,二进的院子给阿阳和阿聪住,咱们住三进,你觉得如何?”楚侯爷又问道,前面肯定要布置待客的地方的。
    “我给阿聪找好了启蒙的先生,至于阿阳,我打听了这边的学院,有个白鹿学院挺不错的,回头就让阿阳去试试。”楚侯爷越发说的小心了,生怕自家媳妇儿不满意。
    “这边的布料和京城的挺不一样的,你回头有空了就去街上转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省钱。”眼看媳妇儿脸色还是不好,楚侯爷就只好使出了终极大招了:“这边的花草多,胭脂水粉该比京城的好,你多买些。”
    一路絮絮叨叨到正院门口,乔柔才忍不住转身,面上露出笑容来:“我没说我不满意,你将这边布置的很好,我很高兴,很满意。”
    楚侯爷这才飞扬了眉眼:“真的高兴?那我做的好,是不是该有奖励?”
    乔柔挑眉:“奖励?你想要什么奖励?”
    楚侯爷搓搓手,那神情在乔柔眼里忽然就带了几分猥琐,又四处瞅了瞅,见楚阳带着一双儿女还在二门那边看花树,就压低了声音凑到乔柔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乔柔那白玉一样的脸颊,就猛然漫上一层红晕,抬脚就冲楚侯爷的小腿上踢了一下:“不正经!”
    “咱们夫妻,要什么正经?”楚侯爷笑嘻嘻的,跟着乔柔往室内走:“再者,分别这么长时间,我就不信你不想我!说好了给我奖励的啊,不许反悔。”
    乔柔哼哼了两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就是那脸上的红晕半天没下去。楚侯爷在一边看的心情愉悦,更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卖乖了:“这家具是一水儿的楠木的,我也是凑巧看见了才买的,你若是喜欢,咱们到时候回京的时候带上,也不费多少事儿。阿瑾年纪不小了,这边时兴早早给闺女准备嫁妆,我还特意买了些木料,你回头看看要给阿瑾准备什么家具。”
    “这边的庄子有些不值钱,你若是想置办些产业,我回头让中人来和你介绍。”
    “街面上店铺很不少,你想买铺子也可以,到时候咱们回京了,铺子可以租出去,也可以留下掌柜继续做生意,你不是和王家打算弄个船的吗?日后总得有个铺子销货才行。”
    乔柔笑眯眯的点头,也不接话,只听着楚侯爷自己在那儿低估,她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再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有不一样的生活,她走出了京城,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生活是从什么时候不一样的,她现在也说不清楚了。但是,她知道,这辈子,她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了自己真心陪伴的知己,有了亲密的相公,有了可爱的孩子。
    日后,她的生活会更好的,这样就足够了。
    第152章
    “老爷在哪儿?”打扮素雅的女子轻声问道,旁边丫鬟一边帮她将钗环带上,一边笑道:“老爷一早去了衙门,这会儿大约是还没回来。”
    女子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她和程大少已经成亲将近一年了,但程大少始终是未曾和她圆房。他们是夫妻,至亲,却也至疏。至亲是因为这宅子里的事情,她和程大少都是有商有量,家具是他们一起挑选的,摆设是他们一起放的,下人是他们一起管束的。至疏则是因为虽为夫妻,同住一个院子,却是分在了两个屋子。
    她早上不知道程大少什么时候走,程大少不知道她白天会做些什么。
    已经一年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一年的时间,她越发的确定自己当年的选择是没有错的。程大少看着不着调,但实际上,却是个很心软,又很重情的人。为着个小宫女,守身如玉,光是这点儿,就挺让人佩服的。
    但佩服是佩服,这种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就不怎么让人愉快了。
    刘大姑娘一边想着,一边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容颜。她唯一的武器,就是这容貌了,若是再不用上,再等几年,怕是就没办法用了。
    既然已经成亲了,那总得做个真正的夫妻才行。她也不去奢望程大少哪天真的忘记了那小宫女,她只求程大少能稍微的,注意她一些。毕竟,日子总是要走下去的是不是?虽然死去的人是无法替代的,但活着的人,也是要照样往前走的对不对?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就不信自己打动不了程大少,已经给了他一年时间了,再多的,就不能给了。
    “中午让厨房做些老爷喜欢用的饭菜,我亲自到前面衙门去走一趟。”刘大姑娘轻声说道,小丫鬟忙应了一声,她虽然不知道这府里的两个主子为什么这么疏远,但不该问的,她是从来不会去问的。
    刘大姑娘自己拿着胭脂水粉在脸上勾勒了一下,镜子里的容颜,还是一如既往的动人心魄。她以前,也是为自己生了一张这样的脸面感觉难堪的,若非是这一张脸,家里怎么会被人威胁呢?若非是这一张脸,娘怎么可能会低声下气的去求人呢?若非是这一张脸,她和妹妹,怎么可能会寄人篱下呢?
    没有权势,这一张脸就只能是祸端。
    但现在,她又觉得,其实能生这么一张脸,也算是老天爷的一种子赏赐吧。真没了这张脸,她说不定还要不习惯呢。
    反正都已经长这样了,再去想那么多,不是自找烦恼吗?
    换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刘大姑娘先去前面将家事给理了理。感谢贵妃娘娘,感谢侯夫人,感谢程大少,否则,她现在的日子,必定是没有那么舒心的。
    到了中午,前面小厮来回话,说是衙门的老爷们已经下衙,这会儿程老爷正在书房闲着呢。
    刘大姑娘亲自拎了食盒往前面去,到了书房门口,被小厮拦下。程大少亲自开的门,略有些疑惑:“你怎么过来了?”
    “有些事情想和老爷商量一下。”刘大姑娘笑着说道,她知道什么样的角度才是最漂亮的,这会儿站在台阶下,下巴微微抬起,发丝在脸颊旁边荡了荡,初春的阳光洒下来,将那如玉的脸庞渡上一层白光,越发显得美人如玉。
    程大少也是男人,如此美色,自然也有几分欣赏。和欲~望无关,无论男女,看见极致的美景,也总会是有几分心动的。程大少回神的也快,略微侧了下身体,挪开自己的视线:“进来说吧。”
    刘大姑娘进门,先将饭菜给摆好,然后笑着在程大少对面坐下:“我想和老爷商量的事情有点儿重要,老爷等会儿听了也先别着急生气发火。”
    “你说。”程大少应道,一边低头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
    虽说这妻子不是他心甘情愿娶的,但到底也是进了程家门,一来是为他抵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二来也为他应付了姐姐的眼泪责备。三来,这女子也是聪慧能干,这一年的时间,府里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管是吃住还是衣行,她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程大少也是不得不承认,这府里有她和没她,完全是两种相反的生活状况。
    哪怕是看在她辛辛苦苦打理家事的份儿上,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他都是能答应的。
    “前些天李同知的夫人给我下了帖子,请我参加她家小儿周岁宴。”刘大姑娘沉吟了一下,从这方面入手,慢吞吞的说道:“我昨儿去的,李同知的夫人送了我回礼,是一件儿百家衣。”
    本地的说法,小儿穿了百家衣就能健健康康。之所以要给刘大姑娘,是因为李家的小儿穿过了,小儿穿过的衣服,是能为没生育的妇人带来好消息的。
    程大少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刘大姑娘继续说道:“上个月,刘大人的夫人偷偷给我介绍了求子的道观,据说很是灵验,吃了符水三次就能有身子了。”
    程大少不得不开口了:“愚昧!那符水是能随便吃的吗?都是些骗人的东西!你可不许胡乱吃这些,到时候坏了身体就来不及了!”
    再者为什么没孩子你不知道吗?这种情况下你就是吃三百次的符水也没用啊。
    “上上个月,娘娘给我的家书中也问了这事儿。”刘大姑娘继续说道,脸上带了几分哀怨,叹气:“大皇子都一岁了,咱们若是还没有孩子,娘娘这心里……”
    程大少脸色拉下来了,要不是亲姐姐,他是真想骂人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要只是说这个,就先回去吧,我下午忙着呢。”程大少饭菜也不吃了,起身就想离开桌子,刘大姑娘忙绕过来抱住他胳膊,那软乎乎的胸脯蹭在胳膊上,程大少心里一毛,赶紧将人给甩开:“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我没动手动脚,我就是怕相公你生气。”刘大姑娘笑眯眯的,半点儿不为程大少的态度生气,真要生气她这一年都能将自己给气死了。这门婚事是她求来的,所以是苦是甜,都要她自己来努力才行的。不到最后一刻,她是绝不会放弃的。
    “我和相公商量的事情很重要啊,咱们也成亲一年了,相公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圆房了?”刘大姑娘笑眯眯的问道,程大少脸色瞬间通红一片,完全没想到刘大姑娘会这么主动。
    “你真是,真是,不知羞耻!这样的话,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该说的吗?”程大少慌不择言,刘大姑娘挑眉,笑眯眯的抓着程大少的胳膊不松开:“什么女孩子,我都嫁给你了,是妇人家了。咱们是夫妻,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对?相公啊,早晚是要有这么一遭的,你就别害羞了。”
    “害羞什么害羞,我才没有!我一个男人!”程大少梗着脖子,脸上烧成一片,往外推刘大姑娘:“衙门重地,不许这样轻浮,你快些回去,一会儿人都该过来了!”
    “那行,我先回去,相公自己好好想一想,定个良辰吉日,咱们早些圆房了,也好早日怀孕生子,也免得日后相公被人打趣询问。”刘大姑娘很好说话的样子,顺手将残羹剩饭,还有点心都给打包了。笑眯眯的出了门,就找了自己的嬷嬷让人去准备。
    她就是来试探程大少的态度的,现下瞧着,程大少并没有很反对的意思,那接下来就该办正事儿了。
    男人嘛,有时候也胆子小的很,你不推他一把,他是不会自己往前走的。刘大姑娘知道程大少是一直将感情停留在一年多之前的,她给了他一年时间来缅怀来发呆。过了这一年,就该往前继续走了。
    程大少下了衙还没天黑,但他想到今儿中午刘大姑娘的问话,就有些磨磨蹭蹭不想往后院来,索性就找了公文看。但看着看着吧,就又有些焦躁。
    这都到了要吃饭的时候了,往日里他要是不回去,刘大姑娘定是会让人送过来的。可这会儿,肚子都饿了,怎么没人送饭来了呢?中午他都没吃饱!
    再等等,越是看不下公文了,心里也有些乱。一会儿想她会不会强迫自己圆房,一会儿又想自己要是非得不圆房她会不会生气,再想到同僚的孩子,往日里也是有到衙门找亲爹的,他难不成能一辈子不要孩子?
    越想越是坐不住,天色慢慢变黑,程大少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忐忑——她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圆房就生气了吗?所以才不让人给自己送饭了吗?
    忐忑一会儿又给自己壮胆子——怕什么,他还是这府里的老爷呢,要是没人送饭,他就自己找厨房让人去做!反了天了,这府里的男主子都没人当回事儿了吗?
    纠结来纠结去,程大少的肚子越发的叫得欢了,咕噜噜的声音他自己听了都觉得羞耻,他都多少年没挨过饿了。
    要不然,回去找点儿吃的?这书房里也真是的,今儿怎么连个点心都没有呢?
    夜深了,按照刘大姑娘往日里的作息,这会儿该是已经睡下了吧?那自己偷偷回去也就没人会注意到了吧?再让小厮到厨房去找点儿饭菜,嗯,应付一下,明天说不定她就不会提起来这事儿了?
    程大少心里想着,就蹑手蹑脚的去开书房的门,完全没想到他还能让小厮回去取一份儿饭菜来。也得亏是他没想到,否则就是让人白跑一趟了,刘大姑娘做事儿,可是周全的很,怎么可能会留个漏洞给程大少钻?
    第153章
    程大少一路偷偷摸摸的回到后院,院子里黑漆漆一片,不像是以往,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院子里总是留着几盏灯笼的。现下这黑的,莫名的让程大少更忐忑了几分——连回自己的房间都差点儿被台阶给绊倒。
    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番,这会儿也不觉得肚子饿了,确定是没人瞧见他了,程大少这才赶紧推门进去。然而刚进去,他就发现有点儿不太对了,从门外是看不出来的,但进来,就发现屏风后面,床榻里面,貌似有点儿光?
    程大少瞬间就想起来今儿中午刘大姑娘说的圆房的话了,难不成人是躲在床榻里面等着自己的吗?这样一想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程大少也就犹豫了一个呼吸间,然后就赶紧的转身,准备出门去了。
    结果,手刚摸到门,就听见外面轻微的一声咔哒。
    他再拽门板,已经是拽不开了。
    更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是,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轻轻柔柔,说实话,听了一年了,也有些熟悉了。这脚步声,绝对是刘大姑娘的。
    “相公?”果然,那嗓子一出声,程大少就更确定了。
    有灯光从后面照过来,程大少这会儿是想出门也出不去,想回头又有点儿不太甘心,正为难,就被人从后面拽了一下,刘大姑娘那天仙一样的面孔就从侧面出现了:“相公,今儿啊,不圆房你是出不去的,我吩咐了丫鬟了,等我的声儿呢。”
    程大少吭吭哧哧的:“别闹,明天还要早起呢,衙门有急事儿。”
    “再着急也有两三个时辰休息的时间呢。”刘大姑娘笑着说道,硬是拽着程大少的胳膊让他转身,程大少那视线不敢对上刘大姑娘的,就只好往下面看,这一看,心里就有点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了——刘大姑娘今儿晚上穿着的,是一身嫁衣。
    这嫁衣,他还有印象,是当年成亲时候穿过的。这一年过去了,也不见颜色有变淡,上面连个折痕也没有,也不知道刘大姑娘是准备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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