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说到这里,脸色映着暗光,阴恻恻道,
    “你的妻儿父母,整个三召村里的宗族都会被牵连,一个不剩……”
    “他……答应我的。”
    架子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仰起头,嘴唇外翻,唇边上有着血迹干涸的痕迹,
    “他答应保我全家和三召村村民。”
    顾言眼睛微眯了眯,俯身前倾,
    “吴师傅,你当我手上的东西从哪里来的,不过又是故技重施,可若那位真登上大典,没了任何牵制,你道他会守诺留人把柄?”
    那人僵了下,半晌没了声音,只听牢里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磨着人的耐心,终于沙哑的声音响起,
    “不是我做的。”
    “是……有人知道我擅长做软白玉,特意仿的。”
    “就算……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给太子做这种僭越之物,况且……哪有这么巧,前脚刚发现,后脚巡抚司就来了……太子性子懦弱,当时也是吓怕了……”
    李三郎听到这话,神色一凛,望向那人,
    “这东西不是你做的,你可能证明?”
    吴工匠缓缓抬起头,艰难道:
    “我三召村最擅刻这种白玉,但会在边角刻一处独有的暗纹,看不出来,能摸出来,这也是为了证明东西从我们这里出去,你摸摸这东西,光滑无暇,自不是我做的。”
    这话一出来,几人都是神色严肃,如果这工匠今日说的是实话,那太子那日就根本没理由谋反!
    王世则看了四下一眼,催促道:
    “时间不早了,不能在这里再耽误,把人先提出去。”
    可话音将落,只听一阵响动,似是有刀的声音,
    “谁要提人啊?”
    李三郎看清来人,眯着眼道:“现任巡抚司使都虎,这条景王的狗怎么来了?”
    都虎一扫王世则,还有他身后的李三郎和那阴影里看不大清的人影,话音一扬,
    “好啊,你个小小大理寺丞,竟然敢带无关闲杂人等进刑狱?!”
    王世则倒也没慌,他扫过这身后巡抚司的兵,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他们前脚进来,后脚就跟着,必然是景王那边得了消息,让过来堵人的,他冷着面皮回道:
    “无关人等?我带什么人自有三司监察,用的着你巡抚司盘问?”
    王世则说完,顿了下,凌厉的目光射向都虎,
    “再说,你们巡抚司擅闯大理寺不算无关人等吗?!好歹我还是个寺丞,说来是审问犯人,你们是做什么?是来审我大理寺官员吗?谁给你们这么大的权利?!”
    都虎冷笑一声,“你少在这扣高帽说吓唬人的话,这人景王今天要了,给我带走!”
    “我看谁敢?”李三站在狭道中间,堵住去路,都虎扫了他一眼,啐了口吐沫,
    “李三郎你吓唬别人还成,兄弟是在西北当了八年的兵,实打实军功爬上来的,我劝你老老实实靠你的清贵武举人去,今日这事你别沾,沾了怕是连你国公府都得拖累下来,你说说你祖父那么大年龄了,还给你擦屁股,不嫌丢人吗?”
    “狗崽子!”李三郎听到这话,脸被火把映得通红,那都虎一挥手,“来人!”
    “慢着。”
    一声清冽的声音穿透嘈杂,都虎一怔,看向那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
    “你,你是……顾言?”
    “都巡使,这么快就忘掉当年你前任上司王巡使是怎么死的了吗?”
    都虎脸色一变,“做什么提我大哥,有目共睹,当年他是被叛党旧太子杀了的!”
    顾言缓缓走近,站在都虎身前,顾言年龄没他大,身量却还比他还要高出半头,只看着他眼睛,带着些压迫的气势道:
    “那一夜,你也在太子府吧,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敢说,你真的亲眼见到太子谋反吗?太子又真是因为谋反杀的王巡使吗?”
    都虎神色一怔,“我,你……”
    顾言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都巡使,我记得当年是王巡使力保你调回汴京的吧,我祖父曾说没见过王巡使那么低声下气求过人,可你呢?当了八年西北兵,没一点血性。”
    都虎抬头看了他一眼,暗光下说不出个什么来,几人对峙在这里,似谁都不肯让步。
    终于,都虎握紧刀把,眼神闪烁几下,咬着腮帮,喊了声,
    “巳时巡城,走!”
    四周响起些细细簇簇的刀入鞘的声音,都虎经过顾言的时候,只听他声音淡淡道:
    “还有一事,那夜我外祖为何没劝住太子?”
    都虎顿了下,深深地看了顾言一眼,脸上有着难以言明的挣扎,最终那话极小声从牙缝里露出来,
    “那晚,我大哥……王巡使独自进了太子后院,顾阁老一直和我在前院周旋,自始至终,并不知情。”
    ————————
    王世则带着顾言和李三郎从刑狱出来上了车,等车到了裕王府外,李三郎瞟了顾言和王世则一眼,掀开车帘道:
    “以防节外生枝,殿试之前,我先把这人送到裕王府上去,派人严加看守。”
    说完,便一撩车帘下了车,王世则看着晃晃荡荡的车帘,对着顾言道:
    “诶,你还别说,自从上次和你家小娘子比试输了之后,这李三目中无人的臭脾气倒是收敛了些。”
    说完,王世则回过头,只见顾言微微垂下眼,脸上晦暗不明,似乎还在想些什么,他叹了口气,
    “还在想刑狱里的事呢?现如今人证也找到了,殿试在即,眼看你顾家能翻案不是天大好事,怎么还这样心思沉沉的。”
    “没。”顾言淡淡地说。
    虽然顾言说着没有,但看着顾言这副模样,王世则心里明白,这事看着有了解决的希望,但心结难解,任谁知道自己家是被冤枉得死光了都不好受。
    这时,车子停了下来,王世则一掀开车帘,扭头就看见车外的人影,回过头对顾言道:
    “哟,顾言,你瞧这么黑的天,你家小娘子又在那儿等着呢。”
    顾言闻言望了眼,只见芸娘提着一盏灯站在家门口,黑夜里纤瘦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芸娘低着头,一边看着脚边影子的变换,一边心里嘀咕顾言怎么还没回来,昨天发现那软白玉后,今日一大早顾言就说去找人看这玉的线索,可到了这会儿,也不见人,难不成出事了?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些车辕声,她心里一喜,抬起头,抻着脖子望了望。
    只见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从远处走来,那双凤眼在灯下逐渐清晰起来,芸娘松了口气,脸上带着些松快的笑意,对着来人刚出了个声,
    “顾……”
    手上的灯笼落在地上,上面的缠枝莲纹在火光下纠缠在一起,被滚烫的火舌卷起。
    芸娘被顾言紧紧搂在怀里,肩膀上落下沉沉重量,鼻尖扑在他的怀里,四下都是他的气息,他搂着她的腰,似乎要将她揉进他身体里,这个怀抱,越来越紧,让她喘气都有些困难,耳边听着清浅呼吸声,芸娘只能闷闷唤了声,
    “顾言。”
    那双手搂着她的力度小了些,芸娘望着身后晃动的树影儿,心里直打鼓,轻轻地问:
    “今日有结果了吗?”
    “嗯。”
    他下巴落在她肩上,淡淡应了声,过了半晌,略带沙哑疲惫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芸娘。”
    她仔细听着,只听他一向冷静的话里带着些轻微颤抖:
    “我顾家没反。”
    芸娘怔了下,顾言拉开些距离,微微低下头,轻声而坚定地说:
    “我祖父,父亲没做错事,我顾家没造反。”
    这话像是说给芸娘听,又或是说给他自己听,再或是说给世间旁的声音听。
    说完他看向她,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里有丝少见的犹疑,
    “你……信我吗?”
    虽说是因为前世芸娘早就知道顾家是被冤枉的,可如今看到顾言自己一步步调查清楚之后,这种如释重负的话,很难不让人动容,这个时候即使是平日里再坚强的人,也需要一个依靠。
    芸娘抬起脸,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头一次她不觉得自己是为了钱,为了图顾言将来能当大官,此时她只想告诉顾言这世上有人陪着他。
    芸娘缓缓拉住他的手,就那么仰头望进他的眼里,缓缓露出个温柔坚定的笑:
    “我信,顾言,我一直都信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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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诉案
    到了四月中旬, 吹来的风都带着些温意,蝼蝈拉长的嗓子在院里唱着曲儿,掩着月色在寂静处说些私语。
    顾言把外衫挂在架子上, 白日里跑了一天,身上冒出些细汗, 他松下领子, 转头就见芸娘对着铜镜正拆发鬓。
    他眯起眼, 只见她白净的手指灵巧穿梭在发间, 几下将绾着的头发松散开,嘴里咬着个梳篦, 黑鸦般的发丝披拂在身后,有风从窗底吹来, 映着素净的中衣,倒是有些说不出的温婉。
    芸娘取下梳子,她头发惯常细软, 梳了几下后头,似有一处打了结,揪住一处缠成了团小疙瘩, 钻心地疼。
    正拉扯间,只觉略带凉意的手指轻轻抽走她手里的梳篦,梳子顺着发丝向下, 力度极有耐心和温和,仿佛和他的人一样,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细致劲儿。
    “顾言。”芸娘想着刚才他的话, 纳闷开口, “既然不是太子造反, 为何大家都说, 那夜太子杀了朝廷的人?”
    “有时候,大多数人说的不一定是事情真相。”
    她愣了下,抬头望着镜子里的人,可惜那镜子模模糊糊的,看不来个什么,只见那抹泪痣在眼底下隐隐约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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