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了抖,转身走在前面。
    眼见着这招不管用,卓安平只好跟了上去,开始卖惨,“方少丞,您再带我玩一会儿吧,我入京以来基本都在军营里待着,还不知道京城里有哪些好吃好玩的。”
    “纨绔习气,只想着吃喝玩乐。”方慕之低低骂了一句,回过头来,没好气道,“没说要告你的状,给我闭嘴。”
    卓安平脑袋一缩,乖乖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说:
    一点副cp,年下养成。不过本文副cp篇幅不多,只会偶尔带一下
    第73章 咬人啦
    悬清寺的继任仪式举办得声势浩大,贤亲王领皇上旨意代为前去,也不禁百姓观看,于是悬清山竟比过年那会儿还要拥挤。
    季别云尊重观尘意愿,没去悬清寺,一整日都心神不宁地待在府里。
    这两日徐阳天天陪着谷杉月去刑部作证,今日结束,终于能和他们一起热热闹闹吃顿晚饭。
    青霜和几个小厮今日下午都去了悬清寺,在饭桌上便迫不及待地分享所见所闻,言语间描述得绘声绘色。说什么悬清寺数十年以来,第一回 有这么年轻的住持,年轻就算了,长得还好看。
    还说观尘大师今日披的是一件红袍,虽然觉明禅师以前也穿过红色袈裟,但换到观尘大师身上,仿佛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衬得人比以往还好看。
    季别云默默听着,不方便开口,只能在心里骂了两句妖僧。
    再好看又怎么样,他又看不到。
    屋外已经日落,天光完全消失。一天又即将过去,不过从今日以后,悬清寺住持就变成了观尘那和尚,红袍也好,灰袍也好,更不是穿给他看的了。
    青霜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他却逐渐没了笑意。
    徐阳突然轻咳了两声,强行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御史台之案如今的进度。
    这次彻查御史台并不像以往三司会审。毕竟御史台就是三司之一,三法司这个招牌已经砸了,让另外两司来调查恐怕难以服众,况且也力有不逮。
    元徽帝这次的旨意是以丞相为首,刑部与大理寺辅之,彻查过程中无论涉及到任何府衙与官役,必须配合调查。
    这道圣旨下得决绝,即使季别云知道元徽帝不想如此,但也让御史台再无翻身可能。
    因此徐阳带回来的消息基本在他意料之中。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已经牵扯出了一大串贪污腐败之案,甚至连牵连到的地方官员也都必须尽快入京,接受审问。
    季别云听了没多大反应,反而问道:“那段文甫呢?查得如何了?”
    徐阳脸色微沉,“这人狡猾得很,把自己踪迹藏得干干净净,查出来的脏事儿都是他下属做的。不过现在还为时尚早,之后必能抓到他破绽,你也不必担心。”
    他点了点头。
    依照如今的局势,有丞相带头彻查,御史台这次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而且时至今日镇国大将军也毫无动静,丝毫没有要保下御史台的意思,八成是舍弃了这枚棋子。
    正如同他之前对贤亲王说过的,尽人事听天命,即使担心也没用。他能做的都已经努力去做了,接下来只有静待事态发展。
    他真正担心的,是那日贤亲王说的话。
    “如果元徽帝要赐……”他忍不住开口,说到一半又赶紧闭上了嘴。
    徐阳疑惑的看过来,“赐什么?”
    紧接着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季别云有些僵硬,急中生智道:“赐死,我在想元徽帝会不会赐死段文甫。”
    众人理解的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题纷纷猜测了下去。
    ……幸好糊弄过去了。
    皇帝有意要赐婚一事对于他而言就如同隐疾,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告诉谁。若是找徐阳或者方慕之求助,自己恐怕会被他们调侃到抬不起头来,若是找观尘……
    不行,绝对不能让观尘知道。
    他根本摸不清那和尚到底会想什么,万一观尘让他接受赐婚怎么办?
    自己应该会气到七窍生烟吧。
    一顿饭吃得他心情低落,刚放下碗筷便得知方少爷来了。等到人走进季宅,他才看见方慕之身后竟然还跟着那不服管教的小兔崽子。
    这两人怎么还黏上了?
    若不是方慕之脸上无奈又愤恨的神情过于明显,季别云差点就以为这两人成了好友。
    “你俩怎么遇上了?”他转而看向后面的卓安平,语气变得严厉了一些,“你又从军营跑出来了?”
    方慕之抢在卓安平之前开口道:“还不是你那好副手把人塞到了我这里,让我带孩子,他说他自己实在没空,也管不住,难道我就有空闲了?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你自己的属下,连兵也管不住,你当什么将军啊?”
    这怨气冲天的,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这话骂得句句在理,季别云有些心虚,连忙将人请到上座,转头嘱咐青霜赶快去拿两副碗筷来。之后他厚着脸皮坐到旁边,也没认错,只道:“上回送你的那一筐桃子好吃吗?你要觉得好吃,我再差人送一筐过去。”
    卓安平今日安静得很,像个跟屁虫似的站到了方慕之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方少爷从丞相府里带来的小厮。
    季别云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和戴丰茂都训不好的兵,方少爷只见了两面,竟然就把人管束得服服帖帖了?
    “谁稀罕你那一筐破桃子,你实在想送全扔给他,反正他野得跟猴子似的。”方慕之冷冷道。
    卓安平在一旁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闪着光,就差把“给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方慕之看不见身后,自然也不知道那小兔崽子的动静。他不等季别云回答,又道:“我把人给你送回来了,你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除此之外我还要知会你一件事。”
    本以为季别云会露出警惕的神情,没想到少年竟然疲惫得闭了闭眼,掌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一个两个都没什么好消息带给我……说吧,让我疯得痛快些。”
    “哟,几日不见,季将军还会神机妙算了?”方慕之觉得稀奇,他带来的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然而眼见着对方已经是这副颓丧模样,他说的时候也有些忐忑。
    他把在咸瑞楼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差点儿打起来的事情和部分难听的污言秽语。
    没料到少年听完竟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宫里的旨意……”
    方慕之没听清,“你在嘀咕什么东西呢?我问你知不知道那群人是哪个军营的?依我看来,他们似乎和御史台是一边的,对你恶意也很大,你最好小心些,以免之后他们对你有所不利。”
    季别云这才认真想了想,继而道:“八成是镇国大将军手底下的兵,不过他手底下有上万兵力,区区几人的言辞也掀不起什么波澜,若真的去追究反而会节外生枝。”
    “他们诋毁你,你就这样放过他们了?”方慕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季别云为了扳倒御史台可谓劳心费力,怎么到这儿就置之不论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只要不惹到我跟前,就当作看不到吧。”季别云说得随意,却忽的顿了顿,“你们没和他们起冲突吧,受伤没有?”
    “没有没有,我当时拉着卓安平就走了。”方慕之悄悄在桌子底下扯着扯小兔崽子的衣角。
    卓安平心领神会附和道:“啊对,方少丞怕他打不过,没敢上去惹事。”
    话音刚落,垂在一旁的手臂就被拧了一下,痛得卓安平皱了皱眉,却也没敢发出声音。
    季别云姑且信了,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来都来了,吃了再走吧,我派一辆马车送你回府。”
    咸瑞楼发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听完之后总觉得还是心神不宁。
    镇国大将军万良傲从头到尾都神隐,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若御史台倒了,万良傲也得发一发疯吧?
    这些事搅得他头疼,他不再去想,却又一次担忧起赐婚之事。
    他真的有些害怕观尘会劝自己答应,毕竟能与元徽帝修复关系,对他日后仕途有利。
    越想越心烦,他索性让人搬了一坛酒来。
    其他人自然是劝他别喝酒,身上那么多伤口还没好彻底,能忍则忍。若是放在往日季别云便听了,但今日他心情不佳,怎么着也要喝上几杯,麻痹一下脑中纷乱的思绪。
    最后小半坛酒都进了他面前的酒杯,又化作胃里烧乎乎的暖意,和身体里逐渐清晰的疲惫。
    桌上除了他都有话可说,彼此聊得热闹。他无心去听,只握着酒杯,抬头从窗内望出去,忽的瞥见了一缕清辉。兴许是醉意上头,他开始怀念起悬清寺的月亮,悬清寺的树木花草,还有悬清山间的冷风。
    唯独不怀念那个人。
    季别云即使醉了,也抗拒着去想观尘。
    可越是不去想,那人的身影在脑中越是清晰。他伸手碰了碰额间那道早已愈合的伤口,元徽帝给的药有奇效,的确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但他总觉得那里还残留着观尘指尖的余温。
    当初就是在季宅,在他房外的长廊下,他一时起了顽劣心思,想要调戏那和尚,却猝不及防被触碰到了那道伤口。
    那日他说了什么来着?
    他好像说,慧知对他而言很重要。
    现在想来,观尘真是能忍。
    在他面前装了那么久,就算听到他说慧知对自己很重要,也只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充州那座荒山上更是过分,他因慧知的下落而濒临崩溃,观尘也依旧没有放弃那层伪装,甚至还先发制人委屈起来,说什么他偏心,还说他不信任自己。
    前几日季别云忙着御史台之事,并没有时间想太多,如今闲下来,细细去想这几月的相处,却越来越生气。
    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啊!把他骗得团团转,自己全身而退,依旧是那个完美无缺又不沾风月的高僧。
    季别云喝得醉醺醺的,忽然间觉得四周安静了下来。
    徐阳拍了拍他肩膀,对他说了句什么话,他迷茫地看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徐阳的声音大了一些,“宫里传出消息了!”
    他猛然间清醒了一些,反手抓住徐阳的胳膊,急切问道:“真的赐婚了?”
    方慕之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低声骂道:“醉成这个样子了还说什么赐婚,先让和尚还俗去吧,在这儿做梦……”
    徐阳也颇为无奈,提高声音吼道:“结案了!段文甫并无罪名!”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便看见醉得脸颊微红的少年突然愣住。就在他们以为季别云醉到听不懂的时候,少年突然起身跑出屋外,往北边自己的院子去了。
    一群人赶紧在后面追,谁料季别云即使喝醉了也身形轻巧,将众人甩在了身后。
    徐阳心里发慌,忙喊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又发疯了,又发疯了……”方少爷也在后面追,气喘吁吁道,“怕不是要杀进宫里却走错方向了!”
    其余几个小厮也懂得审时度势,分散开来将院子团团围住,以免他们东家从里面跑出来。
    然而季别云回到房内,却只是为了取却寒刀。一把握住刀身后,也不顾他们阻拦,出了房门便飞身一跃到了屋顶上。
    半醉半醒之间,季别云只有一个念头——皇帝不愿惩治段文甫,那便换他来。
    天地在他眼前旋转,即使脚下不稳,他也凭着多年习武的经验飞檐走壁,跃上了墙头。身后众人的声音吵得他脑袋疼,他心中愈发烦躁,不想再顾忌任何事情,头也不回地从偏门旁翻了出去。
    然而落地时,他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随即腰间被一只手紧紧拦住,让他动弹不得。
    无人的小巷里,观尘背对着月光,低头看向他,惊诧之间皱起了眉头。
    季别云在落入怀抱的一瞬间便认出来了,可他突然回想起方才的那些愤懑与恼怒,想起观尘骗了他那么久,还不准他去悬清寺看继任仪式。
    他越想越难受,恶狠狠开口:“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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