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灼朝豫州最大的药铺定了一批治疗肠胃的药,并约定好了待药制成后,由段家的商队送往北江。明日他原是打算带着邢冲他们一起,把豫州所有的药铺都看一遍,将现有的相关成药都搜罗一下,先带走应急。
    不过仔细一想,这件事情委托给商行的人去办也行。
    这样容灼明早就可以去西大营一趟,而后让商行的人按约定好的时辰,将搜罗来的药送出城,容灼从西大营出来之后,就可以和他们汇合,一点都不耽误。
    “对了,邢冲。”容灼朝他问道:“你身上有什么和太子殿下有关的信物吗?”
    邢冲一怔,问:“东家是想做什么?”
    “明日去西大营,想看看有没有好东西顺走一点。”容灼道:“不过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怕他们不买账啊。”
    邢冲道:“当初殿下让我等加入商行时,已经将所有于他有关的联系都抹除了,所以我这里没有信物。不过西大营的刘将军是殿下的人,我想……他不敢不买东家的帐。”
    “那明日你跟着我,若是他不买账,你替我唬他一下。”容灼道。
    邢冲闻言忙应了。
    当夜,容灼便去找了一趟商行的管事,将明日的事情托付给了他们。
    管事对容灼的话自然无有不从,利利索索地便应下了。
    次日,容灼带着邢冲和另外两个护卫去了西大营。
    到了地方之后,容灼才知道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因为刘书怀听说容灼要来,亲自带着人到了营门口迎接。他一直是知道于景渡的身份的,再加上多少猜到了容灼和于景渡的关系,自然不敢怠慢了容灼。
    就连杜兴得知容灼来了之后,都特意从演武场回来了。
    一番寒暄后,容灼直截了当地朝刘书怀道:“刘将军与太子殿下熟识,应该知道殿下他素来对机关之术很感兴趣吧?今日我们过来,便是听说大当家搞了不少新鲜玩意,特来替太子殿下看一看。”
    容灼难得拿于景渡压人,多少有些心虚。
    他没和这些人独自打过交道,总觉得以自己的这点薄面,估计很难在刘书怀面前说得上话。岂不知刘书怀是个聪明人,他心里非常清楚,得罪容灼说不定比得罪如今的太子更难收场,所以哪怕容灼不朝他提于景渡,他也绝不会让容灼不痛快。
    在容灼提出要看大当家的机关之术时,刘书怀当即便吩咐人去准备了。
    不多时,容灼便被带到了演武场。
    “这是投石机,四人配合操作,最远能投出去两百多米。”大当家朝容灼一一介绍道:“这是连弩,我从书上学来的,改良过之后,一次能发十支箭……”
    大当家制出来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不是他发明的,只是从书上看了,自己琢磨着制出来的。这些东西大都在刚被发明出来时,兴盛过一阵子,但后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部分都失传了。
    若是对机关之术没有研究的人,哪怕照着书上的记载,也很难制出来。
    大当家一是因为自己喜欢,再加上曾经遇到过高人指点,这才能有所成。
    “昨日我遇到你时听到的是什么动静?”容灼问他。
    “那是我将烟花改良过后制出来的土炮。”大当家道:“动静挺大的,离得近了也能炸伤人。”
    容灼一挑眉,心道这可是好东西。
    其实在这个时代,火药并不算稀罕物,只是并未被广泛应用于军事。
    而大当家碰巧醉心此术,自然少不得要在这上头动些心思。
    “有趣。”容灼道:“你这些东西要是弄到边关去,正好能试试合不合用。”
    其实容灼对边关的战事并不了解,他也不确定这些东西能不能帮上于景渡的忙,但他觉得像大当家这样的人才,收拢了肯定没有坏处。
    “可以啊!”大当家顿时来了兴致,“要不我做一批出来,少东家找商行的人帮忙运到北江送给太子殿下,就当是我们西大营也为边关尽一份力。”
    “这主意倒是不错,我想太子殿下若是见了这东西,定然也会高兴。这土炮点上炸一下,就算炸不死几个人,吓唬吓唬他们也好。”容灼道:“不过有个问题,这东西长途运输太危险,万一路上磕碰了,那负责运货的车夫和马就惨了。”
    大当家道:“这倒是,这东西我试的时候都得找个离大营远点的地方,就是怕出纰漏。”
    若非如此,他昨日也不会碰巧遇到容灼,还惊了容灼的马。
    “刘将军?”容灼朝刘书怀道:“你们西大营如今又不打仗,要不把大当家的借给我们一阵子呗?他若是在边关能帮上忙,咱们大营也跟着立功不是?”
    他说罢似乎是生怕刘书怀不答应,又道:“这人我可不是自己要的,是替太子殿下要的。太子殿下如今在边关为国征战,抛头颅洒热血,咱们自该为他筹谋,你说是吧刘将军?”
    “是,少东家所言极是。”刘书怀道。
    容灼一怔,“你……你这是答应了?”
    “是。”刘书怀看向杜兴,“杜将军没有异议吧?”
    “没有没有,别说楚东了,我都想跟着一起去边关呢!”杜兴道,他口中这个楚东,说的便是大当家。
    容灼没想到他们答应得这么利索,剩下的半肚子慷慨激昂的劝说之语只能生生憋了回去,还怪不好意思的。
    “楚东在营中带了几个与他一道做机关的徒弟,本将将他们一并给少东家吧。”刘书怀道:“还有他们做机关需要用到的东西,若是方便携带的,都一并带走。”
    容灼:……
    好家伙,这刘书怀可真是大方。
    “少东家在豫州待几日?”刘书怀问。
    “呃……今日就走。”容灼道:“我们急着赶路。”
    刘书怀闻言也没废话,立刻变吩咐了大当家带人去收拾东西,让他们今日跟着容灼一起启程。大当家看了一眼容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领命去了。
    容灼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朝刘书怀道:“刘将军,还有一个人……”
    “少东家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便是。”刘书怀道。
    容灼听他这么大方,只恨不能将整个西大营一起要走带给于景渡。
    可惜他理智尚存,还知道适可而止。
    军中之人做事向来利索,不过晌午大当家就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其中包括他自己的行囊,以及他做机关时需要用到的家伙什儿。另外除了他自己之外,他还带了十二名儿郎,据说各个都是手巧的,平日里他做机关时这些人都会跟着他打下手,算是他带出来的徒弟。
    “刘将军,我将这些人带走,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万一事情……”
    “少东家放心。”刘书怀道:“届时我在军报中标明,就说是西大营自行将人送到的边关,不会让人找出什么把柄来的。”
    容灼闻言这才放心。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说不定刘书怀早有将人送给于景渡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恰好容灼的到来促成了此事,倒是省得刘书怀再找机会。
    “少东家。”大当家楚东,趁着无人时朝容灼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说孟凡青吧?”容灼道:“你如今是去边关,又不是去旅游,带着他不合适。”
    大当家闻言目光一黯,“我知道我如今是军中之人,不该感情用事。”
    “嗯。”容灼抬手在他肩膀上一拍,“不就是分开几个月吗?就算战事胶着,那顶多也就一年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你看我与祁护卫不也分开了吗?是吧!”
    “少东家说得对。”大当家想了想又道:“那咱们出发前,能不能允我去朝他道个别?”
    “道什么别啊,万一你见了他又舍不得走了怎么办?”容灼道。
    大当家闻言一怔,有些惊讶地看向容灼。
    以他对这位少东家的了解,对方绝不是如此不近人情的性子。
    所以……少东家这是在逗他?
    楚东总算回过神来,骤然转头,便见孟凡青拎着个包袱正朝两人走来。
    “此事我没与你商量,因为我觉得他年纪也不算小了,应该让他自己做主。”容灼笑道,“希望你不会觉得我自作主张。”
    “当然不会。”楚东朝容灼行了一礼,“少东家有心了。”
    容灼没再朝他多说什么,又去找刘书怀说了几句话,便准备告辞了。
    他从西大营挖了人,多少有点心虚,生怕走慢了刘书怀反悔。
    刘书怀倒是敞亮,不仅给他们带足了干粮和盘缠,还特意让人挑了十几匹好马。
    容灼带人从西大营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之后,段家商行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此番他们搜罗来的成药也不算多,容灼干脆让人将药分装了一下,他们各人背了一份,也没让马车去送,免得耽误时间。
    就这样,他们一路疾行,入夜后便赶回了驿站。
    先前病了的伙计们,经过了两日的修整,如今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容灼让林大夫又帮他们检查了一遍,确认都没有异样之后,便决定第二天一早出发,去追赶前头的商队。
    由于商队同行的有马车,所以行进速度略慢。
    容灼他们约莫追赶了四五日的功夫,便与商队汇合了。
    连着骑了几日的马,伙计们倒是没什么事情,他们都是行伍出身,都能扛得住。容灼就不行了,他此前虽然也练过骑马,但是一口气奔波这么久,还是头一遭。
    待众人汇合这日,他的腿已经被磨破了皮。
    白日里他还能强忍着,这晚沐浴完之后,便疼得直皱眉。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豫州这一趟。”金豆子心疼地道:“左右不过是些治肠胃的药,咱们到了北江再买也行啊,您又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容灼一边给自己抹药一边朝他解释道:“咱们不能去北江买药,因为戍北军人数众多,咱们骤然买那么多药,会影响百姓的生活。而且北江地处偏远,来往的商队又少,他们自己都不够用呢。”
    但豫州不同,这里交通便利,来往商队众多,而且容灼在这里定制成药的话,可以委托段家商行的人帮忙跟进和运送,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我若是不跑这一趟,就拐不走大当家他们了。”容灼笑道。
    他手上力道一重,不慎弄疼了伤处,顿时又疼得直哼唧。
    “我来吧公子。”金豆子走上前接过药。
    容灼却身手一挡,“我还是自己来吧。”
    “这地方伤得太蹊跷,你自己都看不清。”金豆子道。
    “没事,我自己摸索着弄吧。”容灼道:“你帮我再去弄点吃的吧,我又饿了。”
    倒不是他和金豆子见外,若是放在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他已经和于景渡在一起了,总归要顾忌着点这些细节,不能再和金豆子无分彼此了。
    金豆子去了趟厨房,没多会工夫就端了一碗面回来。
    容灼已经上完了药,就那么叉着腿立在桌边,将一碗面吃了个干净。
    金豆子站在一旁看着,忽然鼻子一酸。
    他们公子从前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而且驿馆的厨子休息了,这碗面是他煮的,味道想来不会太好,他家公子竟然一点都不挑剔,就这么一口气吃光了。
    “你……”容灼抬眼看到他眼睛发红,问道:“你也想吃?早说,我给你留一半。”
    “我不吃,我晚饭吃饱了。”金豆子吸了吸鼻子,忙收敛起了情绪,转移话题道:“公子,再有小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
    “是啊。”容灼闻言不由想起了先前于景渡朝他说过的话,彼时他们都还在京城,于景渡朝他说,等他生辰时要给他一份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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