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狂奔,眼看沐长情就要带着琉玉冲出了包围圈,那与楚怀对打的黑衣人突然一脚踹在楚怀胸口上将他踹飞落在地上,然后黑衣人提着剑飞速朝沐长情掠来。
    “放下新娘”黑衣人冷冷的开口,一双晶亮亮的眸子满是严厉,不算成熟的声音听得出他还只是个少年。
    沐长情一手扣在腰间,一把软件‘噌’的就从腰间弹了出来。
    “你是谁?”沐长情收起笑,目光穿透黑衣人。
    后者冷哼一声,“你还不配知道”说完,一剑横劈如一阵飓风般朝沐长情刮来。
    那剑意如凌厉的东风刮得人脸颊生疼,琉玉忍不住侧了侧脸,一片紫袖拂来挡住凌厉的剑意,沐长情手中软件对上那剑意,犹如一团柔软的棉花,凌厉的剑意落在棉花上,竟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任何风浪。
    黑衣人再出剑,转变了方向,从沐长情身后直击心脏,刺骨的寒凉若雪山上的冰刃冷若冰霜,一鞭斜飞而来,如有生命般缠上黑衣人的剑,长剑在距离沐长情一指的地方停下,一人落在马旁,墨衣墨发,冰冷更甚雪山寒潭深水。
    悯落一甩长鞭,黑衣人凌空飞跃,手中剑收回,他看向悯落,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多管闲事”
    悯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一跃而起落在黑衣人面前,长鞭凌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扬眉,酷酷地回了四个字,“抢劫之人”
    悯落眉头微蹙,“那便拿命来吧!”说完,一跃而起,长鞭挥舞有如乱花飞扬。
    黑衣人不得已与她对起手来。
    琉玉眉头微拧,沐长情已经再甩马鞭,飞奔起来。
    两人一马冲出人群,城门离得越来越进了,琉玉转头看向人群中的琉云笙,对方也正看着她,目光微沉,脸色微青,可恨自己此刻是护送之人而不是抢亲之人。
    琉玉对他勾起一丝笑,以眼神示意,放心,我没事。
    琉玉回过头,耳边风声呼啸,伴着沐长情似笑非笑的声音,“公主与世子相熟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琉玉笑意尽散,红唇微抿,并不言语。
    沐长情也不介意,好心情地勾起嘴角,后方鼎沸的人群消失不见,城门近在咫尺,守城士兵挥手阻止,沐长情停也未停,手中亮出一块金玉镶边的金令,守城士兵立刻收回手小跑过去打开城门让两人一马过去。
    城门再度合上,马蹄踏踏,却只有一匹马两个人,琉玉转头,琉云笙所谓的那能令人望而生畏的城门就在眼前,琉玉睁大了眼眼中一闪而逝的赞叹。
    身后高入云端的城墙巍峨耸立,城墙上每隔半尺就有寸尺长的钢针插于墙中,钢针长短不一,粗细不一,有的斜插有的直竖,密密麻麻的钢针有如跗骨之蛆树立城墙之上,满墙银芒暗生,先不论人如何上得去,仅仅只看一眼便让人寒毛直竖,果真是,望而生畏!
    “如何,世子的杰作你可还满意?”耳边风声呼啸,沐长情的声音自风声传入耳中。
    琉玉粲然一笑,“不但本公主满意,我南阳千万百姓也尽皆满意,世子的雄襟伟略早已计入我南阳史册供千百万后人顶礼膜拜”
    沐长情蓦然拽进缰绳,马儿跑得更快,似要尽快远离此处。
    檀口城中,新娘都逃跑了,那些黑衣刺客也没多久留便遁了,倒是那群自以为能捡上大便宜的土匪却一个都没能逃掉。
    “好汉饶命啊,我们只是想谋口饭吃不是真的要劫持新娘,放过我们吧!”
    楚怀揉着被黑衣人踹疼的心口抓着土匪头子扔到琉云笙面前,那土匪头子又是磕头又是痛苦的连连求饶。
    其他的土匪见状也都纷纷跪下磕头,嘴里直哭喊,“好汉饶命”
    “为何要打家劫舍?”琉云笙蹙着眉漠然问道。
    闻言,那土匪头子连忙摆手否认,“我们没有打家劫舍,我们都是这檀口城的良民,只是昨日见你们进城才起了打劫的心思,真的,平日里绝没有做过这等事,我们都是迫不得已的”
    “如何迫不得已?”
    “好汉有所不知,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朝廷已经好几个月没拨银两下来了,檀口城曾经战乱多年寸草不生我们也没法子自力更生,这也是饿得没法子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好汉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的们这一次吧!”土匪哭囔着解释。
    琉云笙蹙眉不语,倒是楚怀甚是善解人意地唾骂一声,“你就编吧,朝廷每个月都拨了银两下来,莫不是你们城主私吞了银两?”
    “不,不会的,城主大人不会私吞,他上书朝廷许多次也没起到作用,都急病了,绝不会是城主私吞”周围的百姓也都渐渐安静了下来,有人大着胆子道。
    “不是城主私吞,那你们的意思是朝廷私吞了?”楚怀又大着嗓子囔道。
    “不……”
    “没错,就是朝廷私吞了,他们早就不想管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了,咱们城主大人递上去的奏折他们视而不见明摆着就是要放弃咱们”有人怒声打断土匪头子的话。
    此话一出,人群霎时沸腾,这是他们憋在心里许久的心里话,如今一经人点拨就似着了火的头发,嗞嗞地燃烧起来。
    “对,一定是朝廷不想管咱们了,当初战乱过后咱们世子可说了朝廷会供檀口城生活,可是如今非但不拨银两还还要与东晋那些贼人和亲,当初咱们檀口城受难,现在朝廷说和好就和好,分明就是不把檀口城的百姓当南阳的子民看”
    “刘老儿说得对,朝廷自私,要与东晋贼子结成连理,不给咱们檀口城的百姓生活的余地,东晋人那般野蛮,若是真与东晋通了商,咱们都不用活了”
    人群沸腾,各个如打开了的水龙头般说个不停,全是对朝廷的不满,对和亲的不满。
    “东晋说和亲就和亲,当初咱们世子将东晋贼子打回去,他们就是战败国,与东晋和亲还是咱们南阳的公主嫁过去,凭什么,要嫁也是东晋的公主过来和亲”
    “没错没错,我们反对,反对妙谷公主和亲东晋”有人起头呐喊,就有人高声附和。
    “我们反对,反对妙谷公主和亲东晋”
    “反对,反对”
    “反对妙谷公主和亲东晋”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形势发生逆转,悯落等东晋人黑着脸藏在人群中,忍无可忍终是爆发。
    “你们这群贱民懂什么,东晋与南阳和亲是为了边境的发展是为了尔等,你们如此侮辱东晋实在不知好歹”一名东晋官员脸红脖子粗地站在人群中怒吼。
    话一出,立刻有人高声反驳,“放屁,要真是为了我们好何不直接为我们贯通邻城,檀口城独立于南阳边境与各州郡断绝往来,大路难通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有马如何去做生意,说的好听,与其跟东晋通商,不如直接兴土建路为我们打开商贸之路,那才真真是为我们好”说话之人是一名矮小精明的中年男人,他的话一出立刻引起一波人的推崇。
    “没错,没错,我们要跟自己国家的人来往,不要与东晋贼人通商”
    “主子”楚怀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为难地看着琉云笙。
    后者一双包揽大千世界的凤目看着说话的那名矮小男人,对楚怀道,“这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实上报给陛下,另外那个人,很有想法”
    “是”楚怀看向那名矮小男人,他知道主子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你们真是不知好歹”那名东晋官员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东晋愿意跟你南阳和亲那是看得起你们,你们这些贱民懂什么?!”
    “他是东晋人?”立刻有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惊呼道。
    “真的是东晋贼人,你们东晋人居然还有脸来我南阳,滚出去”
    “你们,你们这些贱民”那东晋官员你们了半晌最终只能喘着气儿说了这么一句。
    “这位大人口口声声贱民,本世子倒想问一句,你东晋的百姓也是贱民么?”低沉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响起,自带一股深潭的寒凉气压。
    全城寂静无声,那名官员脸色白了白,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马大人只是太过心急,无心之失,还望世子见谅”悯落抱拳,颇为深明大义道。
    “世子,是南琉世子”有人惊呼,有人雀跃,有人恍然。
    “世子,真的是世子,这是妙谷公主和亲的车队”
    “草民见过南琉世子”百姓欢呼,群民跪拜,参拜声震破苍穹。
    南琉世子驾临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何况这万人空巷的盛景,没一会儿檀口城城主带病赶来。
    “下管不知世子亲临,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恕罪”
    “大人请起”琉云笙客气道。
    “谢世子”城主起身,感动得老眼泛泪,“下官日盼夜盼朝廷总算来人了,还请世子移驾敝府共议檀口城现状”
    “好”琉云笙点头,下马与城主同行。
    走前,他转头看了看向悯落和一众东晋人,淡淡道,“东晋使臣出言侮辱南阳百姓,给本世子全部绑了,他日本世子亲自问问东晋陛下他东晋是否都是视百姓如草芥!”
    “是”楚怀激动地抱拳,然后一挥手,所有南阳士兵全数围向东晋人,直接将人扣住。
    “世子这是何意?”悯落不好当众反抗,只冷着脸问。
    “何意?自然是要向东晋陛下讨说法的意思”楚怀笑吟吟地扣住她的手腕。
    “世子不要忘了,您是奉旨护送公主和亲的使臣,这样对待我们就不怕南阳陛下问罪吗?”悯落不理会楚怀,看向琉云笙阴沉沉道。
    但是,世子爷不吃这套,他语气淡然却一语惊人,“本世子会向陛下禀明檀口城的情况,也会讲百姓的意见转达,这亲还和不和得成尚且尤未可知”
    “世子这是要悔婚的意思?难道世子不在意妙谷公主的死活,她现在可在太子殿下手里”悯落冰冷的脸色有一刻的皲裂。
    琉云笙淡淡转身,只留下一句话,“本世子自会亲自带回公主殿下”说完,不理会东晋人猪肝一般的脸色与城主一道走了。
    “带走”楚怀霸气一挥手,一众士兵押着一干东晋人士跟上去。
    十日后,京都皇宫
    “陛下,诚安王殿下求见”正衡公公怀抱拂尘对正看着桌上一封一千里加急文书的南阳皇道。
    “让他进来”南阳皇头也未抬道。
    “是”正衡公公恭敬退了出去。
    须臾之后,淳于靳安走了进来,他躬身一行礼,“参见父皇”
    “免礼”南阳抬起头看向淳于靳安,眉宇间竟有些烦恼。
    “不知父皇召见,所为何事?”淳于靳安知道南阳皇已经知晓了他的隐藏,因此在他面前也不再过多装蒜。
    南阳皇捏了捏眉心,将桌上的信件递给正衡公公,示意他拿给淳于靳安看,“你看看这封加急文书”
    “这是,檀口城来的?”淳于靳安看着文书微微拧眉。
    “嗯”南阳皇点头,“是世子传来的一千里加急,檀口城的百姓反对和亲,这件事你怎么看?”
    闻言,淳于靳安沉了沉眸,没一会儿抬头道,“意料之中,儿臣当初也不太赞同和亲”
    “为何?”南阳皇疑惑。
    淳于靳安垂眸道:“八年前东晋进犯,檀口城受战乱之患,土木皆枯寸草不生,丧失了自力更生的条件,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东晋战乱之患,在他们眼里东晋就是强盗土匪,而且东晋是战败国,南阳公主和亲过去本就占了劣势,这是服软之态,那对檀口城而言是在无视他们所受之苦,换做儿臣也是不愿意的”
    南阳皇点头,“世子之言会亲自前往东晋带回妙谷,朕可要同意?”
    淳于靳安默了默,道:“父皇,那是郡主,而非妙谷”
    南阳皇诧异地望向他,“你可查清楚了?”
    “千真万确,郡主进宫那日便被沐长情掉了包,在我们眼前离宫的正是琉玉无疑”
    南阳皇不太敢相信,“郡主愿意?”被掉了包也不能改变她的意识,可是当时琉玉的表现并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妙谷在沐长情手里”淳于靳安道,妙谷在沐长情手里,所以琉玉不得不答应。
    南阳皇了然,琉玉和妙谷的关系不一般,若是沐长情以妙谷作为威胁琉玉或许不得不屈服。
    “父皇”淳于靳安突然换了一声,眉目间尽是坚毅,“儿臣想亲自去东晋一趟”
    南阳皇诧异地看向他,“为何?”
    “琉玉现在是儿臣的未婚妻”淳于靳安淡然道。
    南阳皇眸子微闪,“你当真看上了她?”
    “不”淳于靳安摇头,“她只是于儿臣有益”
    南阳皇满意点头,“那你便去吧!记住,作为皇家子女不允许动真情,那只会影响你的判断”
    “是,儿臣明白”淳于靳安垂首。
    ——
    东晋,流觞城
    琉玉早已经换下了那身火红的嫁衣,换上了沐长情替她买来的平常衣衫,一身紫色长裙,她是越看越扎眼,怎么怎么觉得跟沐长情身上穿的像是情侣装,真是难受得紧。
    “怎么了,不好吃吗?”沐长情看着眼前笑脸揪成一团的琉玉关切道。
    琉玉收起不爽的表情,但是语气依旧不是很好,“殿下要带我去哪里,为什么不等世子他们一道走?”
    闻言,沐长情搁下筷子,正色强调道:“在外面不要叫我殿下,我的名字叫长情”
    “沐公子”琉玉从善如流的唤道。
    沐长情的笑脸有一瞬的皲裂,但是很快他又回复温润儒雅的笑脸,“这样唤也没问题”
    琉玉不太舒服地看着他脸上的笑,直言道,“沐公子每日带着一个笑脸不觉得累么?”
    沐长情脸微僵,“为何要觉得累?”
    琉玉撇了撇嘴,“每日无论开不开心都要强颜欢笑,那是在自欺欺人,不过沐公子这张万年不变的笑脸倒是令我想起了一个人”
    “喔,是什么人?”沐长情笑意未改,却流露出丝丝好奇的神色。
    琉玉抿了抿唇,最终只道,“沐公子不认识的,不说也罢,吃饭吃饭”
    沐长情眸色深深地盯着琉玉对着饭菜放光的脸,他其实挺好奇她说的那个人是谁,不是因为那个人,而是眼前这个人。
    五日后
    东晋都城邺城,一波人马低调入住邺城最大的客栈无涯稥居。
    “主子,长情太子已经带郡主进了宫”一人闪身进屋,屋中琉云笙坐在桌边背朝门口,闻言他转过身,看向进屋之人。
    “好,准备一下,我们把大礼亲自送到东晋陛下面前”琉云笙食指与中指轻轻叩击桌面,唇角勾起一抹鬼畜的笑。
    “是”楚辞忍不住抖了抖,每次看到主子这个笑容都知道有人就要倒大霉了。
    门外,楚怀与庭歌大眼瞪小眼。
    楚怀怒气冲冲地问,“说,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那一脚踢那么重是不是想让我一命呜呼?”
    对面,庭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对不起啊,实在是郡主那个戏码有趣得紧,我一个不小心就入了戏,真把自己当抢新娘的强盗了”
    “你是不是还差点忘我地来了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城过留下买路财?”楚怀咬牙切齿地道,过分,实在太过分,这丫的分明就是趁机报复,平日里楚悦看戏老拉上庭七,庭七不愿意,他就帮衬两句就被他记上了,可恶。
    庭七一脸无辜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那么弱不禁风,我还没使出全力呢就把你伤成这样,实在怪不得我啊!”
    楚怀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磨牙嚯嚯,“你居然说我弱,爷威风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不就仗着身后有个云庭司有庭歌给你撑腰嘛,你这么能做什么,那是爷让着你可不是真的怕了你”
    这话庭七不依了,“你本来就大打不过我,要不然为什么云庭司在我手上而不以你为首,那是因为云庭司的人都是傲骨,凭你的本事根本不能让他们臣服”
    “你,说,什,么?”楚怀彻底炸毛,“什么叫爷不能让他们臣服,那群人就是跟楚辞那家伙一样的木头,连笑都不会笑,那是爷不屑与他们为伍,是不屑明白没有?”
    话一说完,一道道视线扫过来直将他扫成血窟窿,过往的行人大多是随着庭七和楚辞提前追过来隐匿在此处的云庭司中人,楚怀和庭七的对话虽然小声,但是云庭司的人哪个不是高手中的高手,随便一丝风声都逃不过他们的尔,何况还是在楚怀炸毛的情况下说的。
    一道道凉飕飕的视线落在身上,楚怀瞬间就怂了,恰巧这个时候楚辞从屋里走出来,他一小跳过去挂在他身上,笑嘻嘻道,“楚大哥,帮个忙呗,带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我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辞面无表情地扯下他的爪子,看了周围阴沉沉的视线一眼,云庭司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比起他们手下的暗卫还要血腥残忍稀奇上三分,楚怀得罪他们必定没有好下场,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早就看楚辞这个二货不爽了,就让他受受教训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残忍至极地在楚怀满怀期待下将他退开,然后抬步离开。
    “喂,你个没良心的!”
    楚怀的谩骂还停留在昨日,今日进宫的行动他自然而然的不能参加,毕竟肋骨都断了三根的人怎么能参与这么危险的行动呢,完全拖后腿不是!
    第二日一大早,邺城宫门口以大司马为首的众朝臣早早就等在那处,等待那据说出现在邺城就要进宫却至今没有现身的南琉世子。
    邺城的百姓也围守在宫门口,一干侍卫人手一把长缨枪将百姓拦在街道两边。
    即将进入寒冬的深秋已经有些冷了,一干文弱大臣都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朝服,将自己裹成一团,凉风吹来他们就缩着脖子白着脸瑟瑟发抖。
    枯黄的落叶随着风洋洋洒洒地飘落,满城萧瑟中,一人骑着马缓缓出现在街道尽头越来越近。
    宫门口的人立马眼前一亮,待看清来人时,那为首的大司马抖了抖脸皮对一名侍卫耳语了一阵才领着众朝臣迎上去。
    大司马在马前停下,温和问着马上的人,“公子可是南琉世子身边的楚辞先生?”
    “司马大人”楚辞微微拱手。
    大司马堆着笑朝他后方望了望并没有看见琉云笙的影子,便问道,“不知世子现下在何处,陛下还在殿中等候世子大驾”
    楚辞拱手道,“世子稍后就到,楚辞奉主子之命,先为东晋陛下呈上大礼,还望司马大人代东晋陛下赏脸收下”
    “不知是何大礼?”大司马保持着谦恭的态度问道,没办法,这位楚大人是南琉世子身边的人,陛下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能得罪那位王爵世子。
    楚辞抬起手,“把礼物呈上来”
    他的身后一群人层层围着一群人,外围的是扮成普通兵士的云庭司中人,里层的是随着沐长情同往南阳的使臣以及兵役。
    听了楚辞的吩咐,东晋一众人直接被扔到那位大司马面前。
    见状,那大司马抖了抖,“不知,世子此为何意?”
    楚辞突然拔高了音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在原地响起,远远围观的百姓也尽皆听得一清二楚,“东晋使臣当众侮辱我南阳百姓,称其为贱民,我们世子想问一问,东晋的百姓是什么?”
    周围的百姓立即炸开了锅,一个两个上万双眼睛全部看向大司马,后者一滴冷汗从后脑门划下,他勉强撑着笑道,“马大人兴许只是一时情急,并没有侮辱贵国百姓的意思,世子大人有大量这等小事想必不会计较吧?”
    “司马大人的意思是,百姓之事只是小事?”楚辞又问。
    “没,没”大司马紧张的不知该如何作答,楚辞又打断他声音再度拔高一个量,“可是我们世子说了,百姓乃我们的衣食之父母,朝廷所做之事皆是为了百姓的幸福安康,侮辱我南阳百姓就等于侮辱南阳朝堂侮辱我南阳陛下,这还是小事吗?”
    百姓们瞬间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你们听到没,南琉世子可是说咱们老百姓是衣食父母?”百姓甲激动道
    “听到了听到了,世子可真是个好人啊,有这样为我们百姓着想的官可真是百姓之福啊!”百姓乙接过话茬赞叹道。
    “是啊是啊,咱们大人太过分了些,人只分好坏何以区分贵贱?咱们老百姓也是人啊!”
    老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渐渐融合成整齐一致的赞扬琉云笙怒骂东晋使臣马大人,在百姓心里没有国界之分,他们只知道谁对他们好就是好人琉云笙将老百姓提到一个高度那就是在尊重他们,一向被贵族排挤轻看的百姓一旦得到尊重必定是要好一番激动的。
    周围纷乱的话传入一众朝臣耳里,一个个尴尬地埋下头,被自己的百姓这般怒骂真心不好受。
    那位被骂得最惨的马大人更加脸红脖子粗,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反驳,因为楚辞说得是实话,他不能否认也否认不了。
    “楚辞先生,马大人他绝对没有侮辱贵国的意思,他许是一时口误”大司马撑着即将垮塌的笑,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连着三次辱骂我南阳百姓为贱民我南阳百姓亲耳所闻,司马大人你说是口误?”楚辞丝豪不给那大司马面子,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劲。
    那大司马抖了一抖,“这,这……”
    “司马大人,这件事您是不是该给个说法,也让我们世子见识见识贵国的森规严律”楚辞直接开口打断他。
    后者后脑勺又落下一滴冷汗,他的身子隐隐有些颤抖,他现在要怎么说,说不惩罚吧,那只会让别人以为他们东晋包庇自己人,会落人口实,会得罪南琉世子,若说罚吧,那几位使臣都是他东晋朝中重臣,日后自己怕是要遭他们为难,真真是棘手的很,那位世子也真是个狠角色,是个魔神,这人还没现身呢就把他逼上了绝路。
    “司马大人?”楚辞的声音僵硬地想起,却如魔音穿耳,逼人入绝境。
    周围的大臣暗暗庆幸,还好当初没有去争着去做这个迎接南琉世子的差事,若不然现在被该站在前面瑟瑟发抖的就是自己了,原本以为是个美差,现下看来却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事,南琉世子,果真名不虚传。
    “诸位大人也不能给个说法吗?”正在暗自庆幸的人因为楚辞的突然问话,险些没栽倒过去,他们一致摆手推脱的一干二净,“我等不知,出宫前是司马大人单独面见的陛下,陛下的旨意也只有司马大人一人知晓”
    那大司马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哪里知道陛下的旨意是什么,出宫前他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陛下也不知情,哪里会有提前应对的策略,这群老狐狸,平日里他待他们可不薄,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的变成了胆小鬼,可气,实在可气。
    “这,此事事关重大,不若等世子到了亲自进宫面见陛下,由陛下亲自决定?”大司马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却是以商量的语气,他一国重臣却要对一个无职无名的楚辞低声下气,着实可气,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一开始主导权就在别人手里,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何况还有把柄落在人手里,迎接那位世子真真是个苦差事。
    闻言,楚辞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他道,“可是世子交代过了,若是楚辞不能得到个准确的答案就不进宫,司马大人您看如何是好啊?”
    那大司马只觉得自己心口拔凉拔凉的,得不到答案就不进宫,那意思就是必须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才可以,毕竟以楚辞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面圣的,何况那也太打东晋面子,必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大司马只觉得这大冷的天自己却出了一身汗,不是热的是被吓得。
    “这,这可如何是好?”大司马一边擦着汗一边焦急道,总不能他真说个一二三来得罪一干重臣吧!那他也太亏了,为了迎接一个世子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
    正当大司马两相为难之际,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到——”
    那大司马瞬间松了一口气,可是这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双脚立即颤抖的站不稳,一屁股跌在地上,两眼一黑,晕了!
    “司马大人”
    “司马大人,您怎么了?”
    “司马大人”
    一众朝臣一下子慌乱起来,将大司马围了个满。
    “来人,把大司马抬进宫,传太医”
    沐长情一袭紫袍,疾步而来,群臣退开以致他能方便地走到人群最中间的地方。
    很快有两名侍卫来将大司马给抬走了。
    “长情太子”楚辞翻身下马,微微一拱手,在一国太子面前他自然是不能坐在马背上与其说话的,那样太不给对方面子。
    “楚辞先生”沐长情客气地回以一礼。
    “长情太子可是带了东晋陛下的旨意来转告楚辞要如何处置贵国使臣的么?”楚辞问。
    沐长情轻轻颔首,答曰,“正是,父皇有令,以马大人为首前往南阳的使臣罔顾圣意出言侮辱贵国百姓,责令掌嘴二十,罚俸半年”
    这句话说得颇有深意,先是罔顾圣意,再是出言侮辱,说得是错在那些使臣,而东晋朝廷并不知晓,他们也绝没有看轻百姓的意思。
    立刻有人上前来将那位马大人以及一干使臣带走,行刑去了。
    那些使臣一个二个低垂着脑袋,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贵国果真森规严律”楚辞轻轻拱手。
    “好说好说,不知世子何时能到,父皇还在殿中等着呢!”沐长情笑意温和,眼神却有些深邃。
    闻言,楚辞又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事实上,他这张木头脸哪会做什么表情,今日这活也本该是楚怀的,只是他受了伤来不了,只好由他代替,临出门前他被楚怀拉着说了一大通废话,还交他做表情,诸多表情中他学的最好也做的最不尴尬的表情便是这个为难。
    “可是我们世子还说了……”
    楚辞不紧不慢地出声,沐长情却是失了耐性,“世子诸多要求,可是不将我东晋放在眼里?”
    楚辞连忙解释道,“长情太子误会了,主子的意思是,他想在面见东晋陛下之前先见妙谷公主一面”
    闻言,沐长情冷哼一声,“公主安然无恙,世子大可放心,但是父皇早已等候多时,还请世子先去面见父皇”
    “但是主子说了,他负责护送公主到东晋,如今半个月未见人影,他若是不见上一面,实在放心不下,东晋陛下胸襟广阔,想必是不会介怀的”
    沐长情沉默了一瞬,片刻之后才勉强道,“即使如此,孤先派人转告父皇一声,让他先去休息,待世子见完公主再去见父皇也不迟”
    “多谢长情太子”楚辞弯腰拱手。
    此话一落,萧瑟秋风中,一辆黑玉大马车慢悠悠地出现在街道转角处,朝他们行来。
    枯黄的落月随风飘下,落在马车车顶上,萧瑟中自带一股韵味。
    马车渐行渐近,庭七从车辕上跳下来,掀开车帘,恭敬道,“主子,到了”
    紧接着一人从马车中出来,一袭白衣,一头墨发,一根白玉簪,优雅无双清俊高贵,他淡淡瞥眼看向人群,众人屏住呼吸。
    那一眼,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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