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竹过来给沈如是上茶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姑娘, 你嘴被蜜蜂蛰了?”
    沈如是呛了一呛。
    “没有。”
    “那是?”
    沈如是好笑地看了过去, “你说呢?”
    丹竹脑子转了个圈, 瞬间明白了,手里的茶水,差点泼在了沈如是脚上。
    “小心些。”
    丹竹可顾不上了, 放下茶碗就扑到了沈如是身前。
    “天爷,姑娘你不会是... ...爱上章首辅了吧?!”
    沈如是一下就笑了, 反问了过去。
    “丹竹,话本子看多了吗?”
    丹竹愣愣地眨眼。
    “不、不是吗?”
    沈如是指了绣墩让她稳稳当当地坐下说话。
    丹竹瞪大了眼睛等着她的解释。
    沈如是只好道,“章首辅为人确实不错,我亦十分钦佩。但我是怎样的身份处境, 我心里难道不清楚?这不过场逢场作戏的露水情缘罢了,本也是他请来演戏的不是?”
    她这么解释, 丹竹好生消化了一番。
    “就如同姑娘亲自取名的那戏——《朝露缘》一般?章大人也这么想吗?”
    沈如是没有犹豫,她说自然是。
    “戏本也是章大人搭起来的,他最不会放在心上。男欢女爱本是常事,似我与他这般年纪, 早已看得清楚, 待到戏结,这段情缘也就如同朝露一般,转瞬散去, 各奔东西,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丹竹有些说不出的怅然,又大松了口气。
    “姑娘只要不放在心上就好,以后姑娘回了家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好男儿等着姑娘挑选!”
    沈如是一笑,想说什么,章纪堂的脚步声到了门边。
    丹竹急忙捂着嘴巴退下去了。
    室内还残留着方才的惬意。
    “在说什么?”章纪堂走上前来拉了沈如是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沈如是从善如流地笑着回应。
    “没什么,是丹竹那个傻丫头问我,是不是逛园子的时候被蜜蜂蛰了唇。”
    章纪堂一愣,接着向她唇瓣看了过去。
    那娇艳如红樱的唇瓣,润滑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在他唇边。
    章纪堂笑了起来,心下却是一阵酥麻的痒意。
    “丹竹这丫头,也就在你身边才能做个大丫鬟?”
    换成旁人,谁会用这种笨丫鬟?
    沈如是笑,章纪堂说得不错,只是他不晓得,等她回到家中,丹竹可就不是丫鬟的身份了。
    她将这茬揭了过去,问章纪堂。
    “您是有事情要同我说吗?”
    章纪堂是有事要说的,但他没想到沈如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当下心头越发熨贴,暖意将他心肝全全包裹。
    他的声音不能更柔,手下微微捏了沈如是的手。
    “我是想同你说,等到我同大房的事情了了,再带你去祠堂。不然怕大房那边再生波澜。”
    沈如是没想到,居然还要拜祠堂吗?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
    男人见状,连忙道,“你的身份无需担心,祖宗们在天之灵自然明明白白。”
    他只怕沈如是因为出生花楼,而心里犯怵。
    她是个那样美好的人儿,同她出身何处没有关系。
    沈如是听了这话也松了口气。
    天上的章家祖宗明白就好,这不过是一出戏,日后章首辅身边会迎来真正的妻室。
    *
    这话说完第二天,章纪堂就开始着手处理两房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大房毫无察觉,甚至还不死心,想让章思学把他叫回去。
    但章纪堂却请章思学到二房来尽孝,章思学本就尴尬,这更让他无法自处,便也不敢再骚扰章纪堂了。
    接着,章纪堂快刀斩乱麻地去了一趟衙门,亲自出面夺了戚家的矿山。
    按律,将戚家当家的爷们打了二十大板,没收家产许多,流放两年。
    这一下别说戚家和大老太太,满城人都知道章纪堂的态度了。
    首辅章纪堂会造福相邻,却不会包庇护短,不要想着打他的名声犯事。
    最后,章纪堂请了合族耆老,要主持一场分家大事。
    分的,当然是章家大房和二房。
    两方早该分家,因着章思学兼祧两房的事,纠缠了许久。
    如今有章纪堂做主,旁人根本挑不出什么来。
    大老太太没能来,她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只在二丫床上听说分了家。
    二房的田产宅院一分都没有落到自家,而分家之后,两方无故无需来往。
    除了章纪堂同章思学还有父子亲情之外,同旁人再没关系。
    尤其同她,她口口声声自称祖母,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大老太太罢了。
    大老太太一想到娘家的惨淡和责怪,还有禹州城里这些人的风言风语,又坚定不移地昏了过去。
    一切做完,拢共没用到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首辅章纪堂携妻沈如是祠堂祭祖。
    禹州城里如何三句不离章家事,便不用说了。
    拜祠堂之后,沈如是跟着章纪堂去了一个地方。
    在禹州城外不远的一个小山头。
    这里已经被官府封了起来,但在封条之下,沈如是看到了她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是那座矿山。
    “矿山本没有祸害,但放到不对的人手里,难免就出了问题。”
    那么,什么才是对的人?
    这一次,沈如是没有犹豫下去。
    “您觉得,天风楼能开这座矿吗?”
    话音一落,章纪堂看了过来。
    沈如是站直了身子任他打量。
    她已经让丹竹筹了不少钱出来,也跟毕三姑提起了此事。
    这种机会她不想错过。
    章纪堂约莫没想到她自告奋勇,“你为何想要这座矿?”
    沈如是答道,“钱总是不嫌多的。但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为了一点半星的银钱,压榨劳工。”
    章纪堂一下子就笑了。
    “我的阿黛,真是个财迷,却财迷的恰到好处。”
    他笑着,说着,沈如是心下一跳。
    “您答应了?”
    章纪堂点了点头。
    “我眼下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你做生意的本事与良心,有目共睹,交给你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做生意的本事和良心有目共睹吗?
    沈如是在这句表扬里,心下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您放心,矿山在我手里,一定稳稳当当!”
    她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章纪堂看着她的目光变得爱怜起来。
    “你其实不必如此辛苦,沈家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活动一番,就算不至于洗罪,也可不用你太操心。”
    沈如是哪里是为了沈家烦恼?
    如果不是她,沈家连现在的安稳日子也没有。
    她准备同章首辅在这件事情上说明白一些。
    “沈家本就有罪,您刚进入内阁,对待戚家这般的态度,不能再转变去对待沈家。沈家如今已经很好了,我也会尽力照顾,您不必太过挂怀。”
    话音落地,山间吹来一阵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章纪堂心头如被暖风拂过,暖洋洋地洋溢着说不出的安心与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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