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用了。”
    林迁西问:“你的稿子?”
    “嗯。”
    “那你怎么办?”
    “我有两版,这个是装逼版,给你了,还有个正常版。”
    “?”林迁西盯着他:“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正常版?”
    宗城说:“正常版在我脑子里。”
    “……”
    “林迁西,快上来!”教导主任又催了。
    林迁西把稿子一揣,站起来。
    “好好念。”宗城低声说。
    “知道了。”他小声回,从人堆里穿过去,上去了。
    教导主任用一种“服了你了”的眼神,把话筒递了过来。
    林迁西接了,展开纸,看到里面笔锋张扬的字,跟着念:“感谢校长、教导处,各位同学,给我这个机会站在这里……”
    操,这也太官腔了。他一边念一边腹诽。
    “……奋斗三年,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现在,是我们准备好上战场的时刻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走心地写,是不是只花了五分钟啊!
    “临近高考,我们对成绩的要求依然不能放松,我习惯追求满分作为目标……咳!”
    旁边投来一群莫名其妙的眼神。
    林迁西赶紧打断一下,朝下面看,宗城坐在那儿,好像扯了一下嘴角。
    怪不得叫他好好念!这可真是装逼版,太装逼了!你是想气死别人吗!
    林迁西干咳两声,强行扭转过来:“虽然想把满分做目标,但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噗!”王肖在笑。
    去你妹的,再笑弄死你!林迁西硬着头皮往下编了几句,实在编不下去了,决定直接收尾:“我说完了,谢谢大家。”
    王肖带领薛盛和孙凯齐齐狗腿地鼓掌:“好!西哥说得好!”
    教导主任过来拿了话筒,小声说:“这是你自己的稿子吗,怎么好像跟你没半点儿关系啊?我是要让你激励落后的同学!”
    林迁西揪着纸团,塞进口袋里,厚颜无耻地说:“是啊,我写半小时呢,不激励人吗?”
    教导主任头疼地摆摆手,跟着了他的道似的,拿着话筒朝下面喊:“下面请年级第一,宗城,上台来发言。”
    林迁西往台下走,宗城上来,俩人擦肩而过,对视一眼。
    等他坐回凳子上,宗城已经拿着话筒站在旗杆下面。
    沉默了几秒,宗城才开口:“我不觉得我说几句话就能激励大家,只要是作为年级第一站上来,大部分人的感受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我的话你们没必要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达成自己的目标就行了。”
    “……”
    “……”
    “……”
    台上的老师们都懵了。
    偏偏宗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卧槽,这么多年终于有学霸说实话了!”王肖快笑死了,抱着肚子说:“妈的我服了城爷了!”
    姜皓憋着笑鼓掌,扭头看林迁西:“牛逼,真牛逼!你俩不是上去动员的,是去砸场子的吧!”
    林迁西:“……”
    结果操场上其他人也跟着鼓掌了,居然还有人吹口哨。
    宗城从上面下来了。
    林迁西一把拽着他坐下来:“这他妈就是正常版?”
    “嗯,”宗城说:“装逼版是场面话,正常版是实话。”
    “操……”林迁西摸着嘴笑,看了看前面,拿单词表挡住脸:“快溜吧,我怕被教导处追杀。”
    宗城提了嘴角,拉他一下就走。
    ……
    俩人直接溜回了教室,后面都没注意大会是怎么结束的,反正被议论了好几天。
    尤其是王肖,从大会结束之后,连续三天,动不动就从前面座位上回头提一句。
    “不愧是西哥和城爷,每次一想都觉得你俩太‘激励’人了!”
    有时候姜皓还在旁边附和一句:“感动八中,我被‘激励’了!”
    林迁西这时候一般埋头做题,懒得搭理他俩。
    宗城更不搭理,题册堆得比他的高一截。
    还好教导处没真把他俩怎么样,毕竟动员大会一结束,意味着高考就到了。
    能感觉到教学楼外面的太阳开始刺眼的时候,班级倒计时的牌子上,数字成了个位数。
    而现在,成了“1”。
    一个明晃晃鲜红的“1”,就在眼前悬着,谁还有心情关注别的。
    下午,林迁西又跟平常一样坐在教室里刷题,抬头看了眼前面的牌子,连做题的心情都有点儿七上八下。
    “西哥!”王肖又叫他。
    “操,再说大会的事儿就揍你!”林迁西抢先说,这阵子真是被他说够了。
    “不是,”王肖盯着他脸看:“你下巴都瘦尖了啊,太拼了吧!”
    林迁西摸了摸脸,扭头看旁边:“我真瘦了?”
    宗城早就转脸看了过来,转一下手里的笔:“嗯,是瘦了,眼眶也深了。”
    林迁西没顾上真假,想了一下,总觉得这话很熟悉,忽然想了起来:“我操,我给忘了!”
    他妈说过一样的话,不是还说让他去一趟便利店的吗?结果天天埋头学习,完全忘了。
    “还有多久放学?”他找手机,想看时间。
    宗城已经拿了自己的手机看了:“还有十几分钟,干什么?”
    林迁西说:“我等会儿先去一趟便利店,然后再去找你。”
    “有事儿?”
    “不知道,我妈就要我有空的时候去一下,我去看看。”林迁西已经先把书包收拾好了。
    宗城又看了一眼他的脸,低头在手机上打字,给顾阳发消息:“行,在家等你。”
    王肖瞄着俩人:“卧槽,这话说的……”在家等你?
    宗城掀眼看他。
    “啊,没事儿。”王肖赶紧转回头去了。
    没一会儿就放学了,最后一天了,整个学校都有种不一样的气氛,黑板上贴了考试的注意事项,老周都特地过来了一趟,在班级门口晃了一下才走。
    到处都安安静静,高一高二已经提前清空了教室做考场。
    林迁西背着书包出了校门,坐了个公交,很快到了便利店外面。
    还没进门,他就看到他妈在柜台那儿,刚好这个时间是她来替换上夜班的点。
    林迁西走进去,还没说话,她正好转头,看见他了。
    “怎么才来?”林慧丽说:“都要考试了吧?”
    “嗯,我给忘了。”林迁西站柜台外面:“什么事儿啊?”
    林慧丽走了出来,去中间的货架旁边扒拉了一下,扒出了一只纸箱子,里面装了些东西,乍一看,牛奶、鸡蛋、袋装的保健品,大多都是吃的。
    “本来是要给你考前补一补的,都这时候了你才来拿,早知道我还不如给你带回去了。”她口气还是不冷不热的,但把整个纸箱子都往林迁西脚边推了推。
    林迁西看着那纸箱子,有点儿错愕:“特地给我准备的?”
    “嗯。”林慧丽在货架上抽了个抹布擦了擦手,又捋一下耳边的头发,不太自然一样:“带回去吧,考完了也不是不能吃。”
    林迁西弯腰抱起了那只纸箱子,还有点儿回不了神,真没想到特地把他叫来是为了这个,都没说出来话。
    林慧丽也没说别的,去了后面理货去了。
    林迁西伸头说:“那我走了啊?”
    “回去吧。”林慧丽没说别的。
    林迁西抱着纸箱子,跨出门,忽然听见货架后面李阿姨小声小气的声音:“怎么忽然对你儿子这么好了?”
    林慧丽在那儿说:“他应该是学好了,最近学习都挺认真的。”
    “真的假的哟?”
    “他还拿了台球冠军,我查了,是真的,全国的。”
    “是嘛,全国的冠军这么好拿啊?那还能给你考个大学回来哦?”话音里带着笑。
    林迁西是真的要走了,听了那笑又回了头,一直走到里面,故意踹了一脚货架,“哐”一声响。
    林慧丽从后面转出来,愣一下:“怎么还没走?”
    李阿姨在她身后露了个头,又一下缩回去了。
    林迁西瞅着她身后:“来谢谢李阿姨啊,一直这么关心我们家的事儿,不是操心你相亲,就是操心我考大学,等我考上了,一定来给她报喜啊!”
    说完他就扭头走了。
    便利店里一点儿响动都没有,估计是被他的话给震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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