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和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诧异道:“真有这么困吗?”
    重岚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秋乏,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一天睡五六个时辰还不够。
    他把手里的账目迅速看完,抱着她洗漱歇下,本来还想再征伐一番,见她一脸倦怠才作罢,抱着她匆匆睡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晏和特地吩咐人不准打扰她,因此她睁开眼日头已经很大了,幸好给晏老夫人不用每日问安,晏三思那边更不用她去请安,便慢悠悠起身下床。
    清歌服侍她起床洗漱,忽然来了句:“少夫人,今天早上好像柳家舅奶奶要来。”
    重岚擦脸的手一顿,清歌忙补了句:“不过重姑母邀您去郑府吃茶,您刚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躲出去,左右也碰不着舅奶奶。”
    重岚这才放心,不过还是三两下用完早膳,迅速坐上马车,把昨天晏姑母送来的土产带上了些,动身往郑府去了。
    她如今是正经的总督夫人,待遇比未嫁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刚到郑府门口句被人殷勤迎了进去,没想到才到正堂的时候郑老夫人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重姑母的声音不卑不亢地传了出来:“娘,公爹和昭儿她爹都同意昭儿对这门婚事是极愿意的,娘这般反对,让儿媳怎么跟两人说啊?”
    郑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少抬出他们来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昭儿是你亲生的你就不心疼,把她嫁给你娘家,你倒是落了好处,只可怜昭儿了,她好歹也是要叫你一声娘的,你竟把她往火坑里推,怎么心肠这般狠毒!”
    重岚听了这几句,才想起来郑家庶女和重正的婚事,就听重姑母不紧不慢地道:“婆母这话我可就弄不明白了,好歹我娘家大侄子任了庶吉士,侄女又嫁给了一省总督,怎么这就成了火坑了?”
    郑老夫人怒哼一声:“谁不知道重家老二是欢场勾栏的常客,家里再富贵又如何?!”
    重岚心里紧了紧,重姑母淡然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再说了,这门亲事昭儿自己相看过,也是满意的,娘别气坏了身子。”
    郑老夫人被噎了个倒回气儿,用力一拍桌案,震得上面的茶盏齐跳了跳:“既然你们重家千好万好,你还留在郑府做什么?!赶紧回你们重家吧!”
    重岚面上一冷,又笑意盈盈地打起帘子走了进去:“姑母和老夫人说什么,好热闹啊。”她把脸转向郑老夫人:“我怎么听见老夫人说要请我姑母回娘家住几日?”
    郑老夫人虽然是长辈,但至今连个诰命也没捞着,重岚可是实实在在的二品夫人,她嘴唇一动,只能把难听话又咽了回去,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姑奶奶来了。”
    重岚笑着行了礼,偏头问道:“方才老夫人说什么来着,我怎么没听清?”
    她神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是要请我姑母回娘家住几日吗?”
    她在请字上加了重音,郑老夫人面上忽青忽白,又不好说是打算把重姑母赶回娘家的意思,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重岚笑了声,正要说话:“原来老夫人是这个意思,只是让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您无缘无故地要赶我姑母回娘家呢。”
    郑老夫人脸立刻拉长了,重岚见好就收,重姑母扯了扯她的袖子,福身道:“娘早些歇着吧,我和侄女就不打扰了。”
    郑老夫人正气得慌,摆手恨不能让两人赶紧滚蛋。
    重姑母回程一直扬着嘴角,路上重岚忍不住问道:“姑母,你真的打算把闺女嫁过来?“
    重姑母一听就知道她想问什么,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不是那等刻薄歹毒之人,昭儿是知道情况自愿嫁过去的。”
    她说完也无奈地叹了声:“这孩子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但她姨娘死得早,打小就是我一手带大的,这孩子从小就孝顺懂事,偏偏碍着庶出的身份,她模样生的也...所以婚事才耽搁到现在。”
    重岚犹豫道:“这位昭姑娘是个好的,可我二哥那脾性...”
    她转头对着重岚道“你二哥坏毛病虽多,但总算没什么坏心眼,再不成上头还有大哥压着,昭儿也是个硬脾气,总能约束的住。”
    重岚听她方才说这位昭姑娘模样的时候顿了顿,忍不住好奇道:“我这位昭堂姐生的是不是...?”
    重姑母想了想,面色也有些古怪:“她生的倒不难看,只是...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重岚想象无能,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重姑母住的院子,她惊奇地发现重正竟然也在,听见两人进来,一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人。
    重姑母干咳了声,故意提高了声音道:“二侄子,侄女,咱们来商量个时候,让昭儿和你相看一番,然后再下纳彩礼,你看怎么样啊?”
    此言一出,重正立刻从可怜巴巴变成了眼泪汪汪,转头哀怨地看着重岚。
    重岚隐约猜出他是对这门亲事不满,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不管为什么,只要重姑母和重延愿意了,就没有重正说话的份儿。
    她当下也笑道:“好啊,正好我也想见见这位未来二嫂长什么样呢。”
    重正伤心欲绝地看着她,重姑母斜了他一眼,坐在他对面斜眼道:“我特地叫你来就是商量这事儿的,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重正十分明白,他大哥喜欢的,他就是再不喜欢也得认了,不然三条腿只怕都保不住。
    因此他认命般的低头道:“但凭姑母做主。”
    他这短短六个字说的迂回婉转,哀怨缠绵,听的重岚头皮发麻,重姑母倒是乐呵呵地道:“你和昭儿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重正叹气般的应了声,重岚接过话头道:“姑母这般...不怕违了郑老夫人的意思,小心她又给你没脸。”
    重正闻言也满怀希冀地抬起头,重姑母摆摆手不以为意:“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老大回来,你又嫁到齐国府,她就三天两头的发作。况且公爹和昭儿她爹都愿意,她就是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郑老夫人是怕重家起复,重姑母这个本来就不怎么听话的儿媳更不好拿捏吧?
    重岚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转头看重姑母面带倦容,便关心了几句,把带来的东西留下,转身和重正离开了。
    齐国府和重府有一段路程是顺着的,她让重正做自己的马车,见他一改往日的二世祖模样,一脸幽怨地看着她,忍不住好奇问道:“二哥你都二十多了,也该娶亲了,我觉着那昭姑娘是个好的,你这般不情不愿的做什么?”
    重正嘴巴一张,似乎想要说话,随即又叹了口气,牢牢地闭上了嘴,不耐地摆摆手道:“你别问了。”
    他越是吞吞吐吐重岚越是好奇,猜测道:“是不是这位昭姑娘的长相有些差强人意?”
    重延张了张嘴:“也不是...”就又不说话了。
    重岚心里好奇的要命,追问了好几句他都不吭声,逼急了直接跳车跑了,她揣着一肚子疑问回府,想着想着就泛起困来,又靠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枕在人的腿上,头上的钗环已经被人去了,满头的青丝拖曳下来,白洁有力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一下一下地帮她篦着头发。
    她抬起眼皮瞧着晏和,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外面清歌低声报道:“少爷,老夫人派了人来要剪裁咱们院里新的秋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岚妹无理取闹的功力和晏大人哄老婆的功力都在与时俱进╮(╯_╰)╭
    ☆、第97章
    重岚怔了怔,单手撑着起身问道:“我记得今年的秋裳不是已经分发过了吗,怎么这又发一回?”
    齐国府份例,像他们这辈的主子每季四身新衣裳并袜鞋帽,首饰头面每季一样,秋日分发的衣服她已经命人领过了,只是剪裁料子实在不怎么样,拿回来之后就压了箱底儿,连一回都没穿过。
    重岚还算过过苦日子的都没看上,晏和那种揪细讲究的人更不必说,瞧都没瞧就扔到一边了。
    清歌听到她醒了,便在外面笑道:“老夫人传下话来,说后日就是大爷的婚事,都让咱们打扮鲜亮些,所以派了几个绣娘,发了好多钗环料子下来。”
    她顿了顿,又笑道:“少夫人快些出来,张大娘在这儿等着给少爷和您量身量呢。”
    重岚匆匆忙忙换好衣服起身,就见外面果然有个绣娘拿着皮尺等着,她打开门正要请人进来,忽又犯起小性儿来,皱眉道:“难道府里的管事娘子就没有你的身量大小吗?给你量的时候岂不是还要在你身上摸来摸去的...”
    她故意拖长了腔,晏和一点就透,十分熟稔地淡然道:“我的身子只有娘子才能碰。”
    重岚满意点头,嘴上还是不饶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咱们夫妻一场,我虽不耐烦这个揪细活儿,也只能勉为其难帮你量了。”
    她说着就斜眼看他,一副你事儿真多的表情。
    晏和:“......”
    她走出去对着张大娘笑道:“少爷他不爱让人近身,劳烦大娘把皮尺给我,我量好了报给你。”
    张大娘是过来人,一见两人蜜里调油的模样就知道该怎么做,忙把手里的皮尺递过去:“劳烦少夫人了。”
    量尺寸就是要量肩宽,腰围,长短。重岚头回做这个活儿,正琢磨皮尺该怎么用,一抬眼瞧见晏和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处,便张口问道:“你知道你尺寸多少吗?”要是知道她就不用费工夫量了。
    晏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乌木小几,忽的神情古怪起来:“我的尺寸多少,娘子不应该最清楚吗?”
    重岚没回过味来,一怔道:“我怎么能知道你尺寸多少?我又没量过...”虽然晚上在一处的时候没少搂着他,但她又不是绣娘,手一比就知道大概尺寸。
    晏和起身叹了声:“这么多回了娘子居然还不清楚,是为夫失职了。”
    他抓着她的手往下带:“你今日就好好地量一量为夫的尺寸。”
    重岚触到地方,被火烧了似的甩开他的手,红着脸瞪他:“你想什么呢,谁问你那个地方的尺寸了?!我说的是你身上的尺寸!”
    晏和乜了她一眼:“那儿就不是身上了吗?”
    重岚确定他是在打击报复,干脆不在理他,恶狠狠地用皮尺把他的腰一缠,又依样量了肩宽,末了还不忘被他凑在耳边一语双关地调侃一句:“娘子对我的尺寸还满意吗?”
    重岚竭力绷着脸,冷笑道:“不满意,就这样你还好意思拿出来问!”
    一般男人听见这话,十个有九个都要动怒,晏和眯起眼,扬唇笑了笑:“看来前些日子喊‘太大了’的不是娘子了。”
    他瞧见重岚面上泛红,悠悠然继续道:“既然娘子还不满意我的尺寸,那咱们就多试几次,直到你满意为止。”
    重岚已经没法直视‘尺寸’这两个字了,掩面把皮尺带了出去,把数儿给了捂嘴偷笑的张大娘。
    清歌也略带调侃地瞧了眼重岚,福身回禀道:“少爷,少夫人,老夫人那边还送了料子和月银过来,您现在要过去瞧瞧吗?”
    重岚点了点头,转头瞪了晏和一眼,才跟他起身去了正堂。
    正堂里来发放料子的竟然是魏嬷嬷,她瞧见这人,心里先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她走过去瞧了瞧,就见圆凳上摆着几个木箱,木箱里挨个搁着十几匹布料,从晏和要穿的杭绸锦缎到下人的细绢,却独独没有适合重岚这个少夫人要穿的料子。
    她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魏嬷嬷,魏嬷嬷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被她看的实在受不住,福身行礼道:“少夫人息怒,老夫人发过话,上好的料子要先紧着长辈给,头上的大夫人三夫人五夫人六夫人一拿,到您这儿刚好就没了,咱们总不好拿下人的给您充数,只能先委屈您了。”
    要是没准备全东西,压根就不应该把这些拿过来,男主人和下人的衣料都备齐了,独独缺她的,这不是明摆着打人脸吗?晏老夫人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了,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儿?
    重岚心里又是嫌恶又是感叹,可惜了晏姑母一番想劝人和解的好心,晏老夫人还是这德行。她想到今天上门的柳老夫人,这馊主意八成也有她的份儿。
    晏和目光漠然地从她面上掠过:“东西你都拿回去,这个院子你以后不必再来了,不然你在府上里多年的体面...”
    魏嬷嬷心头突突直跳,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怒了。
    她正欲分辨,就见重岚在晏和手背上轻轻一压,笑道:“你发这么大火儿做什么,魏嬷嬷是咱们家的老人了,比寻常年轻主子都体面些,要训也不该是你训。况且嬷嬷说的也没错,可不是得先紧着长辈来吗?咱们做小辈的让着些也没什么。”
    魏嬷嬷不敢把人得罪狠了,忙道:“不过是一时没了,等添上了新的立即就给夫人送过来。“
    她含笑道:“既然祖母这般惦记着咱们晚辈,咱们做晚辈的自然该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她说完看了眼清歌,清歌收到她眼神后立刻会意,转身命人从屋里捧出几匹上好的蜀锦来,品质刚好压了魏嬷嬷送来的一头。
    重岚淡淡道:“正好我这里还有几匹蜀锦,既然府里这般缺衣料,那就全给祖母,也算是咱们做晚辈的尽心了。”
    她取出两匹紫红蝙蝠石榴纹的锦缎:“听说柳家舅奶奶来了,那真是赶巧了,这两匹蝙蝠石榴纹的蜀锦寓意多子多福,最是吉利不过,其中一匹还劳烦魏嬷嬷帮我交给柳家舅奶奶。”
    齐国府这几年来命途多舛,有福气也早就散光了,柳家更是不堪,柳老太太就一个嫡出儿子,还是个路都走不了几步的病秧子,跟多子多福压根沾不上边儿,她平时也最忌讳有人拿子嗣说事儿,重岚送这纹样明摆着是讽刺她要给子孙多积点德。
    魏嬷嬷像是被人打了个巴掌似的,面上忽青忽白的,极是难堪,偏重岚说的是孝敬长辈,她还不能不收下。
    重岚见她脸色不佳,笑吟吟地补了句:“对了,还要劳烦嬷嬷告诉祖母,孙媳这边不缺几匹料子,祖母留着打赏小辈吧。”
    魏嬷嬷脸都要被这无形的巴掌扇肿了,再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躬身,取出月例银子来双手奉给她:“这是您这个月的月例,你要不要使称来验验?”
    少夫人的月例银子是二十两,重岚让清歌接过银子,连瞧没瞧一眼,淡然道:“不用了。”
    她转头吩咐清歌:“几位娘子和管事来这儿一趟辛苦了,你再添上十两,绞开了给诸位分了吧。”
    意思是府上给的月例银子还不够她打赏下人的?魏嬷嬷没想到她这般不留脸,一张肃穆的老脸险些变了颜色,垂首道:“夫人这般怕是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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