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第二天他们还是上了街,蜀茴要照顾伤患,没有跟来。
    街上寥寥几个行人,地上的杂物四处滚落,除了风声、鸟鸣和脚步声,再无其他动静。人人闭门不出,恐惧依旧在蔓延。
    他们走到戏台附近的拐角,铿然一声锣鼓打破沉寂,接着是艺人响亮的吆喝声。
    “各位乡亲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转过拐角,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戏台上,一人敲锣一人吞剑。这戏班在本地很出名,往日用不着吆喝就能吸引大批观众,如今台下只有一名老者斜坐在藤椅上,拎着烟杆吞云吐雾。
    他们走到戏台前,吞剑的表演结束,又上来一人耍酒坛,酒坛上还点着火,十分惊险刺激。
    路简不知不觉被台上的表演所吸引,直到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掌声孤单响亮,可见鼓掌的人用了十足的力,正是悦人和路简。
    “你竟然会鼓掌?”
    路简觉得很惊奇,他一向认为悦人这样的冷性子,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
    悦人:“你不也鼓掌了吗?”
    路简:“因为精彩呀。喜欢就不应该吝惜掌声。”
    “我也这么觉得。”
    台上的表演即使没有人观赏,也赚不到一分钱,这场表演也丝毫没有打折。每一个人都在用心表演,他们值得最好的掌声。
    啪!啪!啪!一旁的燕尧闻言也开始鼓掌。
    下一个表演项目开始,是走绳索。
    悦人还要鼓掌,陆湜捉住她的手腕,道:“喜欢也别用那么大劲儿,你身体还没恢复,我来。”
    说完,竟然真的用一脸肃杀的表情,代替悦人鼓掌。
    “今天还不错,有四个人来看表演。”
    坐在藤椅上的老人忽然开口,烟雾将他的眼神笼罩得有些迷离。
    路简问:“你是这里的班主?”
    那人回答:“没错。”
    想到老班主刚才的话,路简好奇问道:“出事后每天都来表演吗?”
    老班主在地上磕了磕烟灰,道:“嗯,但这么多天一直没有什么人,你们是这些天以来第一批观众。”
    悦人搭话道:“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表演,班主当年也是个人物吧?”
    老班主道:“什么人物不人物,以前就是个唱戏的,后来有幸做上班主。”
    老班主说完拿起一旁的拐杖站起来,他竟然瘸了一条腿。班主注意到路简的目光,拍拍瘸了的那条腿,道:“这条腿因为表演失误断的,可我依旧站着,不是吗?”
    老班主向后台走去,边走边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振作,看戏也好唱戏也罢,人是不会被这点小事打倒的。几位看完表演觉得不错,意思一下给点赏钱。”
    路简去掏钱,悦人却说:“可我没有钱。”
    老班主头也不回摆手道:“那就算了。”
    悦人道:“不如我以劳抵债,帮你拉来客人如何?”
    老班主烂朗声一笑:“随你。”
    悦人从自己的储物囊中拿出一个包裹,递给燕尧,“帮我个忙呗?”
    燕尧想也没想,顺手接过,“什么忙?”
    悦人问:“你会表演杂技吗?”
    燕尧打开包裹的手一僵,“具体指哪一种?”
    悦人道:“吐火吞剑走绳索,都可以的。”
    燕尧意识到悦人没开玩笑,也正经道:“胸口碎大石行吗?”
    悦人点头:“可能不大行,我就是想借你这张脸用用。让美人胸口碎大石确实很新奇,但是我估计会引起民愤。要不,路简你来?”
    路简以为悦人开玩笑,应和道:“胸口碎大石不行,反过来倒是可是,大石碎胸口。麻烦在我断气前,帮我找一下蜀大夫。”
    悦人道:“算了,要不还是我上去表演个吐火吧。”
    陆湜否决:“不行!”
    悦人道:“这样啊,可惜了。那陆湜你去吐火吧。”她说着,就要去后台借道具。
    直到悦人拿着一堆东西回来,路简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你还来真的?”
    悦人指着刚好换好衣服回来的燕尧,“其实我刚才是一本正经的跟你们讨论。”
    燕尧回来,他穿着一身艳丽的女装,连头发也束成女式发髻。他脸上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同样配得上“艳色”二字。
    悦人走到台上,拿起铜锣轻轻一敲,铿然锣声竟响彻整座平城。路简本以为她要吆喝接下来的话,谁知她又把铜锣还给戏班的艺人,对这那艺人小声耳语。
    艺人点点头,接过铜锣接连敲了几下,每一下都铿锵有力,敲进每一个平城人的心中。
    “各位叔叔大爷、各位大哥大姐、兄弟姐妹,近日城中遭难人心惶惶,我们戏班虽没有通天只能,也行尽一份自己的力。接下来不表演不求赏钱,只求各位看的舒畅,叫好鼓励一下!”
    “人人都见过走钢丝,但天下第一美人走绳索,千万不能错过!接下来请看美人过绳索。”
    这人说得及其夸张,也就是个噱头。不远处真的有几户人家,打开窗户好奇地看向这边。
    燕尧不会走绳索,但他不怕摔,心理上没什么负担,加上路简施法护持,又做了几个高能难度的动作。他刚从钢丝上走下来,就听见台下有人鼓掌叫好,还有一阵口哨声。
    “竟然真是个美人,这容貌,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也值得一看!”
    “美人不止长得好,动作也漂亮!”
    虽然人不多,但好歹是来了人。
    燕尧顶着第一美人的名号,又表演了飞丸和顶碗。台下观中越来越多,掌声和欢呼也愈加响亮。最后几乎整座平城的人,都围在这一方小舞台,看着台上的表演。
    路简也这热烈氛围的感染,亲自上台表演御剑飞行,甚至还用几个小法术招来风火,增加表演效果。他从台上下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陆湜负责在下面带头鼓掌。此刻舞台已经还给戏班,燕尧也换回衣服。
    悦人提议:“走吧。”
    路简问:“我们不看了吗?”
    “我们之后可能会天天来看,不着急。”
    看到身边振奋的人们,路简明白了悦人的用意。老班主说得没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振作。一场表演虽然不能解决问题,却可以振奋人心。
    四人回到李宅,一些伤势较轻的人也去看了表演,偌大的宅子一下空了不少。
    蜀茴正在给一个伤患换药,见他们回来,头也不抬道:“听说今天表演很精彩。”
    “听谁说的?”
    路简心中依然很兴奋,正要同蜀茴说道说道。
    蜀茴道:“锣声。那么响的锣声敲了好几下,把我的病人都敲走了。”
    悦人道:“蜀大夫,我曾经给了你一张信笺,可以让你顺利出入废宅,你有带在身上吗?”
    蜀茴道:“你得问路简,我给他了。”
    若不是二人提起,路简都快忘记,自己随身带了这么一个东西。他拿到这张信笺便没再用过,翻找起来费了些功夫。
    悦人拿过信笺,走到后院的池塘附近。打开信笺,上面的鬼画符也变成了池塘,只是池塘周围的景物,分明是废宅的模样。
    她将信笺扔进池中,池水竟没能将信笺浸湿。一道白光闪过,信笺在池中消失,池水安静无波。
    悦人道:“你们谁下池子去帮我看看。”
    路简问:“看什么?”
    “看看能不能通过池水,回到渡缘镇。”
    路简禁不住好奇:“这池水如何能通道渡缘镇?”
    悦人道:“你知道废宅跟伏念山的结界,都是共生结界吧?”
    “知道。”路简说:“知道,这种结界有什么特殊的吗?”
    悦人道:“没什么特殊的,那你知道与废宅形成共生关系的生物,是什么吗?”
    路简还在沉思,燕尧已说出答案:“食骨鱼。”
    池中的鱼像是知道岸上的人正在谈论它们,纷纷游到岸边。
    “没错。”悦人顺手撒了把碎骨,说道:“那你们知道进入伏念山的契机是什么吗?”
    这个路简知道:“是道袍,伏念观统一的道袍,是用山中特有的材质制成。”
    “对,所以世人找不到伏念山,但伏念观的人只要想回去,伏念山便可出现于眼前。同样,这个信笺便是回到渡缘镇的信物,若不是我能力太弱,废宅也可直接出现于面前。”
    路简还是不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池子是联通的化骨池,这难道不会有危险吗?”
    悦人:“不会,因为有食骨鱼。”
    “什么意思?”
    悦人面露难色,看起来解释起来比较为难。
    燕尧道:“你记不记得我说过,食骨鱼是死于池中的活物怨气所化。它们会试图赶走靠近化骨池的生物,同样也会庇护掉入化骨池的人。”
    悦人附和:“是这样,但化骨池太过凶险,如果直接掉进去还是会被池水侵蚀。但是这里就不同,这是普通的池水,可以给食骨鱼充足的准备时间。也就是说,即便出口是化骨池,短时间内也可以让你不受池水侵蚀。但要记得,食骨鱼的庇护有限,千万别再池中逗留。”
    这事儿怎么听都十分凶险,燕尧担心路简,道:“要不还是我去吧,毕竟我不会出事。”
    路简明白他的好意,但他不认为燕尧死了,就理所应当去冒险。他道:“这差事我已经抢了,先来后到。你在这儿看着吧。”
    燕尧还要争,悦人道:“你不行,你可能比他还危险。而且这是给活人用的逃生通道,我还不确定食骨鱼的庇护效果如何,只能让活人来试。”
    陆湜提议:“要不我去吧,我应该能保护好自己。”
    悦人否决:“你更不行。化骨池的池水原本就是我的血液,你身上有我亲自下的诅咒,碰到池水瞬间就会被侵蚀殆尽。食骨鱼都无法庇护你。”
    燕尧问:“你想把平城的人转移出去?”
    “对,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目前局面三方对立,那不如把百姓先转移出去,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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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尧被迫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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