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岂会不知?正因自己明白,才放任。
    将手里的纱巾挂在衣架上,换了常服,抽出一本书读起来。
    今日庄上有户人家嫁女,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那片红里,默苍离走了过来。
    “凤。”尚善眼神晶亮,透露着无尽喜意。
    “嗯,善,你饿吗?”
    默苍离耳尖微红,挽起袖子,将桌上的饭盒打开,取出筷子、碗碟。
    尚善坐下来,仰头看着他:“凤,你也坐下来。”
    “好。”
    这一顿饭用得很慢,两人边吃边聊,话题是尚善挑起的。
    “明天就离开山庄吗?”尚善为夫君夹菜,他的饮食清淡,食素多。
    默苍离摇摇头:“后日,我多陪你一天。”
    “我与你同行。”
    尚善不是葂丝花,亦不想做望夫草。
    默苍离温柔地瞧着她,深深叹口气:“善,与我在一起会很辛苦。”
    “知你不是后悔人,所以我就不打趣了。凤,一点也不辛苦,长久以来,心有所托才过得好。你也一样,麦自困了。”
    尚善将手覆上默苍离的右手,如果你无法释怀,那会过得很辛苦。
    这句话一直未说,也不想说了。生命可贵,人心不足,故多少生命被人所吞。有时候当不得不为更多生命漠视、填埋少数,背负着往往自疚难赎。
    尚善放下书,她看不进去,将烛火挑亮,整怔怔地望着,忽而笑道:“你知了,即便你走了,我也会过得很好。留下来的痛苦,我会让时间抚平。”
    眼里泪花翻出,尚善仰头,将低迷的情绪压下。明天写信告诉孩子们,他们父亲的生辰快到了。这一次,依旧不会陪你过了。
    尚玄不想离开血色琉璃树,但默苍离并未留宿,他不得不三步两回头,离开了。
    杏花君叹了口气:“苍离啊,你这又是葱啥呢?”
    “杏花,我的仇家太多,他们与我保持距离就可。”默苍离将碗筷摆上,坐下来道。
    “哈,苍离,我算是看透你了。合着你儿子们可以与你保持距离,我就得做死地陪你。”杏花君拿起筷子,双眼看着默苍离道。
    “杏花,我并未留你。”默苍离可不管好友听了有多心塞,他本就是一个毒舌的人。
    杏花君果然被气着了:“默苍离,你个孤家寡人,要不是冥医我仁心仁术,你连餐热乎饭都吃不到。你这人,仇家多不是没理由的,哼,凭你那张嘴,仇家绝对少不了。”
    “吃饭吧。”
    默苍离将一颗虾球丢到杏花君碗里。
    杏花君神色好多了,这苍离仔不是没救。
    气来得快,走得也快的杏花君吃完饭,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筷就钻到药房整理去了。
    默苍离拿起镜子回到了卧室。昏暗的烛光里,清冷之意从心里泛起。
    “善,在你身边,我才有做人的温暖。今晚没有月亮。”
    与烛光诉说了一句,默苍离将洗净的衣服叠起,便吹了灯,入睡去了。
    杏花君从药房走出,将门窗关好,听不到隔壁房的动静后才回转了自己的房间,明天尚玄要再来哦,不然某个人又要失眠了。
    尚苍守在门边,看着溜进来的尚玄道:“你去找他了?”
    从墙头上翻进来,尚玄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呢,忙摇头说道:“没,我出去打野食吃了。”
    “嗯,快去休息吧,师爷爷有事外出了。”尚苍回身说道,“我遇到俏如来了。”
    “哈?”尚玄点头正庆幸逃过一劫。
    尚苍嘴畔勾勒一抹微笑,进了自己院子,明天还要早起。
    尚玄回到房后还想不明白兄长的意思,究竟是发现了呢还是没发现?
    清晨,露珠在调皮地滚溜、蹦床。
    慕少艾伸伸懒腰,望白雾缭绕山腰,深吸一口气:“今儿个,老人家吃了早饭就去观里。胖姑,多带点东西。”
    刚洗完澡,正在搓衣服的胖姑点点头:“师尊,这回我们都走了,就留姐姐一人好吗?”
    “你还操心她过不了好日子?我们走了,她清闲得很啊。”
    慕少艾远远就瞧见尚善从地头回来。
    “少艾,我挖了点笋子,等会儿做个春笋粥。”
    尚善去看日出,瞧山笋挺俏喜人,便摘了几个。
    慕少艾瞧她神清气爽:“想通了?老人家还要去吗?”
    “哈,这不随你。”尚善知他开玩笑,转过头对胖姑道,“衣服放下吧,等会儿请人洗。”
    胖姑摇摇头,眼睛发亮地道:“姐,将雇人的钱给我呗,出去了就可买东西了。”
    “慕少慈,瞧你那点出息,出去了麦说是老人家的徒弟。”
    慕少艾语重心长,大为失望。胖姑哪不晓得师尊的套路:“老人家出去了麦说是我师尊,太跌价了,连徒弟小零嘴都舍不得掏。”
    尚善好笑地看着师徒俩斗嘴,提着篮子往厨房去了。
    风云碑一战后,炎魔幻十郎被送回故地,小空仍处在昏迷中,“藏镜人”也没清醒过来,西剑流众人被圈在一个封阵中,静等命运的安排。
    尚玄踱着步子迈进正气山庄,他是跟着杏花君来的。
    尚玄没有见过“史艳文”,围着他转了又转,看了又看。
    藏镜人压着怒气,内心不断告诫自己此刻是云州大儒侠史艳文:“少年人,看够了吗?”
    尚玄浑不觉自己是在围猴,他边摇头边回答:“我总觉得哪里不好看!说不上来,等我看清楚就好啦。”
    藏镜人心里咯噔,这少年人还挺敏锐:“说笑了,男子汉衣饰整洁,举止有礼,外物就不苛求。”
    “是吗?”这话并未等到回答,尚玄就被雪山银燕拉到一旁:“你好好站一边。”
    尚玄随他挤作一旁:“你父亲不会有事的啦,金光烁烁的,没那么容易死的。”
    “你在说虾米,那是叔父。”雪山银燕纠正新友的用词。
    “一个意思,反正他俩长得像,对你没差。”尚玄有点庆幸自己与兄长并不是很像了,要是哪一天小侄女认错了爹,自己是不忍心纠正的。
    正在观里的尚苍连打了几个喷嚏,又是老小在念叨。
    俏如来对尚玄的话,入了心,也便留意起来。
    杏花君眼光票了尚玄几眼,才在安静的环境里诊疗起来。
    这个软杏花治病救人的状态与平时不一样嘛,尚玄心里吐槽,不知道爹亲有没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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