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潇潇。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廊下挂着一列惊鸟铃,它们随风拂动,发出铜片和铁片的敲击声,这天的天十分阴沉,不一会就下起倾盆大雨,雨撞击着瓦盖,打着芭蕉,发出滴滴答声音,以及城北传来人们的哭声,哀悼声,汇聚在一起,好似阵阵哀歌为昨日枉死的亡魂,吊念,开路,送别。
    此时的城北,白布条满天飞,突然来袭的大雨,浇灭先前的火势,曾经那些雕梁画栋今皆变为废墟。曾经富甲一方的北庄石家就此陨落,全家上下一百二十口人,皆无人生还。北庄四周皆被官兵包围着,庄外头坐着一群老幼妇孺,头上戴着白帽,腰间系着麻绳,在雨中哭天抢地的,不知是哭着自己的儿女还是他们的老东家。尸体一具具从废墟中抬出来,有些已烧的模糊分不清谁是谁,有些的脸依稀可以辨认,身上却被烧的红肉翻出。过了几个时辰,石家一百二十具尸体皆被抬出。街坊为他们搭了棚子给他们盖上草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将北庄围的水泄不通,甚至有些从城南赶来的人,有些是受过石家恩的穷苦人,听闻自家恩人受了难特地来送一程,有的则在一旁幸灾乐祸,调侃着。人们对这一切,众说纷纭,浮想联翩,骂着无能的朝廷。
    “听说又说悍匪所为,可怜啊!”
    “我还以为,那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寻常百姓家里,我看不然。”
    “我看这衙门也是废物,都说抓,抓了这么久还没抓到。”
    “可怜啊,石家老爷和夫人都这么好。”
    “听说石家藏了些许的宝贝,这么一烧全没了,明来翻翻或许有些好的。”
    “我的儿啊!”跪在地上的老太太,头发已花白,身上的衣物全被打湿,泪水夹杂着雨水顺着她的发丝低落地上的青石板,她哭着喊着天,问着地,她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怎么这样没了。
    人群后一个二十出头男子,身骑白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怀中抱着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她躲在那男子的身下,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裳,双腿用黑色斗篷遮住她赤裸的双脚。她偷偷看着围满人的石家,她默默留着泪不敢放声哭出来,双眼哭的通红,双手抓着越发紧了。
    少年感受到她心中难过,他柔声说道:“阿措,我们不看了,我们走好不好。”
    此时阿措注意到一个貌美的女子站在角落打着一把梅花伞朝着她微笑,她瞧了眼少年,摸了摸眼泪,嗯了一声。
    少年拉起马缰,扬起马鞭,只听“啪”声音打在马的身上。马儿开始跑动起来,离家越来越远,她回头看着,不知为什么眼泪又开始一个劲的往下留,她石措没有家了,什么也没有了。
    阿余站在棚里,将尸体翻来覆去看着伤口。一旁的官差瞧着阿余好生奇怪,在里头翻着东西,于是便进去将阿余拖了出来说到:“这里是停尸棚,又不是买猪肉翻什么翻,在这么胡闹就当你是凶手。”
    阿余见陆姌一直打着伞站在角落,傻笑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说道:“你在这瞎乐什么,替你卖命,你却在这偷闲。在说现在也没雨了,打什么伞啊!”
    陆姌转了一圈伞,将伞面的水都洒了出去,她问道:“我的梅花伞面好看吗”
    阿余撇了撇嘴,说道:“好看啊,正事一点没干。”
    虽说雨停了,陆姌依旧撑着伞,她朝着停尸棚远远望了一眼,说道:“回铺子吧!”
    “回铺子,不是才来吗”阿余一脸疑问。
    “人不是他们杀的,是他们人自己弄出的把戏。”
    “怎么说”
    陆姌笑了笑说道:“你出门不看黄历的吗”
    阿余恍然大悟道:“日子不对,那为何要杀他们”
    陆姌打着伞,站在桥上看着远处,说道:“我哪里知道为何要杀他们,人这东西复杂,琢磨不透,我们妖怪比不得他们,有时候想来觉得他们有些可怜又有些可怕。我们妖怪性子单纯,直来直往,今日有肉吃有果子便很高兴。可是人即便吃饱穿暖了,可依旧不得空闲,想着权利,想着斗争。太多思绪牵绊着他们成为沉重的枷锁,所以人也在求着解脱之道,想从枷锁中脱离。”她的语气十分淡然,却十分通透。她低头看着水中的自己,水中的自己也在凝望着她,她笑着,好似明白勾陈留她的那番话。
    她与阿余慢慢走回去,未干的青石板映着他们两的身影,就和当初在虚弥一样。陆姌走到铺子门口,便闻见浓郁的狐骚子的味道,她走进去,见里头没西烛的身影,便猜她在哪儿躲着,她坐了下来,正声说道:“出来吧,来都来了何必要躲躲藏藏的,我又不是老虎。”
    “死狍子。”西烛站在桌旁怒骂着西烛。
    陆姌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她的脸上并未带着半分怒气,又替她道了一杯,一面说道:“随您怎么叫,您开心便好。”
    西烛看着眼前的茶水,她哪里有心思在这儿喝茶,她自己的事情都火烧眉毛了赶紧表明来意。待说完,陆姌却一直不为所动,好似那事和她无关一样,一直在哪儿斟茶倒茶喝茶,一点没有理会她。把西烛气的从凳子上跳起来,她朝着陆姌说道“那狼精说他和你又一笔账要清。”
    “那又如何,他来自会来,你白急无用。”她很平淡看着西烛,她一眼便察觉道她心中的小计谋,便将计就计的回了她。
    西烛顿时急,她求着陆姌说道“算我求你了,玉姑没有妖灵就只有死。”
    “是玉姑自愿将妖灵给了狼精,是你将她作为赌注,却要我给你们擦屁股,我不管你们的事。我知道已你的能力去取回妖灵难上加难,可是你身边还有喻道长,你们联手倒是可以,你拼命护着他,不让他知晓,可是你要明白,这趟浑水你们要一起滩。”
    陆姌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她低下头去轻声说道:“他会死的,会死的,他才刚回来。”
    陆姌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十分凉,说道“西烛,你与喻平修的缘分本就是个错误,你一直明白的。”
    这次西烛在她这儿坐了很久,很久,却依旧没有喝她的茶,待西烛走后,阿余从门后走出来说道:“你何必要说的这么绝。”
    陆姌抬着头看了看头顶的瓦,瓦上透下光洒在桌子上,她呆呆的说:“这瓦漏了。”她也被自己逗笑了,抱着自己的腿说:“不这么绝行吗就差一步了,难不成我要看着它功亏一篑吗”阿余正要将西烛剩下的茶拿去倒掉,忙被陆姌给制止了,说道“别倒,给我。这茶倒了怪可惜的。”阿余笑了笑,将茶递给陆姌,说道“我在里面听小狐狸说,那头狼要来找你算账。”
    陆姌咽下空中那口茶,笑道“他倒是我不怕,我就想的是他身后的人,马上要十一月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余将被子重重置到桌子上,说道“他要是敢来,我就把他的毛拔下来给童知做毛笔,把肉喂野狗。”他这话逗着陆姌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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