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达令刘开着车停在俩人面前,见到经语后,又是一阵懊恼,仿似在问“你怎么还在这啊!”。
    楚寻正待上车,经语却又拦在她身前,“拜托你给我几分钟,我有话和你说。”
    楚寻看了她一眼,转而拉开车后座的门,径自先上了车,然后看向愣愣的站在车外的经语,“你不上来说,难道想在大马路上还要找几个观众听你说话?”
    经语闻言,赶紧上了车。
    楚寻上了车后便娴熟的给自己点了根烟,达令刘自后车镜看到也不敢劝,只低不可闻的叹了声。
    经语惊异于楚寻的变化,心头千丝万缕,阿寻流产的缘由她已经了解了经过,因此此番见她这样,心里也是万般难过。
    “阿寻,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知道现在我说的任何话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我还是要劝你要保重好自己,你若是不好,得意快乐的只是那些不想你好的人……”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楚寻看也不看她,只冷冷的吐了口烟。
    经语捧着脸擦了两把泪,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和君钺在一起,但是君钺不是好人,你和他在一起,迟早被他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不是好的,难道高以泽就是好的?在我看来,这世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就没一个好的。”楚寻冷嗤,而后开了车窗弹了烟灰,“我知道,君钺曾经纠缠过你,在他还没离婚的时候,不过他要我给你带句话,他已经离婚了,问你还愿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经语瞬间面红耳赤,嘴唇颤抖了半晌,只抖落出一句,“无耻!”
    一路无话,车子很快开到了楚寻居住的公寓楼,楚寻偏头看向她,“我已经到了。达令刘,送欧阳小姐回家。”
    楚寻正要推开车门,经语猛的回过神来,本能的又要拦住楚寻,却在碰上她的瞬间赶紧缩回手,她小心翼翼的说:“阿寻,我今天来不为其他,就是想告诉你阿泽他住院了,他酒精中毒胃出血,本来不是很严重的病,可因为他精神奇差,身体也受了影响。我看得出因为你的事他并不比你好过到哪里去,只会比你更痛苦。我求求你,去看看他吧。这种时候,你们更应该在一起互相扶持着度过难关,而不是天各一方彼此折磨。”
    “欧阳小姐这话说的我可真不爱听,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疼惜搞坏了,还要赖到旁人身上,这是什么道理?况且你的前后话,可自相矛盾啊,一边劝着我要保重身体,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一边又说高以泽身子不好,是我折磨了他!人人都在向我讨公道,那我受了委屈,又向谁讨公道去?”
    经语被堵的哑口无言,就这功夫,楚寻已然下了车。
    达令刘送了经语回她的住处后,一路上没说几句话,经语倒几次三番的想从达令刘嘴里套话,达令刘只一门心思的开车,含糊的蒙混了过去。临分别的时候,达令刘感慨万千的说:“这么多年我看阿寻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她,倒是你们,她不来找你们,你们就别来招惹她了。若是有可能我倒是想将她带去国外,将来都不要再来这是非之地好。”
    经语心情沉重的下了车,达令刘的车刚开走,经语正闷头走着,突然自阴影处闪出一人,捂住她的嘴就将她拖到一辆车内。
    经语呼救不及,一颗心吓的差点骤停。那人将她压在车上吻了一遍,待那熟悉又令人窒息的男性气息入了她的口鼻,她心头已然反应过来。
    “君钺,你到底想怎么样?”经语吓的面色惨白,双手抱胸,将自己缩在车后座。
    黑暗中,君钺细细的抚摸着她的唇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需这个样子,我要是想要你,就算你穿的是铁皮铜甲我也照样能剥光了你。”
    经语更是吓的呼吸都不能够了。
    “楚寻将我的话带给你了吧?考虑的怎么样了?”
    “下流!”经语颤抖着拉开车门,鞋子掉落在车内也没管,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
    当年她在中州读的大学,安顿好了后,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四处做兼职,后来在大二上学期应聘到君钺家当了家庭教师。
    初次去他家,经语还当那孩子是君钺的女儿,后来才知道那是君钺姐姐的遗孤。那会儿君钺已经与某个大财团家的大小姐结了婚。但是俩夫妻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商业联姻,因此白日里相敬如宾,晚上就是同床异梦,各玩各的。
    经语由于之前和楚寻高以泽交好的缘故,因此私心里对高以泽的大表哥君钺也倍感亲近,于是当君钺应酬酒醉或者生病之时也颇为照顾。那会儿经语还是个木讷害羞而有单纯的女孩子,远不如现在能说会道商界女精英的做派。
    也不知何时,经语入了君钺的眼,但经语指天发誓,她对君钺从来都是敬重有余,而不敢有半分的其他心思。况且她的一颗心都给了高以泽怎么可能再注意到其他男人分毫。
    后来的三年,她和君钺渐渐熟络,也慢慢的知道了君钺的许多秘密,例如君钺并不是如今的中州赌王君世昌之子。而是君老太爷私生子的亲生子,因为父亲在车祸中亡故,他被接回君家,为了名正言顺便养在君世昌名下,不过作为亲叔叔的君世昌倒是待他极好的。
    经语知道的越多,君钺越拿经语当自己人,且不知不觉让她住进了心里。直到有一天,他在醉酒之时,一时情难自禁差点强了她,经语连哭带喊,他才终于明白,她一直拿他当大哥一般看待,而她在推搡拒绝他之时,口口声声喊的都是“高以泽”。自此俩人的孽缘暂且不提,言归正传。
    话说达令刘返回了楚寻住的小区后,刚一打开门,见楚寻已经换了睡衣,只是半只袖子耷拉着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下臂绑了绷带,却是松松垮垮。
    楚寻听到开门声,也不回头,说:“你来,重新将我包扎一下。”
    达令刘急急跑过来,见垃圾桶上扔了几块白布条,上面都是新鲜的血迹,于是满心满眼的疼惜,问道:“怎么出血了?伤口裂开了?”
    楚寻笑,拿起搁在茶几上的红酒,“托刚才那位好姑娘的福,被她捏的。”
    达令刘伸手就来夺她的酒杯,被她避开,他摇了摇头说:“我刚才在车上看你额头冒汗,还当车内闷,你热的,原来是这样。”
    楚寻由着他给自己重新包扎了,达令刘劝她再到医院看看,楚寻不理,他只得叮嘱她将消炎药给吃了,这才各自睡去。
    达令刘回了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经意间摸到自己的脖颈处,想起昨天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
    昨天楚寻自医院回来后,达令刘便紧张的问她去了哪里,楚寻便将自己对小皓说的那番话给说了。达令刘怪她不该对无辜的小孩子说那么残忍的话。当时楚寻也附和了一句,“我也觉得我很残忍。”可是下一秒不知为何,她就跟着了魔似的,突然对达令刘出手,勒住他的领带,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嘴里念着,“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是不是?”面上满满的恨意,眼中却砸着泪,力量更是大的不可思议。若不是达令刘命够大,在楚寻回过神之时,松了手,恐怕他现在已经升了天国了。
    后来达令刘就有些怕她,觉得她是受了刺激脑子不正常了,岂料她平复了心情后,说要吃苹果,本来正安安静静的削苹果,转头突然将水果刀扎向自己的小臂。
    达令刘吓的肝胆俱裂,劈手夺了刀,鲜血随即泊泊染红了她的衣衫。
    她并没有哭,但是脸色比哭还难看,她说:“我不要再同情任何人,那些人都该死!统统的都该死!”
    达令刘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生气时的眸子,那双眸子像漩涡一般,仿似吸收了天地间所有的怨恨黑暗。
    达令刘好容易收回心神,反应过来时已是满头大汗。
    第二日,楚寻吃了早饭,突发奇想道:“昨天经语那么的求我,我是不是该给个面子去看看那个人呢?”
    正在做三明治的达令刘手一颤,将果酱撒了一桌。
    达令刘开了车送楚寻去的医院,但是楚寻并没让他上去,而是叫他在楼下等。达令刘万般的不放心,生怕楚寻又做出跟前天一样的事,不管是伤了人还是伤了自己,都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便悄悄的跟在她身后。
    病房内,高以泽有气无力的躺在病床上,双目微合。经语一大早就赶了过来,虽然高家有请专门的护理员,但是她就是放心不下。
    高以泽说:“你别老往我这跑,要是被郑家豪知道了,又该误会了。”
    经语收拾着床头柜说:“哪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看倒是你误会了我和他。”
    “你俩不是在处男女朋友吗?”
    经语闻言,心头一叹,也没解释,郑家豪一直在追求她,且前段时间闹的阵势挺大,搞的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她也曾考虑过就这么接受他了,可处了俩天后,经语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感慨勉强没有幸福,她正考虑找个合适的时机要和郑家豪说清楚。
    正胡思乱想着瞄到高以泽挣扎着要起身,忙丢开手里的东西就去扶他,高以泽身子虚弱,俩人挨的近,姿态乍看之下颇是亲密。
    高以泽尚未坐稳,突然就跟被什么定住了似得,全身僵硬,而后竟满血复活般,一把扯开了手臂上的针管,挥开经语,踉跄着跑了出去。
    经语大惑不解,追了几步,听高以泽呼喊“阿寻,”心中已然明了,此时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犹豫间,高以泽已跑了没影儿。
    话说楚寻下了电梯后,刚到一楼,高以泽也气喘如牛的从步行梯上跑了下来,此时他一身的虚汗,面色煞白如纸,摇摇欲坠,眼看着随时就要昏倒一般。
    楚寻讥诮一笑,也不理他,折身就朝停车场走去。
    高以泽此时哪肯放她走,也不多话,强忍几欲昏倒的身子,一步步紧跟着她。
    室外寒风凛冽,冰天雪地的,高以泽只穿了一套病号服,但仍旧满头的汗。
    直至到了车前,楚寻不耐,面朝着他,冷声问道:“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高以泽却扬了一抹笑容,而后一个踉跄,竟眼一翻直接扑倒在楚寻身上,昏死了过去。
    幸好楚寻身后是汽车,挡住了她的腰身,要不然俩人都得栽雪地里。
    高以泽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而这两天里,高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小皓失踪了。
    ☆、第九十二章
    小皓失踪了,韩宛若那天的哭声震的医院整个内科大楼都跟着颤了几颤。
    与此相反的是楚寻心情大好,不仅在高以泽昏迷的那两日也来了兴致陪在他身边坐了半个钟头,还在离开时与高老太偶然打了个照面时,居然主动打了招呼。
    高家人不知楚寻的心思,只道楚寻是善良的好姑娘,心里头是又愧疚又感激。
    小皓失踪的第二日高以泽悠悠转醒,老太太生怕孙子旧病又添新愁,一再的下了死命令,将小皓失踪这事给瞒了下来。高以泽心里惦记着弟弟倒是问了好几声,骨髓移植术前准备的怎么样了?小皓现在身体如何?能不能经受得住?家里人口径一致,都说好好好。后来为了转移高以泽的注意力,便将话题扯到了楚寻身上。说是他昏迷的这俩日她都有来看他,且一坐就是大半天。高以泽闻言精神陡然一震,面上又是喜又是忧,可他从来都是个闷葫芦,不喜将心事说出来,因此当老太太走了后,他便躺在床上一个人闷头想心事。一会想想这个,一会想想那个,只觉得时间异常难熬。
    自他醒来的这天,一直等到晚间,也不见楚寻来,高以泽心中又是失望又是伤感。后来经语过来,见他愁容满面的躺在床上发呆,便问他今日可好些了?
    高以泽见是她,倒是紧张又谨慎的样子,只一个劲的让她拣重要事情说了,说完赶紧走。经语只稍微反应了下,便明白了过来,不免觉得寒心,面上郁郁的说:“前两天她都是上午过来的,现在都是晚上了,估计今天不会再来了。”
    高以泽闻言面上一灰,直直的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经语见他这样心里更难受,安慰他道:“我看她还是非常关心你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连着两天来看你,或许是今天听说你醒了,她放了心,便在家里休息一日明天再来看你也说不定。”
    这之后俩人又说了些工作上的事,临分别时,高以泽突然说道:“往后你就不要到医院来看我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再有什么文件要签的,你就让小张给我送来。”
    经语咬了咬唇,答应了一声。而后急急跑出医院,出了门外,寒风一吹,脸上冰凉一片,用手擦了擦,才发觉早就泪流满脸。
    次日,楚寻果然如经语所说的那样来了,众人都道她是来看高以泽的,其实只有她心里知道,她是来打听小皓的下落,听闻仍旧没找到,她嘴角一勾,便去了消化内科。
    那时高以泽正躺在床上看着手表发呆,眼见着快到中午了,正灰心丧气觉得楚寻不会再来了,听到外间陪护招呼了声,“楚小姐,你来啦!”
    “嗯,他在干吗?”楚寻顿住脚步。
    “高先生在睡觉。”陪护答。
    “是吗?那好,”说话间,她已经转到了里间。
    高以泽生怕楚寻不待见自己,赶紧闭了眼,佯装熟睡。果然,楚寻在门口站了一站,见高以泽睡的熟,这才走了进来,盯着他的脸看了数秒,这才放下包,将自己扔在沙发上,右手支着下巴,眼神放空。
    高以泽装睡了半晌,听楚寻毫无动静,悄悄眯了眼,偷瞄她。见她斜倚在沙发上发呆,全然没注意自己,便放肆大胆的盯着她看。
    俩人一个完全神游天外,一个默默深情的盯着心上人瞧,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陪护突然出声,“高先生,您醒啦!”
    楚寻和高以泽都是一惊,彼此的视线对上,楚寻眉头一挑,无甚表情。收回手,坐正身子,看样子就要走。高以泽当即看出来,紧跟着就要起身。却在这时陪护阿姨笑哈哈的端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过来,刚好将楚寻的去路给挡住了,“楚小姐,高先生昏迷那两天滴水未进,昨儿醒来才喝了两口粥又都给吐了。你说人是铁饭是钢,嘴里不吃东西光靠吊几瓶葡糖糖营养液顶个屁用啊!这是高老太太一大早派保姆送来的小米粥,早上我让高先生吃,他死活不吃。回头要是让他奶奶知道了,又该说我不专业了。可您给评评理,我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这位大少爷,大少爷自己有心事,吃不下睡不着,回头身子好不了又赖我身上,我冤不冤?今儿楚小姐既然赶上了,我就求求您,劳您大驾,替我将这碗粥喂了高先生吃了可好?我知道您面子大,高先生一定听您的。拜托您了,行行好。对付他我实在是没招了,要不然怎么会求到您身上,成不?楚小姐?”
    陪护阿姨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箩筐话,却又咬字清晰,半点不含糊。说完了又是求又是直接架了餐桌,将勺子递到楚寻手上,又握着她的手舀了一勺粥。
    楚寻被赶鸭子上架,面上尴尬,刚喊了声“哎?”陪护阿姨已然笑眯眯的出了病房,并贴心的将门给带上了,临了说了句,“楚小姐,高先生交给你了啊,我下楼给手机冲个话费,没半个钟头回不来。”
    房门一合,楚寻额上满是黑线,待回过神,高以泽已就着她的勺子吃了一口,细细的在嘴里咀嚼着。面上笑容温柔,眼中隐隐噙着泪光。
    楚寻冷着脸抿了下唇,将勺子往米粥里搅了搅,嘀咕道:“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而后狠狠舀了一大勺,递到高以泽唇边。
    高以泽呆呆的看着她,张嘴就咽下了肚,因为米粥才被热过,烫的不得了,高以泽这一咽,可着实烫坏了。
    楚寻见他表情古怪,又舀了一勺,他只犹豫了一秒仍旧张嘴来接,楚寻突的似有所感,忙缩回手,疑惑着尝了一小口,旋即连忙丢下勺子,抽了湿巾擦嘴,拿眼睛斜他,“有病是吧?都烫的掉眼泪了,你还大口的吃!”
    高以泽笑,眼中的泪却禁不住掉了下来,他赶紧擦掉,“是,的确病的不轻,眼泪都被烫了下来。”
    楚寻和他相处日久,深知他的脾性,知他不是因为被烫的缘故掉眼泪,却也假装不知道,懒懒闲闲的将米粥搅凉。
    高老太太过来时见陪护在外间偷懒打瞌睡,正要呵斥,就见陪护一个激灵对老太太一个劲的比手势。
    老太太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朝内间瞅了瞅,旋即眉开眼笑,而后也不进去了,将陪护拉到病房外,“你就在这里守着,别让旁人进去打扰。”
    “可我看你孙子的吊水要挂完了,过会儿就得换啊。”
    “那你让护士悄悄的进去,再悄悄的出来,别在里面耽搁,免得破坏了气氛。”
    陪护连声答应了,老太太这才走了,可阿泽这边稍微叫她心里好受些了,小皓那边更叫她熬心了,这都好几日过去了,居然一点小皓的消息都没有,他那身体,若是在外面待个几日,只怕是……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满满的一保温桶米粥居然吃了大半,若不是楚寻看高以泽有几次都忍不住想吐了又给他忍下去的样子,她都怀疑她要是再喂下去,他就算撑破了胃也要吃完。
    楚寻收拾了保温桶站起身,还未走开一步却感觉大衣被什么挂住了。回头一看高以泽一只手揪着她的衣摆,一脸紧张的看她。
    楚寻敲了敲勺子,示意自己去洗保温桶。
    “你就放那,待会张阿姨会洗,你坐这陪我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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