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萧宁一直都在这里,从来都是。
    程永宜的眼睛亮了。萧宁一直在这里,这个天下,这个江山,是萧宁想守护的,所以一直以来,萧宁都在这儿。
    出门在外,程永宜不管遇上多少困难,他想起萧宁在,便觉得没有什么难关是他过不去的。
    刚开始他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可如今,他却好像懂了。
    原来,他一直努力,一直坚持,都是因为他知道,这里有人等着他!
    “谢殿下。”程永宜发自肺腑之言。
    萧宁昂起头道:“如此道外,是不是太客气。你我之间,往后会是最亲密的人,我不希望你只把我当成太女殿下,否则你我的关系断不可能长久。”
    不错,萧宁是太女,将来或许会是女帝,但同样萧宁也是一个正常人。
    话脱口而出时,萧宁亦意识到一点,原来她也不喜欢程永宜单纯把她当成高高在上的太女。
    明明之前她想好的。选一个男人,只为要一个孩子,那个人是谁不重要,他只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即可。
    这样说来,她对程永宜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萧宁虽然一愣,却也并非全然不能接受。
    一时的心动,让她下定决心选择程永宜,这一份期待,也是希望将来他们都能安好。
    那有什么不好?
    “比如呢?”程永宜喜欢这样跟萧宁聊天,各自将各自的喜与不喜都说出来,正好,可以加深他们对彼此的了解。
    “比如,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样一样说清楚,让我们各自明了彼此的底线在哪里。”萧宁既然说了,不介意说得更加清楚些。
    程永宜同萧宁的目光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自己。
    “好!”程永宜说不出其他话,便只有这一个好字。
    “我选择你,是想跟你白头携老,若是彼此不断地隐忍着,而不是接受彼此,不管现在你我的心里是不是有彼此,将来可能也只剩下怨恨而已。我不想跟你过这样的日子。”
    萧宁笑意加深,同时冲他眨了眨眼睛,引得程永宜明明在细细地品味萧宁话中的意思,面对萧宁难得的女儿样,一时看痴了。
    “我也不想跟殿下过那样的日子。我想成为殿下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程永宜痴痴喃唔着。
    萧宁一愣,程永宜立刻解释地道:“除了陛下和皇后殿下外。”
    这一句让萧宁只想说,究竟萧谌是怎么对程永宜的,竟然把一个人的求生欲养到这样的地步,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外面的人听到笑声,虽然都是伺候在萧宁身边多年的人,也知道萧宁从来不是太过情绪外露的人。
    程永宜能让萧宁笑得这般开怀,可见将来这一对必能相处得很好!
    ***
    崔伋引发的事影响太大,各部查查,萧宁最后再审,更是昭示朝廷对此事的看重。不允许冤枉一个人,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萧宁的奏本最后递上,也就表明这桩案子将要尘埃落定。
    崔伋必死无疑,不必再议。可是涉事官员多达三十人,这等数目传出去,引得一众人侧目,立刻也有人质问:“陛下,此案涉及人员之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与三司查查,再由太女核查,这才上程陛下,一应涉案者,证据确凿,也有他们各自供词,绝不曾冤枉于人半分。”顾义作为负责此案的人,第一个出面提醒他们,涉案之人那是经过一层一层审查,断然不可能是误会。
    随顾义话音落下,三司长官,连萧宁在内都看向质疑的那一位。
    顾义再接再厉,于此时轻声道:“若是诸位心中有疑,可以随意核查。”
    证据确凿的事,顾义不怕查,丝毫不怕。
    于此时,又有人再一次出面,对此事持不同意见,“正所谓法不责众,陛下,这么多官员涉及于其中,是不是应该松一松?”
    萧谌听到这话,瞬间变了脸,“松一松?这一松的意思是放任他们继续留在朝堂之上,还是不处置他们犯下的罪行?”
    提出松一松的人,万万想不到第一个出言质问的竟然会是萧谌,一时间都傻了眼。
    “你们知道大兴为何而亡?”萧谌问完后,又提出从前他已然问过的问题,无奈这世上的人多是听不进人话的。
    萧谌冷冷地扫过那一位,“皆是乱臣误国。韩氏残害皇帝,以至于先帝年少而崩,你们敢说,冲帝若在,这个天下会如此轻易易士?最后,但凡平定叛乱之后,不是京中百官包庇,处处不处置作乱的韩靖,天下同样不会乱。
    “朝廷为天下之根基,根基若损,天下必毁。可这根基中的根基是什么?是人!是满朝文武百官。”
    萧谌越说神色越冷,越发不善。
    “你们一向自诩德才兼备,看不上寒门,原来你们就是德才兼备到,面对一众德行有亏,甚至乱天下之人,只因谋划此事者众多,便喊出这么一句,法不责众。竟然就要朕将此事放下?
    “你们口口声声喊的天理何在,原来天理就是是非不分,犯法亦可容,只要犯法者从多,便无人能伤及他们?你们的天理竟是如此?”
    “陛下,若是一时撤下这诸多官员,只怕朝堂不宁。”萧谌的质问,谁都清楚,这件事万万不可能善了,既如此,还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服萧谌吧。
    萧谌却昂首挺胸地道:“诛杀该杀之人,不许任何人乱我大昌江山,纵然江山不宁,为此我大昌覆灭,我萧谌亦心甘情愿。让朕放过这群德行有亏,心无大义,与人同流合污,欲杀我大昌忠义之士,毁我大昌中流砥柱之人,万万不能!”
    朗声宣告,透着坚定不容人置喙改变,谁要是再敢多言,便是居心叵测。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你们是否将大昌朝当回事,朕管不着。可自朕而始,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朕是大昌皇帝,在朕的大昌朝是有王法的,任何人触及大昌律法,纵然所有人都说法不责众,朕也断然不会饶恕犯法该杀之人。
    “这是朕与诸位一道努力方才建起的新朝,你我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定要倾尽一生,尽我辈所能,开创一人太平盛世。
    “什么才是太平盛世?百姓蒙冤可伸,无视律法者死,国之栋梁者为朝廷所护,纵然无法令天下再不蒙一丝不净,至少,朝廷知犯法之人,不纵犯法之人,才可令大昌律法不再形同虚设。”
    律法,这是约束人性之恶的,若是触及于法依然放过,这将会变成什么样的世道?
    “朕既为皇帝,大昌由朕而始,从朕开始,朕自该为后世竖立典范,让大昌后世皇帝知道,皇帝亦须正。朝臣既是臣,同皇帝共治天下,亦该心中存正,唯有正,方可令人臣服,心服。
    “朕不能让天下百姓道,朕一个皇帝竟然领着满朝的文武大臣一道包庇天下恶人,也令天下人觉得。看,皇帝都包庇犯法之人,这个世道的所谓王法,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朕不欲施酷法之策,可朕也断然不容大昌律法成为虚设,为天下人所耻笑。你们,永远也别跟朕说法不责众。法就是法,既有法,便容不得任何人触之。但有触及者,一个不留。”
    萧谌目光灼灼,扫过下方的臣子们,不容置喙。
    这一回,谁还敢道从轻发落,谁又敢再拿朝堂恐乱的借口,为那些人开脱?
    “陛下圣明。”姚圣这一回最快拱手山呼,他可真没选错人,就是只有这样一个不会顾忌所谓法不责众的皇帝,才能让这个世道变得相对清明。
    姚圣明白,朗朗乾坤,天地无污,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可是,至少他们所触之污秽,自该想方设法除去,而不是视若不见,以为那不过如此。
    “陛下圣明。”朝廷之上,私心过重的人有,心中存正道,以为萧谌做得好,甚好的人同样也有。
    这样的人,激动无比地山呼。
    世道不公,再无公理,而由世族把持,公道,律法,皆由他们说了算,那样的世道,经历过的人都会知道有多黑暗。
    还好,萧谌从未想将刚建的大昌朝,变得如同曾经的大兴那样,浑浊不堪,腐朽之极。
    萧谌看着支持他的人占据大部分,终于神色稍缓。
    直至目光落在萧宁的身上,萧谌面容都柔和了许多,同萧宁道:“你是太女,须得记住,心正,自无畏于任何妖魔鬼怪。你须亲贤臣,远小人,唯有如此,才不会被小人腐蚀,最后变得同他们一样腐朽不堪。
    “朕会为你做好榜样,往后再若是遇上同样的事,你依我的规矩行事,想是无人敢再同你进言法不责众。
    “这是我们一道好不容易才建起的大昌朝,想把大昌朝变成什么样,他们说了不算,只该由我们说了算。”
    萧宁重重地点头,新朝建,所有的规矩都由开国皇帝臣子来定,再不由旁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处处以前朝的规矩来说话。
    要知道前朝已然亡了,显然像他们这种无法在新朝得利的人,未必没有要亡大昌之心。
    听他们的法不责众,信他们所谓的朝堂将因此大乱,这天下必将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不复存焉。
    萧谌一个字都不信他们的,萧宁也是。这也是让萧谌最高兴的地方。
    “儿记下了。”萧宁恭敬地应下一声是,众人眼皮都不由地跳了跳。
    其实这对父女如出一辙,从来不受人任意摆布,谁要是敢跟他们对着干,做梦。
    连萧宁都被萧谌如此教导。其余人,谁敢再多话,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如此,崔伋等人皆按律处置,行刑于秋后,却是在萧宁大婚之后的事儿。
    只不过对于朝廷命官们来说,萧谌如此无所忌讳,亦然坦然而告之,他们这些人,最好别再拿从前在前朝时的做法应付萧谌,否则后果便是如同崔伋他们这些人。
    说实话,无人不畏死。若说之前还有人仗着出身以为可以肆无忌惮,见识萧谌下此狠手,自此,再无人以为,皇帝会看他们脸色。当然,铁全和水货一退,马上有人想到,谁能为继相?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所以我今天会把所有正文番外一起更完!
    你们开心吗?
    第192章 请以才取士
    别说前朝考虑这个问题,萧谌和萧宁也就此事商量起来。
    “你怎么看?”萧谌和萧宁私下聊着,萧谌等着萧宁想出一个好主意,他这心里有些拿不准。
    “政事堂从六部中提拔,未无不可,然今六部之人,资格够,本事够,再考虑身份平衡朝廷,便该是一世族,一寒门。”萧宁从听说铁全和水货要退那一刻起,亦考虑了这个问题,心中所想无非是,究竟谁更合适。
    六部中人,能担此重任,最重要是有宰相之才的人,是谁?
    萧谌握住了拳头道:“你姑母未免没有此心。”
    这才是萧谌一直最让他难以下决定的事,越想越觉得烦忧。
    不想萧宁摇了摇头,“姑母若是论资历并不够。”
    倒是十分干脆,萧谌意示她说下去,萧宁跟亲爹一向不喜欢绕弯子,“许尚书与唐尚书。”
    很显然,这么两位早年跟着他们萧家混,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相位,若不是相们就那么几个,他们两个也早该上了。
    萧谌一笑,“不错,他们两位既有真本事,也有资历在,的确合适。只是你姑母处......”
    哪怕萧颖什么话都不说,萧谌也清楚,当官要说不想当宰相都是骗人的,他相信萧颖亦有此心,一直都有。若是一直没有空出来的位子,萧谌不必忧心太多,自然,现在有了,他就不得不考虑。
    “阿爹未免也太小看了姑母,姑母是这样的人?”萧宁一脸的不认同,以为萧谌太小看萧颖,她从来不是这等并无胸襟,也不考虑大局的人。
    不能否认一点,萧颖是想当丞相不假,可在她心里亦有大局,知道比起旁人来,她差了什么,她好在哪里。桩桩件件,原本就不是因为萧谌这个堂弟是皇帝,便可以肆意妄为的。
    “本事你姑母是有,这看着你成为太女,你姑母未必不会心急。有些话我也不方便去说,你记得跟你姑母说说。”萧谌小声叮嘱萧宁一句,他还不是担心人心随萧宁之故而微变?
    萧谌这么想也不能说是错,毕竟都是亲人,也担心一个不慎真闹出什么事,萧宁特意去说一说,也是好让萧颖宽慰些。
    这要不是亲人,萧谌才不会在意对方怎么想。
    “唯。”萧宁应下,“提相一事,当以政事堂诸公共议。”
    “这样的人选,他们是不会有意见的。”没了水货和铁全这两位摇摆不定的人,其余人都是一心为大昌好,盼着大昌能安宁的人。萧谌和萧宁属意的人选,且让他们自己说说,有何不合适的?
    萧宁道:“就算没有意见,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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