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亲一口才能好。”黎澈幼稚地提出治疗方案,笑眯眯地看着神色缓缓空白的小朋友。
    “哥你,你严肃点儿。”唐忍正对自己深刻谴责呢,被他搞得顿时提不起状态。
    “行。”说着,黎澈收起不怎么正经的表情,重新道:“需要唐忍同学的嘴唇贴上黎澈的嘴唇,然后伸出……”
    唐忍同学忍无可忍,不想听他将“亲”字描述扩展成严肃详细的解释句,凑上前咬住不停挑战他的唇肉,用力碾了碾,凶狠地顺了他的意。
    黎澈就等着他屈服,欣然配合凶巴巴的狼崽子,引着他越陷越深。
    来了就别想走了。
    亲着亲着,唐忍猛地发现似乎有些失控,正想悬崖勒马,黎澈却一把攥上他的下巴不让人分开。
    终于到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黎澈沉声又一次戳上小朋友的忍耐极限:“买那么多装备,不打算实践一下吗?”
    唐忍深深地望着他,他又轻飘飘地挑战道:“买来摆着看的?”
    那半袋子确实不是装饰品。
    黎澈被突然托上操作台时仍旧不知死活地吹了个口哨,还不知道他一张巧嘴为自己踹开一扇怎样的大门。
    第60章
    “您好,您的外卖。”
    “好,谢谢。”
    唐忍接过外卖精致的袋子关上门,脱掉随手穿上的外套。
    天光大亮,落地窗拦不住冬日冷白的晨光,楼梯上劲窄的腰身在细碎的光芒下一闪而过。
    他长腿几步跨上楼梯回到二楼卧室,将东西放到宽大的茶几台面上,刚要拆袋子,也不知道视线扫过了什么,红着耳根抿抿嘴,从旁抽过湿巾将崭新的桌面仔细地擦拭一遍。
    唐忍将一个个餐盒拿出来打开盖子摆好,转身走向安安静静的浴室。
    “哥。”
    空档的屋子中有一个不小的浴缸,唐忍叫了一声,没人回应。他走进去,黎澈歪在缸沿似乎已经睡着,皱着眉,看起来不太舒服。
    “哥。”他弯腰刮去黎澈脸颊上的水珠,轻声说:“先起来吃饭吧。”
    黎澈缓缓睁眼,弓起腿直起腰身,单手将头发向后捋顺,露出皱得更深的眉头。
    唐忍小心地扶着他走出浴缸,拿过浴巾递给他。
    镜子里黎澈修长的身姿挺拔精致,每一块肌肉都像是泥塑师精雕细琢的作品,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整个人像是一尊优雅美好的艺术品。
    如果没有那些碍眼的斑驳的话。
    黎澈囫囵擦着头发,草草几下擦干身体,任由小朋友像个仆人似的围在他身前身后帮着穿衣服,作为罪魁祸首,唐忍还算伏法得诚心诚意。
    黎澈瞧着脖子锁骨上遮不住的印记,一侧头,后颈也难逃一劫。
    “年纪不大,下手挺重啊。”他摸摸颈侧,左右伸展舒缓僵硬的肌群。
    唐忍听着他略微沙哑的嗓音,垂下眸子低眉顺眼地说:“对不起。”
    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悔恨没能做到表里如一。
    黎澈被他从没有过的沾沾自喜的小表情逗得禁不住轻笑一声,掰过他的身子让人背朝镜子,从容道:“道歉就不必了,哥很少吃亏。”
    唐忍冲过澡就出来订餐收拾东西,没有时间照镜子,就算有也没兴趣特意看一眼后背,不过眼下被黎澈引导,瞧见镜子里的场面时原本窃喜的眸子瞬间升起惊讶。
    宽阔的脊背上,“伤痕累累”。
    他的眼珠一点点亮起清透的光,平日里的成熟沉稳迅速被孩童般的幼稚侵蚀,仿佛一个收到惊喜的小孩子般唇角扬起粲然的弧度,反手费力地越过肩膀想去摸摸那些从未有过的“伤”。
    黎澈无奈笑笑,疼惜地呼噜几下他的头发,“不是吃饭吗?走吧,吃完了睡觉。”
    年纪大了,单纯的通宵就足够要了他的老命,何况还通宵进行刹不住闸的理论检验,想想这一宿一刻不停的运动量,黎澈抬手捏捏疲惫的肩头走出浴室。
    唐忍目不转睛地扫视着自己的后背,镜中左侧腰际的“澈”字附近分散着几块不同于烫伤的红痕,他伸手摸上去,嘴角弧度久久放不下来,隐隐的竟是带着点童真。
    “来啊?”
    黎澈在外面喊了他一色,小朋友应下:“来了。”说完又多看了两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镜前。
    新卧室快要赶上老房子一半大小,衣帽间、干湿分离的厕所、小储物间一应俱全,除去定制的大尺寸床架,甚至还能摆下一张长款沙发和一个茶几。
    即便过来搬了几次东西,一直到昨晚为止唐忍仍旧觉得有些陌生,一夜过后,却已经对这里的里里外外异常熟悉了。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背后是环屋大阳台,几只叫不上名字的鸟分落在栏杆上,偶尔鸣叫几声,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唐忍回头看看,被硕大的太阳晃得睁不开眼。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被那股长久压在他胸口的沉重感威胁着,到了今天,他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有一位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悠然地撕开那个令他无法挣扎的封印,向他伸出手,将他一把拉出寻不得出路的深渊。
    恍惚间,唐忍仍觉得一切都轻飘飘的,虚幻,美好。
    他知道这不是梦,可整个人却好似浮在云端,没有恐惧不用纠结,因为他知道,即便掉下去也不会粉身碎骨,他的救世主正在下面潇洒无畏地护着他。
    “干嘛呢?”黎澈咽下清粥,用手臂蹭蹭转着头发呆的小朋友。
    “感觉不太真实。”
    唐忍彻底松开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他几乎从未像这样无意识地将想法脱口而出过。
    黎澈愣了愣,弯起温柔的浅笑,“你看看床上。”
    唐忍闻言,听话地看过去,硕大的床面上昨晚刚铺好的整洁四件套仿佛遭了贼,其中一个枕头还静静地躺远处的地上,黎澈看着,都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会把那个枕头扔那么远。
    “真实吗?”他悠悠地说着,简短的三个字在唐忍耳中简直就是魔法师的低语。
    “要是还不行就去书房看看。”黎澈吸了一口豆浆,继续吟唱法咒:“我就怕在那会影响你以后的学习,你说你坐在那桌子前,还能专心了吗?”
    “不过那个椅子不错,买得还算成功。”
    唐忍低垂着脑袋,感觉真实得不能再真实,黎澈记不清细节,他可是记得清楚牢靠,优越的记忆力在荷尔蒙的激发下更是如虎添翼,黎澈寥寥数语,他已经开始在脑中回放起令他失神的每分每秒了。
    他闷头给黎澈夹了半盒子菜,沉声说:“吃菜。”
    黎澈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笑,越过他的肩背摸上毛茸茸的后脑,柔声说:“我一直在呢。”
    唐忍偏头看他,放松得笑了笑:“嗯。”
    吃完早餐,唐忍拿出新的四件套,将皱巴巴的那套拆下来送到了楼下的洗衣间,再回来时瞧见黎澈正拿着雪白塑料袋里众多没拆封盒子的其中之一,看见来人他只冷静一笑,说:“真的买太多了,你是不是把人家货架都扫下来了?”
    唐忍闪亮的眸光慢慢暗沉,黎澈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那个配色鲜艳的东西,手腕上还有他自己留下的杰作,说出的话又好像在挑衅着他们年轻人奇怪的自尊心。
    整个画面在他眼里,格外冲击。
    “不多。”唐忍磁沉着嗓音,撂下在黎澈看来堪比狂言的话。
    黎澈没反驳他,只笑笑将东西放回去,冲他招手:“睡觉,困死我了。”
    唐忍扫过男朋友眼底浅浅的青影,咽下灼烧的冲动点头:“好。”
    大好的清晨时光,俩个夜里狂欢的人躺在床上准备补觉。
    黎澈搂着唐忍,手臂环过他后颈。
    小朋友是解开了陈年上锈的心结,但黎澈却有点潜意识的不安,唐忍痛苦的眼眸和过呼吸时仿佛马上要死过去般的恐怖样子在他心里剐出一片口子,那些血淋淋的豁口不是一宿过量的运动能弥补的,一时半会儿愈合不上。
    他紧紧抱着唐忍,静下来的心神又不自觉地开始担忧。
    “你的过呼吸……”他打破沉默,不放心地问:“从前就有吗?”
    唐忍一怔,揽住他的腰身回答:“嗯,从小就有,不过长大之后很少犯了。”
    黎澈回想二人交往以来的这段时间,对这个“很少”难以苟同。
    好几次,这个小朋友都徘徊在犯病的边缘,黎澈还以为他是紧张过度或者别的什么,现在想想他甚至有点后怕。
    “看过医生吗?”
    唐忍嗅着黎澈身上和自己相似的味道,神经无比舒缓,放下了枷锁过后,对于即将说出口的任何事他都没有那层挤得他喘不过气的顾虑。
    他轻声说:“看过,在我妈妈的葬礼上我犯过一次,庄叔带我去看了医生。”
    听见葬礼,黎澈胸口一滞,昨晚庄弘的话再次在耳边荡起,他摸着怀里温热的人,无声地咬住牙试图抑制眼底的酸涩。
    “医生怎么说?”
    唐忍听出他音色的异常,抬起头看过去,拇指抚上他溢红的眼眶,说:“医生说是心理因素,没有病理原因。”
    “哥。”唐忍说话的声音极轻,滑出喉咙带着微弱的气,珍重地看着黎澈的眉眼,认真道:“我觉得以后没有能让我过呼吸的事了。”
    之前他怕黎澈知道自己的破事儿,后来怕黎澈知道后会离开他,再之后他接受不了自己会伤害这个他恨不得供奉起来的人。
    不过现在,那些恐惧都像是落地的泡泡般一个个溃散,在烈日之下,连一点湿润的痕迹都没能留住。
    此刻满心满意里,唐忍只觉得自己幸运,这世上应该不会有比自己更幸运的人了。
    黎澈看他半晌,吻了吻近前的软唇,笑着泄出一声:“好。”
    “没有就好。”
    想起手头的进展,黎澈又道:“复读的事怎么想的?打算什么时候去?”
    唐忍摸着黎澈的眉骨,又摸上他的耳鬓,说:“我想过完年的那个学期去复读,参加今年的高考。”
    “行,刚好顺水一中可以收复读生,但是分班前要参加考试,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没问题。”唐忍少有什么事能做到绝对自信,学习除外。高中的时候是他根本没走心,这一年边工作边不停刷题,做完的练习册数不过来,在这方面几乎神挡杀神。
    “你当年高考,英语为什么是零分?”黎澈描摹着他的眼睛,总感觉手里的是一个蒙了三尺灰尘的大宝贝,心疼中夹杂着浓烈的愤恨。
    唐忍怔了怔,意外地问:“庄叔告诉你的?”
    他没跟任何人细说过自己的高考成绩,统一口径三百多,至于三百多少以及各科的具体分数,他从没提过。
    黎澈:“嗯。”
    唐忍了然地垂下眸子,庄弘查他的成绩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他沉默几秒,说:“考英语的那个中午,林书兰说不会供我上大学,我打工的钱也几乎没存下什么。”
    闭塞的环境和绝望的经历让他直接放弃了这条路,那时他沉闷的脑回路不怎么清明,想着贷款上学要兼顾学业和赚钱,还不如直接去打工。
    离开那个狭窄的城市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愚蠢。
    “英语没答?”黎澈皱起眉,心里拧着劲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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