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门锁响动。
    费南渡感觉自己耳朵几乎是被震了一下,心口猛的跟着扑通一跳,不假思索的转过了头。
    薛眠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口,外衣不断往下滴着水,全湿的头发随手向后梳去,露出整片光洁的额头,以及额角位置上那块醒目的绷带纱布。
    费南渡完全没有思考的立刻冲过去,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力气之大连他自己都被撞了一下。他声音低沉,颤抖得可怕,把脸贴在薛眠湿透的脸颊上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跑……”
    “我过来拿东西。”薛眠没推开他,就那么逆来顺受般直挺挺的站着,像个木桩,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
    “……拿、东西?”
    费南渡立刻警觉起来。薛眠刚才说的是“过来”,不是“回来”,难道他已经不把这里看成是家,只当一座普通到不带任何标签的房子了?
    自问该说的都给过说明了,薛眠终于抬手推了一下对方。这次他有准备,力道不小,以及有了之前在游轮上的警告,费南渡也不敢再把他怎么禁锢,所以两人没发生更多拉扯,薛眠成功的让自己从怀抱里解脱了出来。
    接着就快步进了卧室。
    费南渡神色已近崩塌,脸上难掩惊诧与慌乱,他不知道薛眠具体要到房间拿什么,但隐隐猜到绝不是自己想看的画面。
    费南渡沉默着,一步一步跟进了卧室,第一眼就看到薛眠从衣帽间拖着只行李箱出来,显然里面已经装好了东西,大约是衣服书本等物品。
    感觉自己已在濒临失控的边缘,费南渡浑身发抖,冲过去拽住了箱子拉杆将人逼停。他两眼如流血一般发红,眉峰拢成一座山,不可置信的盯着薛眠,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他:“就这么厌恶我了吗?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薛眠被挡了去路,只好先站定身体。他里里外外都湿透了,难受、也冷,但这会儿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他蹲下/身,把箱子平放在地上,垂着眼睛道:“这是你的房子,我再待也不合适。行李是下午放学回来后收拾的,原本以为用不上,结果……里面都是我的一些衣服还有书,你要是怕我拿了别的,可以打开检查一下。”
    ……检查?
    费南渡几近失笑。
    他怎么会对这种事持疑?他怎么可能怀疑薛眠多拿了不该他的东西?
    费南渡倍觉受伤,在薛眠眼里,现在的他究竟还算个什么东西?
    “我不管你听了谁的话,那个人说了什么、怎么说的、有多少真多少假——”费南渡扣住薛眠双臂,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犹如一头暴走的雄狮,语气坚定如铁,不容置疑:“你可以保留他告诉你的那个版本,但是不是也该听听我说的?哪怕是给我判死刑,能不能让我为自己分辩两句?薛眠,我真的已经烂到、混蛋到你连多看一眼、多听一句都做不到了吗?”
    “我谁的话也不听。”薛眠手搭在行李箱上,突然嗤嗤笑了一声,仰起脸看向他:“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谁都不可能告诉我全部的真相……所以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一双眼与他对视着,眼中说不出是嘲弄还是哀恸。薛眠轻声的、缓缓的,一点一点道:“你说你爱我,觉得我一笔勾销了你所有的好……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你真的对我很好,我都记得……就当是我无福消受吧。”
    玄关位置放着两把伞,其中一把长柄的是之前逛街的时候薛眠看到好看就顺手买的。他拖着箱子出来,经过的时候顿了一下,最后取了那把伞,打开了门。
    费南渡被那句“无福消受”刺得心脏生疼,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管都仿佛打了麻药一般不得动弹,等终于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薛眠已经不见。
    费南渡低吼着,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狠狠骂了一声粗,拔腿追了出去。
    楼道电梯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突然故障了,显示屏上的字母一直是“off”状态。薛眠无来由的生出一种急迫感,一刻不愿再等,拖着箱子就往楼梯口跑去。
    小区虽然不是豪华社区,但胜在楼盘新,内部环境也干净整洁,包括利用率并不高的楼梯。薛眠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扶着栏杆,箱子里放了不少书,刚才拖着的时候没感觉,现在重量全提在手上了,才发现原来竟然这么沉。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层点亮,薛眠刚下了两层就已经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身上的雨水还没被体温蒸干,黏腻地粘在皮肤上,跟汗水混在一起格外的冷。
    实在走不动了,薛眠把箱子放下,准备喘一口气。然而还没来得及抬手把额头的汗擦干,费南渡已循声追了下来。
    “就当我求你,先跟我回去好吗?”
    攥住拉杆的手五指绷紧,指骨凸起,表皮上一根根青蓝色的筋脉清晰可见。费南渡以从没对谁有过的乞求口吻向薛眠诉说着挽留,从来明亮的眼睛里早已经黯淡无光,声音也开始变得发暗沙哑:“我有罪,是我骗了你。我不该瞒你,不该在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你,更不该在向你表白后还和徐甪继续保持那种关系的朋友来往……说这些都太晚了,小眠,但我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这些你全能感受到的,不是吗?”
    “抱歉,我已经没有辨别能力了,也不想再花时间去辨别。”薛眠同样抓着箱子拉杆没松手,他用力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但费南渡力气比他大太多,箱子几乎是纹丝不动的卡在了对方手里。
    “你要连最后这点行李也不还给我?”薛眠撒开手抬头看过去,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苦痛,只有费南渡最不愿见到的冷漠淡然。
    “那你告诉我……”
    脑子里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着,疼痛走遍了整个脑袋,开始向躯体蔓延。费南渡不敢闭眼缓解,连眨一下眼皮都舍不得,否则他就会少看薛眠一眼。他面色苦痛地望着这个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的曾经最亲密的恋人,以能给出的最大冷静问道:“这些是谁说给你听的?”
    “不重要了。”薛眠坦然的迎视着对方的目光,脸上不见退色:“我不会完全相信你们任何一方的话,我本该自己去做更多的求证,但是没这个必要了。至少在今晚看到的全部画面里,你的言行没有一秒钟是假的。”
    “可我不爱徐甪!”
    费南渡咆哮着喊了一声:“我对他从没产生过哪怕一丝恋人的感情,这些你能从偷拍的图象里看清吗?”
    他快被逼疯了,忍不住伸手去抓薛眠。此刻的他犹如一块飘荡在汪洋大海里的浮木,风大浪急,四周没有一点光亮,黑压压的一片。他感受不到什么是安全,他觉得自己离被冰冷的海浪淹没已经不远了。
    薛眠一点也不惊讶从费南渡口中听到“偷拍”二字。事实上,在把照片递给对方看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诘问照片从何而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船上等等这样问题的准备。但费南渡可以发问,他却没有义务有问回答。
    薛眠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当你需要的时候徐甪是‘好朋友’,可以为你、为整个费家带来别人无法给予的帮助和支持。但现在为了向我自证清白,他就只能牺牲一下,做一个主动勾引你、从而破坏了我们感情的不齿小人了,是吗?”
    “……为什么把我的话这样曲解?”
    费南渡面色痛苦,他急切的抓住薛眠的肩,忍不住收紧力道,无法言说的巨大绝望正一点一点撬开他的血肉,让他失去本应最不缺的理智与从容:“当初主动找上徐甪的人是我没错,为了什么目的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但我料不到他会给我出那样一个难题,我不喜欢他,对他也没有情爱的感觉。无论他那无心插柳的一指指到的人是不是你薛眠,起码我清楚,至少他从不在我的选择名单里。”
    “第一眼看到你是一张校内网的军训照片,你在笑,笑得很腼腆,但很好看。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可能是吸引,也可能是好奇,总之那一刻我突然有点感谢徐甪,觉得他为他自己选中了一个至少让我满意的对手。”
    “我知道我有错,我本该选择一个更早的时机找徐甪说清楚。他要的比赛可以提前结束了,不用再试下去了,我选你,很早很早前就该告诉他我要你。可我向你保证,薛眠,和他试谈恋爱的那三个月里我没碰过他一下。我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所以迫不及待向你表白,迫不及待想让我们成为名正言顺的恋人。”
    垂在腿侧的手紧紧攥着,薛眠目光冷清,眼神飘忽着穿过了费南渡,看向他背后那面没有一物的白墙:“别说了,我一点也不想再听。”
    然后他就突然发狠,咬牙一把推开了费南渡,不管不顾的提着箱子往楼下冲去。
    费南渡自然不防他这一推,本来就情绪不稳定,这下直接没控制住重心的向后栽倒过去,以致后背着地,腰口在凸出的锋利台阶上狠狠撞了一下,顿时疼得汗如雨下,咬牙闭眼,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
    耳边是急匆匆的、甚至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道中,一阶,一阶,又一阶……不曾停下半秒。
    是在逃跑吗?
    为了躲我,明明那么瘦弱的你,也要拼了命的落荒而逃吗?
    我就那么让你害怕,让你厌恶至此吗?
    薛眠。薛眠。薛眠……
    费南渡痛苦的闭上眼,撑着额头倒在台阶上,第一次听到了心脏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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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毒君热屎了……明天见!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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