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姑母气得面皮子一抽一抽的,头上珠翠乱摇,简直说不出话来。
    她咬了咬牙,硬是忍下心里的火儿,苦口婆心地劝慰道:“娘,您怎么还瞧不明白,明明是柳媛自己没在和哥儿媳妇那边讨到便宜,让大舅母来蹿腾您找和哥儿媳妇的麻烦,这是拿您当枪使呢,您怎么能听她的呢?”
    晏老夫人颇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怒哼了声:“你瞧她倒是好,媛儿我从小看着长大,断不会做出那种事儿来!再说了,就算她暗害媛儿是假,但顶撞长辈总是真的吧?”
    她说完满脸神伤,扶额叹道:“当初要是和哥儿娶了媛儿就好了,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事儿,偏偏娶了这个...”
    晏姑母想到柳媛那自命清高的样子,颇为无语,转了话头冷笑道:“娘说的什么话,要是嫁进来的是柳媛,你看大舅母会舍得让你动她的陪嫁吗?!”
    晏老夫人一怔,晏姑母再接再厉地道:“我瞧着和哥儿媳妇很识大体,待人接物也自有一番气度,并不是那等吝啬钱财之人,堪为宗妇。只是您今天要钱的由头太过离谱,换我我也是绝对不给的。”
    晏老夫人不悦道:“难道我换个由头要,她就肯给了吗?”
    合着她老人家听了半天就听了要钱这么一句,晏姑母简直哭笑不得,正色道:“您快把那心思收起来,咱们有田庄有铺子,干嘛要算计人家的银钱。”
    晏老夫人仍是不开怀,晏姑母只好留下来好生哄着,到了入夜才命人传了话给重岚,自己回府去了。
    ......
    不过重岚这时候也有烦心事儿,她皱眉盯着院里多出来的两个丫鬟,其实一个是老熟人纸鸢,另一个貌美却眼生,转头问流萤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流萤满脸尴尬,正要说话,纸鸢就极伶俐地跪下来道:“回少夫人的话,老夫人体恤少夫人伺候少爷辛苦,前些日子把我们送到院里来候着,只等着少爷少夫人回来让我们伺候。”
    流萤留下来看家,这事儿确实是她失职了,她垂头惭愧地报了个日子:“老夫人那天气势汹汹地把人送过来,我怎么也拦不住,又不敢硬拦,老夫人还拦着不准我传信过去...”
    她一下子跪下道:“请少夫人责罚。”
    她说的日子正是重岚赶魏嬷嬷回来的那天,重岚叹了口气,抬手让她起身:“罢了,你到底是下人...这事儿也怨不得你。”
    她今天确实累了,也懒得再和两人废话,随口道:“既然是伺候我的,那就现在西边房子住下吧。清歌,你去好好教教她们院里的规矩。”
    她直接把那个伺候少爷给忽略了,纸鸢面上似有不甘,但却不敢说话,低头慢慢地跟清歌走了。
    重岚一脸晦气地转身回屋,拿起团扇扇了扇还觉得心头冒火,侧眼看见晏和正低头作画,便把火儿全撒到他身上了,用扇柄敲了敲桌面:“你可得意了吧,一回家就多了两个貌美的丫头伺候着,别人求也求不来的艳福。”
    晏和已经被她这些日子胡搅蛮缠习惯了,淡然道:“我眼里只有娘子一人,其他人多了少了与我何干?”
    重岚被堵了回去,又上下打量他两眼,想找错处又找不出来,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没事儿穿什么天青色,瞧着真晦气,就不能穿鲜亮些吗!”
    要是他穿的鲜亮了,她肯定又会说:“你穿这么鲜亮做什么,没瞧见我正晦气着呢吗!”
    晏和在心里默默地把这话转了一圈,细白的手指搭上了颈间的金扣上:“岚岚想看我全脱了?”
    重岚又被堵回去一回,又用力敲了敲桌面,没想到这扇柄不经瞧,一下子从当中裂开,她又找到由头发作,把扇子递到他眼皮子底下:“你瞧见了没有,扇子都被你磕坏了,我回头用什么?!”
    “......”晏和觉得自己还是太低估她了,默了半晌才道:“我赔给你。”
    重岚这才满意点头,其实她也不是瞧他不顺眼,就是想找个人出出气,齐国府上下能任由她发火的只有他一个了。
    他说着要赔扇子,却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另换了幅素绢开始作画,重岚等了一会儿,见他垂眸认真作画,忍不住戳了他一下:“有你这样的吗,不是要赔给我扇子,扇子呢?”
    晏和瞥她一眼:“稍安勿躁。”然后又低头专心画起来。
    重岚等的百无聊赖,正想上前骚扰他,他却停笔起身,把画展给她瞧:“这个做扇面如何?”
    她一怔,画上的女子双眸半开半合,似有水光流转,含羞带怯,云鬓蓬松,斜靠在贵妃榻上,一手微微抬起,透着无言的邀请。
    虽然衣饰整齐,但浑身上下都透着说不出的风情,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天生媚骨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画上的女子五官和她一模一样。
    晏和在她耳垂上轻咬:“像不像?”
    像倒是真的像,只是画上的她红唇微抿,贝齿半露,怎么看怎么像是求.欢,她自己看着都脸红,坚决摇头道:“不像!”
    晏和抚着下巴琢磨道:“不像吗?可你每回情动的时候不就是这样。”
    ☆、第96章
    重岚没对他发成火,反倒被他调戏了一回,红着脸转头啐他一下,嘴硬道:“哪里像了,我看一点都不像,别是你在外面的相好的吧!”
    他若有所思地颔首:“你说的是,确实不大像,衣裳穿的太多了。”
    重岚气的指着他:“你你你...你害臊不害臊啊!”她红着脸把那幅画推给他,转了话头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可是要当扇面的,你画成这样让我怎么带出去啊?!”
    晏和偏头瞧她一眼:“就算你要出去用这个,我也是要拦着的。”他亲了亲她嫣红的唇角:“娘子的风情,我一个人欣赏就够了。”
    重岚红着脸在他玉白脸上咬了一口:“少废话,今儿个话不出来你别想吃饭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吃你就行了,何必吃饭?”
    重岚脸上已经不能更红,反倒麻木了,面无表情地道:“要是今个画不出来,你就回书房睡。”
    晏和挑了下眉梢,似乎还想说什么,见她恶狠狠的神色又住了口,低头认真作画,重岚怕他还要画什么乱七八糟的,干脆凑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
    他这回画出来的倒十分正常,重岚衣带飘扬的坐在秋千上,又寥寥几笔把他的轮廓勾勒出来,站在秋千架后面慢慢推着,这画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这秋千...
    重岚想到前些日子让人脸红心跳的情形,转头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换个场景?”
    晏和笔下一顿,诧异道:“这场景有何不妥吗?”
    重岚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跳进去,斜了他一眼:“没有,你赶紧画,等会儿画不完你的晚饭可没了。”
    晏和轻笑一声,干脆又画了四幅,这六幅画里三幅是正常的美人图,另外三幅确实让人脸红不安的闺房之乐,他画完之后大方地全给了她:“都送你了,挨个换着用吧。”
    重岚红着脸翻了翻底下那几幅,斜着眼瞪他:“还探花呢,净画些不正经的,我看你以后要是穷了,画画为生也饿不死。”
    这时候也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辰,他拉着她往外走,漫声道:“可惜我只会画娘子,要是作画为生只怕收入有限,就看娘子肯不肯舍得赏赐了。”
    重岚斜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这时候清歌却拎带着几个小丫鬟过来,每个丫鬟手里都捧着样东西,笑道:“少夫人,大姑奶奶刚命人送了北边的土产过来,说是要给您呢,她还说难得来一趟却没空过来瞧你,还望你见谅。”
    晏姑母想请她见谅的当然不是这个,重岚不置可否地一笑:“姑母有心了,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她随意瞧了那些东西一眼,虽然她不缺这些个,但也瞧出晏姑母是用了心的,她想了想又问道:“姑母还说了些什么?”
    清歌为难地看了晏和一眼,重岚知道她是怕晏和听了心里不痛快,便笑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你只管说,说错了也不会扣你月钱的。”
    清歌这才放心,沉稳道:“姑母说老夫人也是受了柳家舅太太的挑唆,还望少夫人不要见怪。”
    要不是晏老夫人存了不正的心思,又怎么会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了?重岚心里不以为然,但也知道晏姑母的为难,颔首道:“我倒是无妨的,只怕祖母还是瞧不上我。”
    清歌无奈一笑,站在重岚身后帮她布菜,两人还没动几筷子,就见门口有个丫鬟呵着腰要进来,被守在门口的流萤和清云双双拦住。
    重岚偏头去瞧,就见是那个和纸鸢一道儿送来的貌美丫鬟,她皱了皱眉:“这个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送过来的?”
    清歌见她这般没规矩,心里也十分不痛快,低头回话道:“回少夫人的话,她叫引秋,是柳家舅太太送来的。”
    清云脾气不好,已经不留情面地骂上了:“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没看见少夫人和少爷正在用膳呢,这么横冲直撞地往里闯,惊了少夫人你担待得起!”
    引秋垂首,楚楚可怜地道:“清云姐姐勿恼,就是少爷和少夫人在里屋用膳,咱们做下人的才要去伺候,哪有主子用膳,下人却闲着的道理?”
    清云鄙夷地瞧着她:“主子吃饭咱们要伺候着是不假,但也轮不着你啊,没瞧见清歌已经在里面了吗?来之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近身伺候你也配?!”
    清云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不饶人,引秋面上忽红忽青说完,垂头辩解道:“这些日子少爷和少夫人都不在,我也躲了好些日子的清闲,好容易主子回来了,我自然该尽丫鬟的本分,不然老夫人责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她搬出晏老夫人来,清云倒不好再骂,重岚转头看着晏和,见他八风不动地用饭,是不是给她夹一筷子菜,心里称意不少,嘴上却道:“听听,祖母特地给你送来的人呢,你怎么不帮衬着些?”
    晏和对她三五不时的无理取闹已经习以为常,权当是撒娇弄痴,挟起几筷子嫩滑酥软的酱牛肉夹到烤的薄脆喷香的芝麻饼里递给她:“好生吃你的饭,下人的事儿交给下人管,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重岚也不接,就着他的手咬了几口,他慢慢地喂过来,两人配合着吃完了巴掌大的薄饼,她才叹气道:“说得容易,到底是长辈送来的人,轻易罚不得,一个处置不好就是我的错了。”
    她用绢子帮晏和擦掉了手上落下的饼渣,转头看见引秋还在和清云纠缠,不悦地蹙起眉:“她就没长点眼色,祖母怎么挑了这么个人过来?”
    清歌也往外瞧了一眼:“准是又被纸鸢挑唆几句才过来的,她内里跟纸鸢较着劲呢,空手回去怕丢了面子。”
    重岚又横了晏和一眼,哼笑一声:“纸鸢倒是个聪明的,拿她来探路,八成以为我会借此罚了她吧?我还偏不如她的意了。”
    她抬手招了招,对着清云道:“让引秋进来吧。”
    清歌一转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倒是清云有些不解,不过她素来听话,怔了片刻就放行了。
    重岚抽空斜了晏和一眼,他慢条斯理地用完膳,十分自觉地回了书房。
    引秋本来面带喜色,见晏和走了却不由得面露失望,但想到能讨重岚喜欢也不错,便又转了笑模样出来,款款上前,福身行礼道:“少夫人,奴婢来伺候您用膳。”
    重岚笑着携了她的手,又给她让座:“这事儿自有清歌管着,哪里劳的着你,你就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引秋想到她下午的态度,本来没指望她给自己好脸色,如今见她待自己和颜悦色,半句重话也无,心里忍不住又惊又喜,忙道:“就怕我言谈粗鄙,入不了夫人的眼。”
    重岚拍了拍她的手:“我瞧着你伶俐得很,哪里粗鄙了。”她啜了口茶,漫不经心般的问道:“跟你一道儿过来的纸鸢呢?怎么不见她也过来陪我说话?”
    引秋逮住机会上眼药:“纸鸢是从秀姨娘房里出来的人,据说还伺候过老爷的,自然跟我们这些寻常丫鬟不一样了。”
    重岚一笑,也不再过问此事,又拉着引秋随意寒暄了几句,笑道:“你模样好,言谈又爽利,做事儿也知分寸懂规矩,不亏是祖母□□出来的人,我真是喜欢得紧。”
    说完就把腕子上的虾须镯给她戴上,又在桌上挑了盘点心给她,还命清歌送她回去。
    引秋喜上眉梢,她是真没想到重岚待自己这般好,要知道,想要当通房妾室,不光要哄得住男人,主母首肯也是必须的,重岚待她这般亲热和气,是不是...
    她越想越是心花怒放,踏在地上的步子都轻了几分,回去的时候特地亮出腕子上耀目的虾须镯,端着点心在纸鸢面前晃了好几圈。
    她抬手抚了抚镯子道:“我瞧着夫人亲切又和气的,还赏了我这般贵重的东西,今儿早上纸鸢姐姐不是单独跟夫人说话了吗?可讨了夫人的赏?”
    今天早上纸鸢和重岚说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有没有得赏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纸鸢本以为她会去重岚那儿触个霉头,没想到却得了赏赐,面色微沉,不过随即就换了从容神色,淡然道:“那真是恭喜妹妹了,我是没有妹妹讨人喜欢的本事的。”
    引秋没见着纸鸢羡慕嫉妒的神色,难免有些失望,还欲张口挑衅,清歌直接告辞离去了。
    重岚正在正堂等着她,见她回来便问道:“怎么样?”
    清歌笑道:“两人本来就有些龃龉的,只差没吵起来。”
    重岚颔首道:“明天随意把话传到纸鸢耳朵里,说我中意引秋,有意把她的位分升一升。”
    清歌转眼就明白了她的法子,忍不住笑道:“老夫人要是送一个过来还有些棘手,送两个来简直是为了让咱们瞧热闹。”
    重岚揉了揉额头:“摆明了想给我添堵。”她摆摆手道:“你最近不要管她们的事儿了,让她们自己闹着去,等拿住两人的大错再一并发落了。”
    清歌笑着应了声是,重岚想着自己在这边闹心,晏和却在书房里舒舒服服地看书,心里又不平衡起来,端了几盘子点心过去骚扰他,探头看了看:“你在看什么书呢?”
    晏和倒也没瞒着她,悠悠然倒过来给她看,重岚噌一下红了脸:“你怎么又把这本给翻出来了,我不是命人拾起来了吗?!”
    他随手把书放到一边,挑眉看她道:“拾起来做什么,咱们还有好些姿势没试过呢。”
    他说着蹙起浓冶的长眉,神色似有几分懊恼,翻出一页来给她瞧:“这里有张是在山里的,咱们在别院的时候有山有水,好些却没试过,可惜了。”
    重岚认真地看着他,发现他懊恼神情不似作伪,说得话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没忍住骂道:“你别想了,我死都不陪你做这个,这不是野,野...”她最后一个字说不出来。
    晏和那种本事能一日千里,书本和实践的结合功不可没,闻言阴郁地叹了声:“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是做这些人.伦大事儿也没人敢置喙,有什么可羞的?”
    重岚毫不客气地道:“是你脸皮太厚。”
    晏和乜了她一眼,又调戏几句才办起正事来,重岚自觉在他身边磨墨,没一会儿就有些犯困,磨着磨着竟掩嘴打起哈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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